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彼岸无神》微笑剑士

33、骗局 2

　　安纳斯南像一只寒冷而迷路了的幼兽一样，卷缩着在他怀里静静聆听。她在他低沉温柔的声音里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醒来的时候却觉得异常有力。

　　“我给了你一部分的神力。”在日出的时候，奥格牵着略带惊讶还没回神的她来到了那棵巨树的顶端。

　　“什么？！”她惊得几乎没站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行！”

　　“给予的神力是不能收回的，就和祝福一样。”林神淡淡地说道，安纳斯南这才发现他的憔悴和疲惫。她心疼咬着下唇紧紧握着他的手，还没开口，豆大的眼泪就不断地掉了下来。

　　“你的精力非常虚弱，状态也不是最佳。”奥格安慰地抚着她的脸颊，有点虚弱地笑道：“你不要担心，损失这点力气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他蹙眉：“神祗的确不能插手介入别的生灵种族的命运，更何况羽族根本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给你一点祝福和神力让你保护自己还是可以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安纳斯南，我只能尽我所有的能力保护你，这点神力足够你面对任何危险，你要把它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我只求你……”他顿了顿，叹息着把她揽进怀里：“平安地回来。”

　　安纳斯南紧紧地回抱住他，他语气里的卑微让她有着尖锐的钝痛，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拥着他。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荒谬可笑呢。

　　林神在对芙洛诉说这段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时候的安纳斯南，从来没有答应自己会回来。

　　她一直都没有说话。或者，他不记得她曾经承诺过什么。

　　他对那段过往岁月的回忆非常清晰，但在回想他们的道别的时候，她的颜容总是以模糊的样子呈现。

　　他不记得她的哀伤，也不记得她的眼泪，只记得最后的拥抱空虚无比，无论他怎么收紧双臂都不够填满胸前的苦闷和难过。

　　他记得安纳斯南展翅冲上天际，却又多次回来。

　　她不断地回头，每当飞远了而发现自己的身影快不见的时候，都会反折而归。

　　这样反反复复好多好多次，一直到几乎黄昏她都还没有成功离开。最后自己不得不隐身躲了起来。他在一棵树静静地看着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着自己的身影，却咬着下唇不出声喊他的名字。他握紧了双手想，如果她呼唤自己的话，就算了，就再也不管任何事情，无论神祗生灵他都不管，让羽族自己去解决它们的问题好了，他再也不让她离开。

　　但安纳斯南一直没有开口，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地上，像个孩子揉着双眼哭得伤心欲绝。

　　那时候他就想，为什么神祗是没有眼泪的呢？如果他们能够和其他生灵一样，让悲伤找到发泄点就好了。

　　终于在双月交辉的时候，安纳斯南揉着红肿的眼睛展翅起飞了，这次她没有回头，但却飞得跌跌撞撞，在经过奥格为她创造的巨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站上了最高的树梢上寻找着林神的身影。奥格在下面沉默地仰望她失望的面容，最后仍然没有现身，只是安静地目睹她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后来的日子真是难熬。

　　他不知道自己以那个姿势站了多久，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或许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才发现树林里好多的事情都被耽搁了。也好，这样可以有打发时间的杂事可以让自己分心，他在树林里漫步的时候想到。

　　他开始专心打理新建的这片树林，刚刚诞生的绿地仍然有许多秩序要安顿，他需要把这里的自然发展整顿完毕，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才可以离开。却在忙碌的时候分心，不知道安纳斯南到了哪里了？是不是已经累了？她会记得休息吗？还是会因为急于赶路而不断地飞翔？她会不会在半途中反折回来？她的家乡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开始带着思念和牵挂慢慢地恢复了工作的速度，每天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只是哪里都可以见到安纳斯南的身影。

　　他会在弯身观察花丛的时候发现她最爱的花朵绽放了，伸手聆听树木的呼吸的时候恍惚听到她扑打翅膀的声音，在听到鸟儿高唱的时候有错觉是她在婉转歌唱，时间缓慢流逝而过，当银白的雪堆开始融化的时候，他才惊觉过了多少时间。

