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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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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醒得早,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关着的窗牖,天还没亮。屋外一片漆黑,她就那样看着,目光似乎穿透窗牖,穿过满院的玉兰,穿过烛灯红光,看到荒凉的沈府。
她跟苏魏是什么时候起不再说话,什么时候开始两厢生厌的?
苏魏又是什么时候恨上自己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对苏魏死心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苏魏。
事情过去太久了,可又似昨日才发生。
昨日,哦,他才刚娶了姜文烟。
“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听到里屋的动静,流苏扔下手里的针线活,疾步向沈慈走来。
流苏被沈慈还在意苏魏气得不轻,说了几句才发现沈慈正通过大打开的窗牖看着外头发呆,顺着沈慈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苏魏那边派来的人对着南意说着什么。流苏不禁冷笑了一声。
“流苏,我不是因为苏魏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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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开始有人传言说沈家与外贼勾结,有叛国之疑。这得从沈慈的大嫂说起。沈慈的大嫂原名傅欣,自越国立国以来,傅姓为外姓,傅族人永世不得入越。后来傅族人自立成王,常与越国边界小城打杀。故人称其为外贼。
无论这是否为真相,三人成虎,流言终会害死人。搜沈家的是苏魏,抄沈家的是苏魏,沈家人全部贬到江州,位于寸草难生之地。去江州的途中需经过霍城,那年,霍城瘟疫爆发,最后朝廷以烧城制止了一切。有人说沈家的人死于瘟疫,有人说沈家死于火中。无论哪种,富甲一方的沈家终是湮灭了。
沈慈在变故开始后不久就找过苏魏,可是苏魏总是避而不见。从前不待见自己的老王妃更加不想见自己。糊涂的女人活得轻松,聪明的女人活得可怜,沈慈想也许这一切的开始便是策谋好的。
朝廷容不下沈家,娶自己是朝廷的命令,灭沈家是朝廷的命令。
即便不是如此,有句话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吗?人之常情。沈慈想自己是不是还得感谢苏魏不杀自己之恩。让她苟活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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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素爱玉兰花。老王妃整天在房中念经,苏魏对花无兴趣,沈慈干脆把西花园中的花全种为玉兰花,让自己打理。在沈家时,沈慈就一直想这样做了,可一直被大哥的“长者为上”给拒绝。家中只有一小片园子,被大哥的海棠花占据后,就没有种玉兰花的地儿了。
每值冬时,西花园中玉兰花大片大片地开。沈慈便喜欢拉上苏魏,在园中赏花,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时候,她看着坐在身侧的苏魏,青衣袭地,高高挽着的冠发,怎么看怎么欢喜。
变故发生后,沈慈不再出沉香阁半步。沉香阁原先不叫沉香阁,沉香阁是她的闺阁名。原先那名是苏魏为她取的,叫什么早已忘了。沈慈觉得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差了。
沈慈不出沉香阁,玉兰花无人打理。没过多久就被连根拔起,换成了别的花。
姜文烟进门后,不知从哪移植来开得正好的玉兰花。玉兰花本就喜寒,加之姜文烟的打理,那花缀满枝头,开得极好。
沈慈听着外头喧闹声不停,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流苏:“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好像是上头下旨来赏花。”流苏不停手中的针线活,神色不屑。
沈慈一时觉得好笑。
当初自己玉兰花也打理得好,怎么就不见有人来看。
静了许久,流苏将绣好的荷包一一收起来。沈慈和流苏一同学的女红,沈慈学到最后还是入门水平,而流苏却比得上绣娘。沈慈这么多年来只绣完过一个香囊,那是为苏魏绣的。早些年,情意还在,想到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一针一线不让流苏插手。可却忘了,那愿作比翼鸟,愿为连理枝的人也终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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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太久没出门了,连路都记不清了。可即便如此,她东转西转却还是转到了沈家。沈家的大门上贴着两张封条,曾经挂在上方的扁如今躺在地上积着灰。这个扁曾经在崇云寺开过光,聚财镇宅,最后财没聚住,宅里的人客死他乡。
海棠被踩扁倒在地上,青花瓷的碎片散了一地,繁书锦帛的沈家化作了土。
沈慈站在破败的客堂中央,回头看向院子,仿若看到多年前白衣公子从远方走来,俯下身:“不知姑娘那日姑苏桥上所言,可是当真?”
那惨败的窗牖发出吱吱声,沈慈晃过神来。
“小姐,你现在是孑然一身了。你可以走得远远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怕小姐会想不开。”
“我怎么会想不开呢。苏魏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