4、四 ...
-
到达警区后，伊谷春头也不回的向办公室走去，突然，又猛地回过头来，望着辛小丰，命令的说：“不许辞职，至少一年内，不许辞。”说完就大步走了进去。
这天下班后，辛小丰开始在各大报纸和社区告示栏寻找出租信息。他其实一直有自己独住一间房子的想法，但碍于自己的经济条件，以及可能明天就不知身在何处的无归宿感，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但今天在车上听起伊谷春谈7年前的案件，以及他在车上对自己的问话和观察，辛小丰知道，自己必须得远离警区，远离他。因为他可能任何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东西，都会被伊谷春敏锐捕捉到，进而分析或觉察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所以，除了公事，自己的私生活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尽管早已决定好后路，但在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他一定不能出事。早在辛小丰见伊谷春的第一面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恐慌，使他害怕，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一切终会终结在他手上。
他见他第一眼，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强悍锋利之人，尤其是他的眼神，犀利而深沉，让辛小丰第一时间就想到眼镜蛇，只要他盯着你，你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逃出他手心，好像在他的眼睛注视下，你就会有一种青天之下，绝无秘密的感觉。
另外，他有着专业的刑侦知识，又有十几年的实践经验，据说，经他之手的案件没有在三天之内还没完破的。对于此等说法，辛小丰是相信的。因为他曾亲眼见识过此人到底有多传神，对，传神，因为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词来完美全面的定义他。
他和伊谷春一起行驶在路上，对方只是稍微瞟了一眼并行的出租车，就敢断定车内的人一定有问题，结果证明那一车人竟然非法持有枪械。他走在人群中，不过被路过的一行人撞了一下，他就能根据对方的神色和行为断定此人一定有问题，结果证明此人竟然是抢劫惯犯。
他来所里不过两个月，上到所长，下到警察协警没有一个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提起他，大家都一句话，伊警长，神人呐。
而且，此人正义感，人民公仆心十足，视法律纪律为一切行事原则。行贿，徇私，走后门，威胁，逼迫，甜言蜜语等一切软硬手段在他面前，统统行不通。辛小丰曾听说，有一些人不知道伊谷春的秉性，意欲行贿他，结果不但没成，还被其狠狠破口大骂一番，搞得尴尬羞愧不已。他听那些协警们说，伊警长之所以对金钱的欲望不大，是因为他家里条件非常好，父母早年经营了一家小工厂，后来逐渐发展壮大，现在不但生产各种生活装饰品，而且已开了几家分厂，利滚利，钱生钱，如今不知身家几何，而伊警长作为家中独子，自然不需为钱担心，也就可专心无私的从事他惩恶扬善的正义事业。
总之，伊谷春所有的一切，都使辛小丰心里感到强大的压力和无形的忧虑。接触越久，忧虑越多。看来除了要尽量避开伊谷春外，自己也要抓紧时间解决残余事情。辛小丰对自己说。
第二天，辛小丰就来到联系他的出租物主处。那是位于郊区的五老峰天界寺后山处的一座斑驳幽静青石小楼。看上去年代久远，由于气候潮湿，又位于深山之中，所以房屋附近，随处可见各种青苔和藓，使人感到压抑寂寥。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门内，站着一位神色阴冷的男人，应该就是房东。辛小丰走向前去，询问一些基本情况后，决定租了下来。尽管他不想一租就是一年，也觉得此古怪房东看起来很有问题，但好在此处偏僻幽静，无人打扰，他也就同意了。办理好各种手续后，他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想，过两天，该把小尾巴接过来，说不定，自己陪她的时日不多了。
可他还没来及去接小尾巴，小尾巴便出事了。
当天深夜，他刚结束一拨人的审讯和笔录，疲惫不堪的回到青石小楼，就接到他鱼排上兄弟陈道的电话，说尾巴在鱼排上玩，突然就一头栽进了海里，等他把她捞起来送往医院，经医生检查后，告诉他尾巴竟患了法洛四联症，是复杂型先天性心脏病。
她室内隔缺损，肺动脉狭窄，心动率骑跨，右心室肥大。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如果不马上进行手术，她可能随时犯病，而且最多再活两年，若是手术，并成功的话，就可以存活下来。
辛小丰听了后，立马就赶到了医院，尽管陈道已用自己全部积蓄缴纳了手术费，但也只是个零头。据主治医生说，前期的手术药物投入就需四万块，后期还不一定。