　　安纳斯南依然没有回来。

　　他有点不安，但算着时间，似乎并没有过了多久，或许是自己想念过度，所以才觉得这可笑的光阴缓慢难捱。

　　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神的永恒和无限，竟然也可以成为一种诅咒。

　　结冰的河流融化成水，他为安纳斯南新播种的一大片花海开了又落，碧绿浓郁的树叶再次变成了落日的金黄色彩，但她还是没有回来。

　　但他却发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他走不出这片大地了。

　　无论是沿着高山峰峦还是河流的分支，他走不到山峡的彼岸或大海的边缘。

　　似乎有一堵隐形的墙，竖立在他看不到的边缘，限制着他的脚步。

　　或许是因为给了安纳斯南一部分神力的原因，所以自己的能力减弱了不少？他皱紧了眉头想到。还是错过了什么诸神之父的指示，而自己却不知情的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第一次感到了困惑和烦躁。奥格只觉得全身都是焦虑担心和挫败的愤怒。他站在树林的边缘，一次次地用不同的方式想要前进，却只能如困兽一样地在原地打转。

　　星起月落，时光转瞬即逝，他沿着树林的边缘、河水的奔流及高山的顶端走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试图从巨树之上飞跃而出，但全都没有用。他的努力就如扑打在高墙上的浪花，只能翻腾着再次溅落回河床内。

　　在焦虑和不安之间徘徊时，他竟然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安慰：如果自己出不去，那么安纳斯南也进不来？所以才久久没有回来？

　　终于，当他快因绝望焦虑而崩溃的时候，在这片寂静许久的树林里，终于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我以为，上次我那个不用神力思考的弟弟偷了光之女神的武器已经是愚蠢至极的举动，没想到你也是个失去神之光芒的笨蛋！”带着半是戏谑半是嘲讽的声音响起，奥格惊喜的回头看去，只见眼前的河水全都逆流而上，透明的水波形成了一个身体健壮，体型高大的男子的身影样子。

　　“弗露米那！”奥格带着笑意喊着，他蓦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笑过，这也是打从觉醒之后的第一次，他因看到了别的神祗而这么愉悦。

　　“我并不记得你在以往见到我有多么的开心，奥格。”河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觉高挑了眉毛，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说道。

　　“那是因为你的注意力永远都只是在我姐姐的身上。”林神靠近了水边而立，含笑看着他。

　　“那倒也是。”河神笑了笑：“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你是多久之前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神一番，不觉皱眉：“如果不是光之女神告诉我，我还真不相信，你的模样很糟糕，奥格。你的神力怎么这么虚弱？”他在水中探出半个身子，河里面的生灵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纷纷靠拢过来。

　　“是吗？”林神苦笑：“光之女神，伊露巴度？” 他和安纳斯南避世了这么久，但消息却连总是忙碌的光之女神都知道。

　　“……”河神看了看他，张了张口又闭上，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一个羽女。奥格，你疯了。诸神之父给予你的祝福和力量，不是让你放在一 个生灵的身上的。”

　　“你和艾奈莫伊的幸运，不是所有的神祗都能拥有的。”奥格微笑地走进了浅水之处，坐在了湖畔的一块岩石上淡淡说道。他个性温和淡然，不喜欢和人争辩，即使河神的语气婉转，他能看出他对自己的不满，却也不为自己辩论。

　　“在宇宙世间里的漫长时光河内，有成千上万的相遇。能遇到同类，已经是难得，还能在永恒里并肩看这个浩瀚的世界，受到诸神的赞同……”奥格摇摇头，口气里有羡慕也有真正的祝福：“你真的觉得你和我姐姐的关系是常见的？”

　　“我知道。”河神伸出身子，双手架在他所在的岩石上看向他：“我不是来说教的。”

　　爱情啊，有时候是祝福有时候是诅咒，他了解奥格的意思，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是他恰好爱上了同类的神祗，而林神则是不幸地爱上了生灵。

　　“只是现在外面的世界……诸神之父所创建的这片大地，情况异常的复杂。”他眼神黯淡地说道：“为了来看你，我已经用了不少的力量了。”

　　“什么意思？”林神早就警觉起来，心里的不安从他无法走出这里的时候就开始蔓延，因被见到同伴的喜悦而暂时蒙蔽，但这一仔细看去，这才警觉河神竟然不是以神体出现的，他只是以水形成了模糊的样子，无论是手脚还是身体，都只能见到流动的水波来回荡漾。

　　“我……艾奈莫伊呢？”奥格皱紧了眉头问道：“是不是我姐姐出了什么事情？”连着羽族也受到了遭殃？

　　河神再次长长叹息，他觉得在这次和林神的短暂见面里所有的叹气次数比他漫长的一生还要多。虽然一路就想好该如何开口，但现在还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