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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她没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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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庭瑞醒来的时候,叶禅正坐在床沿,闭着眼,小鸡啄米的点头,肩膀也跟着微微前晃,突然晃的猛了,头哐当磕在床柱上,那柱子是长方的,菱角分明,脑门登时磕出一条血印,疼的她眼酸泛泪,也彻底醒了。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床上的陈庭瑞,却一下撞进他的眼睛,陈庭瑞眼皮仍然一单一双,目中却无醉态,恢复成望不到头的漆黑深渊,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说话。
叶禅手掌按着额头的红印,尴尬笑笑。
“你醒啦。”
陈庭瑞躺着没动,目光落在她的脑门上。
“师姐怎么没走?”
“昨天怎么唤你都不醒,小厮说得有个人看着你,没想到你睡到这个时辰。”
他整睡了一天一宿,外面天已大亮,昨夜下起小雨,窗外仍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庭瑞坐起身,瞥了眼窗下的雨水痕,眼睛又投向叶禅,不说话了。
叶禅被他看的直发毛,直觉想逃,可昨天他紧紧抓着她,执拗的眼神还盘绕在眼前。还有从老许那里听到的话,心里有个声音:别逃避。
她转过身正面对着陈庭瑞,诚恳道:
“陈庭瑞,神露的事情谢谢你,神木明明被腐蚀,你还……”
额头一阵冰凉,打断了她的话,陈庭瑞起身,拇指摩挲着她额头的红印,叹息着又问:
“这么难得的机会,师姐怎么不走?”
他触碰的地方仍然很痛,可是叶禅却觉得过电一般,直达全身,她反映奇大,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退开,心脏砰砰直跳,脸颊温度攀升,她别过脸,不想被陈庭瑞看到自己的窘态。
殊不知,这番景象却让陈庭瑞心凉了半截。
他收回手,自嘲的冷笑:“师姐不必有负担或是内疚,我给你神露,是因为你完成了条约,何况师尊特意拜托过我,即使耗损了些修为,对我也无太大影响,我没师姐想的那么没用,师姐大可安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让对方误会了,叶禅忙解释,“对不起,我……”
“师姐陪了我一整天,帮了我的忙,之前的债也一笔勾销,师姐现在自由了。”
他再次打断她的话,声音疏离,神色越来越冷漠,逐客道:
“我要换衣服,师姐不出去吗?”
叶禅还想说话,陈庭瑞却再不看她,无法,只得退出门来。
直到外面的雨声彻底消失,云散天晴,陈庭瑞才打开房门,却见叶禅站在檐下,肩膀被从屋檐滑下的积水浸湿了一片,她在等他,大概是怕他离开,她急忙抢先解释:
“没有负担,也不是内疚,你不要误会。”
陈庭瑞果然停住脚步:“那为什么不走?”
“……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放心不下我吗?师姐……你喜欢我吗?”陈庭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表情。
叶禅稍愣,目光移到地上,一只脚向旁画开半步,又画回来,反复做了两次,却还是道:
“我放心不下。”
陈庭瑞却不再追问,静静注视她半晌。
“以前师姐曾骗我去见一个小姑娘,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以毒攻毒,讨厌什么就用什么治。”
他欺近一步,低头看她。
“既然师姐大老远跑来,不如我也以毒攻毒帮助师姐一把,师姐恐惧爱的毛病我来治。”
他再次摩挲着叶禅额头上的红印,一手环着她的腰,不准她退缩。无论什么理由,她没有走,她竟没有走。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醒来时看到她坐在床边有多心喜。她为他困顿瞌睡的样子,即便深陷恐惧却仍没有逃避的面对他。这两年等待的怨气好似顷刻消散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
他要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不分开。
陈庭瑞大概觉得摸不过瘾,又低头在上面烙下一吻。
叶禅的脸早就红似番茄,她还从未跟异性如此接近过,更别说被他搂在怀里,又摸又亲,她不敢抬头看陈庭瑞,只盯着他的脖子,结结巴巴憋出一句:
“是、是吗?有这回事?我不记得了。”
她抽出手臂推着他,试图离开些。陈庭瑞手劲不松反紧,直把她拉回屋,扇门再次合上。窗外淡黄的阳光投进来,阴阳交接的地方正好在两人脚边拉了条斜线,两人藏在阴影里。四周瞬间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彼此暧昧的呼吸声。
陈庭瑞见她耳朵泛红,便伸手又去摸,轻轻揉捏,指肚沿着耳廓滑到耳垂,发现她脸也是红的,手指又移到她的脸颊,脸颊细滑滚烫,他干脆用手掌整个包着她的脸。
叶禅觉得自己快炸了,偏偏又无处可躲。她不知所措,又道了句:
“陈庭瑞,我、我、我热,我想喝水。”
声音软绵近乎哀求。
陈庭瑞从未见过叶禅如此紧张羞涩,心中喜爱万分,情难自已,轻笑出声。
“那就更热一点吧。”
“什么?”