辛小丰知道现在银行已经下班，自己就算要去取钱最迟也得等到明天，而且他估算了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就算全部拿出来，也只有两万多块，加上陈道的几千块钱，连三万都不够。可如今让他去哪弄那么多钱？他无力地颓坐在医院过道上，两手揪着头发，深深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坚定的对陈道说，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救尾巴，钱的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陈道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没有说话。辛小丰知道，自己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陈道这人，是他来陇南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人很忠厚老实，心眼也好，可不知为什么，如今也30多岁了，却没娶妻生子，甚至很少见他与女人交往，辛小丰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即便是几年后他与陈道已经很熟了，他也就简单问过那么一次，辛小丰记得，当时陈道是有些尴尬，然后结结巴巴的说，没什么，就是没那个想法。
后来，辛小丰领养了尾巴，因为自己的工作原因，也是不想让陈道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待在渔船上，基本上就把尾巴留在他那里。而陈道也很高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尾巴，并让尾巴也喊他道爸爸。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平常没有严重危急之事也就罢了，可如今尾巴病重，急需那么多钱，辛小丰突然就觉得自己单方面决定为尾巴凑钱治疗实在是对不起陈道，尽管尾巴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也叫他道爸爸，可毕竟是自己把尾巴带到了这里，带到了陈道面前，拜托他照顾她，陈道这些年来将尾巴看做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照顾，多多少少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自己是没有明天的人，可陈道还有自己几十年的人生要走，自己一厢情愿将他拖下这场花钱如无底洞的淤泥中，确实对不起他。
辛小丰想到此，便看向陈道，轻轻的说：“尾巴的手术费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就先在这里陪着她，渔船那边的工作先停下，可以吗？”
陈道抬起重重的头，声音沙哑，犹犹豫豫的说：“小丰，你确定要一直医治下去吗？其实，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辛小丰冷冷打断，他望向陈道，面无表情却语气冰冷的说：“我不会放弃的。”
“可是你想过没有，医生也只是说可能会医好，万一你投入了无数的钱进去，结果还是没能挽回尾巴的命，那，那……”陈道黯然停下，他知道辛小丰会明白他未说之话。
“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不会放弃，阿道，你要放弃我能理解，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辛小丰望着陈道，神情坚决，不肯改变。
“小丰，咱们不说结果和后期的费用，就光是目前，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呀，而且，尾巴，她，毕竟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是我女儿，就是我女儿，没有亲生不亲生这一说，我明天就把我全部的钱取出来，后面我也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如果你不愿意留下照顾她，我也没什么说的。”辛小丰平静的说。
陈道望着辛小丰，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小丰，你当初为什么会收养尾巴？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我不相信这只是你的随机选择。”
辛小丰低着头，没有说话。为什么，是呀，为什么呢？就因为她正好是那天出生的吗？自己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就是为了…….赎当天一不小心犯下的罪吗？对她好是为了让自己少一点愧疚，多一点心安吗？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到陇南，结果在公园深处一颗树下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他顺着哭声找去，就看到了包裹着放在地上的小尾巴，她衣服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名弃婴，可当他看到婴儿的生日时，他顿时如被雷劈到，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中有无数念头闪过，是巧合吗？是天意吗？是机会吗？还是轮回？每一种都让他既惊喜又害怕。他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不由自主的就抱着哄了起来，然后，小孩竟然对他笑了。那一刻，他决定，不管巧合也好，赎罪也罢，他要好好照顾她，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一个生命。
陈道见辛小丰一直低着头，明显是没打算回答，所以他也就没在说什么。可是看着辛小丰低着头孤独的样子，他又不可抑制的心疼起来，为小丰心疼。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为他心疼，可他并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