叶禅忍不住抬头问,却见他俊美夺人的脸无限接近,身上特有的清爽气味直扑过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两瓣温润红唇已覆盖住她的。叶禅本能的往后仰,他轻松追上,她再仰,却被他按住后脑,两人的唇紧紧挤在一处。
他的吻得又细又慢,极有耐心,唇上那紧密柔软的触感挑拨着她全部神经,叶禅觉得快不能呼吸,她想大口喘气,刚一张嘴,一团柔软挤了进来,卷上她的舌尖,挑逗痴缠,攻城掠地……
*
叶禅呆呆的沿着白墙往自己的客房走,她不记得自己跟陈庭瑞是怎么分开的,记忆好像蒙了一层雾,脑袋浑浑噩噩,只有唇上酥麻的触感无比清晰,还有被他触及之处的滚烫温度。
陈庭瑞说的对,她就是个恐惧爱的胆小鬼。一提到爱,曾经的挫败感便黑影一样将她整个罩住,越挣扎,它越拉她下沉。于是她本能的给自己盖起一座堡垒,将爱全部挡在外面。
她亦找到其他目标,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乐此不彼,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躲掉一生,没想到遇到了陈庭瑞。
如果说她是阴影,他就是火焰,绚丽炙热的让人不敢直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
即便拒绝,仍然理所当然的说喜欢,即便受了伤,仍然坦荡无畏惧。
本以为自己的城墙够厚够坚固,时间久了,他一定会退缩离开,可他像个势在必得的侵略者,横劈竖砍,不依不饶。
她筑起的坚固高垒到底让他打开了。
她有种预感,一辈子可能都要跟他纠缠下去。
想到此,叶禅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回神,发现又绕到陈庭瑞书房的后面,左右看看却是她之前逃跑翻墙的地方,正转身往回走。
一阵哐哐的撞击声从拐角处传出,回身探头一瞧。
却是陈英又卡在原来的地方,那里被雨水填成水洼。周围泥土软泞,他袖口半卷,双手狠劲推着椅轮,手臂两条青筋凸出,轮椅撞击土坑,仍然原地打转。
叶禅本想上前帮忙,陈英听到动静转头看她,拒绝道:
“别过来,走开。”
他的声音仍然软绵棉的,语气却很冷。
叶禅停住脚步,但也没走开,抱臂闲闲看着他。
陈英继续努力推椅轮,满头大汗,轮椅仍然卡在坑里,察觉到她的目光。
“看什么?”他瞪她。
叶禅沉默片刻,歪头笑笑。
“看笑话。”
言罢真就直勾勾看着他,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自尊心是否会受伤。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陈府的人都去厅堂集会,一会必定好多人路过此地,你要是不想被更多人看见,可得加把劲才好。”
陈英脸色红白交替,鼻腔里喘气忽重忽轻。他长的本就清瘦秀气,腿又动不了,看上去像个只能任人欺负的小媳妇。
叶禅却无怜悯之心,她站的累了,向后退几步,肩头斜靠在墙垛上,一只脚随意的搭着另一只,脚尖点地,姿态很像个市井无赖,偏偏双目清明如甘泉,红唇皓齿,美玉般的白皙脸颊在雨后的淡光中晃的人直觉刺眼。
陈英眯起眼睛,下意识看向别处。
远处依稀传来说话声。
他继续跟轮椅较劲,丝毫没有向叶禅求助的意思。虎口的位置磨出血红。他咬着牙试着使出所有力气再推,却因力量过犹,身体不稳前跌,眼看就要摔进泥泞里。后领被一股力气拉回轮椅中。把手下压,椅轮上翘,转眼他已回到石路上。
头顶传来叶禅无奈的声音:“你们族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倔强?”
说一句帮忙有这么难吗?她好像想起谁又是一阵叹息。
陈英任叶禅一路推着,安静无话,后颈拔的笔直。叶禅依稀寻着记忆回到他家,将轮椅停在大门边,拍拍手,也不多说话,径自转身就走。
“你觉得我可怜吗?”身后的陈英突然道。
叶禅停下脚步。陈英仰头看她,又道了一遍。
“你看我可怜,所以才帮我。”
平常人这种时候大都回避或是说些假大空的安慰:没有腿你还有手,比你还惨的大有人在,你没那么可怜之类。
叶禅竟点头,完全不回避的看向他的腿。宽大的外衣下摆像铺在椅子上,不难想象底下是如何空荡。
“不能行走确实可怜。”
陈英双手再次握紧车轮,眼帘低垂。
却听叶禅又道:
“不过以我观察,人类其实没那么容易去可怜别人,倒是更愿意帮助那些陷入困境却仍然倔强不服输的人。毕竟困难常见,可人身上的闪光点就不那么常见了。”
“但是我两者都不是,我倒是觉得过分逞强未必是好事,我帮你,只是因为你那天帮了我,如此两不相欠啦,再………”
“你叫什么名字?”陈英低垂的眼皮再度抬起,打断她的告别。
叶禅如实相告。
“叶禅,你能再帮我个忙吗?”陈英摊开满是鲜血的手,“老许回乡了,我真的很疼,帮我推进去吧。”
叶禅也没多想,顺手推他进去。按他的意思,直推进屋子里去。他又说要请她喝茶道谢,她不想停留太久,谢绝过便欲离开。刚走到门口,鼻尖飘来一阵香。几乎立刻,叶禅失衡昏倒。
陈英移到她身边,低头盯着她。
“跟外面说的不一样,你竟是个好人,如此,我这副样子,你也想帮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