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彼岸无神》微笑剑士

1、国王 1

　　泛着银白冷光的蹄铁深深地踩在了柔软的雪地上。

　　天空里飘着细碎的点点雪花，凛冽的寒风为周围的空气带来了少许的冰沁舒爽的风，但怎么都掩盖不了弥漫在四处的血腥味道。

　　不远处有乌鸦发出了嘎呀嘎呀的叫声，它们挥动着翅膀到处盘旋，停落在被雪压低的树枝上时，使那些木枝发出了簌簌的落雪声响。

　　一切都很安静。布瑞跳下马来，擦了擦额头的血想到。当然，死人不会说话。他舒展了酸痛的脖子和肩膀，在取下那沉重的头盔的时候，令人作呕的血肉烧焦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

　　真是一场大屠杀。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而暴瞪着双眼无神看着自己的士兵想到。

　　北风吹起了一层堆积在地的薄雪，柔软的银白雪霜很快就遮盖了死者的脸庞，甚至灌入了他仍然张开但是僵硬的嘴巴。

　　布瑞静静看着他的惨状，猜想着死者身后的故事，在远方某处温暖的房子里，有没有老迈的母亲或温柔的妻子等着这个人回来？他似乎可以看到在村庄里的一座简陋屋子里的妇女们，在看到他们的军队浩浩荡荡地举着黑色旗帜的队伍经过时，露出惊惶和绝望的表情，极快地抱起孩子放下窗户的样子。

　　摇摇头，他跨过了尸体继续往前走去。

　　附近的树林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有黑色的鸟儿开始在他们所在的上空中盘旋。布瑞扭动着受伤的手臂和肩膀，不住地揉着被雪花遮盖的眼睛。地上很快就被薄层的白雪覆盖，下面土地潮湿而泥泞，而在一片纯白之中，那些堆堆尸体下的血滩和不住蜿蜒伸展的红色血迹似乎更加刺眼了。

　　“比我们算的时间还要短。”对面同样取下头盔的马尔文骑士向他走来说道，他浓厚的粗眉连成一条线，紧紧皱在弯钩一样的鼻子中间，显然对这次战役非常不满意：“一场狼群吃羊的盛宴。”他走到布瑞的身旁，看向周围横尸遍地的惨景，带着沉重的声音说道：“有些王者就是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而认知失败，连累这么多人和他一起埋葬。”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不知作战的农夫。”布瑞踢了踢地上的长剑说道：“恶劣的武器和简单的防御战衣。”死亡就是捍卫自由的代价，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但有时候，即使这种以生死相搏的勇气和守护国家的信念再强烈伟大，也抵不过一个窝囊君主能够带来的毁灭。

　　布瑞看着零散在四处的锄头和斧头，眼底有一丝嫌恶看向前方的树林：“真正会作战的军士都在那边。聚集在那个懦夫国王的身边。他不顾跟随自己的人民的生死，把自己关在了高塔上，下面是勇士们以肉相搏而筑成的人墙。”但现在已经被他们屠得稀巴烂。

　　马尔文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墨绿的树林被越来越大的寒风吹得左右摇摆，时而显示出在其中深处的城堡一角。“留下能作战的人保护在自己四周，到最后的地步都没有出来迎战的国王。”他冷冷笑道：“如果他有一点作为男人的勇气，就应该自己把喉咙放在剑刃上去。”

　　布瑞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逐渐逼近，他向马尔文骑士瞥去了一记警告的眼神，两人都转头过去，往身后的方向单膝跪下。

　　来者是一名黑色骑士。

　　黑色的马，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重锁战衣和头盔。

　　黑色的发和灰色的眼眸。

　　旋风一样跑来的战马有着光亮鲜明的皮毛，在雪色里显示着健康强壮的光泽，坐骑的主人高大而健壮，沉重的盔甲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重量，他轻巧利落的从马背上翻越而下，把银光泛泛的长剑收回了剑鞘，步步生风地往他们两人走来。

　　马尔文和布瑞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那人全身上下都是凌寒的冰冷气息，他们可以感到从他身上比夜晚还要浓的重锁盔甲所散发而出的锋利寒气，使人颤栗。

　　“陛下。”他们在黑色的铁靴停在面前时说道。

　　“大人们。”头上传来了冷淡而威严的声音：“林中的城堡已被拿下？”

　　“是。”马尔文负责带领前锋的骑士直击要塞，自然由他回答：“兄弟们已经守住了所有的进出口，敌方布置在内的所有防卫……全被消灭。”

　　他顿了顿：“只剩敌方之主，一直没有露面。想必仍在堡中，等待陛下的裁决。”

　　“嗯。”头上传来了淡淡的回答，布瑞微微抬眼，看到眼前的国王正取下头盔，往周围的景象仔细观察。

　　头盔下的国王非常年轻，俊美的轮廓锋利而尖锐，像是被雕刻师按照着某个神祗的雕像一笔一刀用力而利落地画下来的侧面。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凌乱披散在四处，他的皮肤很白，当然，他们常年住在天气阴冷潮湿的地方，都是肌肤白如新雪的人，但国王的肤色却带着更加阴冷的色彩，像是在雨天漂浮在水上的雾云缭绕的冷灰。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灰色的眼睛从来都没有任何温暖，紧绷的双唇从来都没有显示过笑意，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亲切和蔼的言语的话，他甚至会觉得他们的君主是一个极美的男子。

　　但他却是令人心生畏惧的对象。布瑞见他视线微转，就立即垂下了头，不敢直视地专注看着眼前的雪。

　　泛着冷光的黑靴很快就从他们的视线往前走去。

　　撒尔维洛走向通往树林的路上。沉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在他两旁，见他过来的士兵将士们都纷纷停下收拾残局的动作而低头行礼，为他让开了路。

　　就如布瑞和马尔文所说，这的确是一场大屠杀。

　　雪地上四处都是飞溅而出的血迹，斑斑点点像是开满了遍地的红花；敌兵的尸体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有些被他的士兵们拖去了一处，堆叠成一座小山；有烧焦的木质武器在不大的火堆里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几处烟雾袅袅上升，带来了和雪花一起飞扬的灰烬。他的军队死伤很少，大部分都被扶去一角休息或疗伤，见到他的时候也勉强地起身行礼，被他一手挥下制止。

　　他踩着轻微的脚步走进了静悄悄的树林里，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两旁的树枝积满了沉重的雪，时而有承受不了重量而簌簌掉落下雪堆的声音。几只鸟儿听到了脚步而飞出了林子，沙哑的嘎嘎叫声在无人的林间发出了空旷的回响。

　　位于山脚下和树林间的城堡很小。与其说是城堡应该被称为堡垒更加适合，因为它只有主房和两座三层高的塔，隐藏在一片墨绿近黑的树林之中，的确是给逃亡到此的王者一个很适合的避身之处。

　　撒尔维洛站在古老悠久的建筑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眺望。

　　暗灰色的沉厚石墙阴暗而昏暝，苍苍藤蔓在大块石砖的隙缝中茂密生长，散发着潮湿而腐败的颓废气息；有淡薄的雾气缭绕在每一块石砖和每一个墙角上，窒郁暗影的古堡里，每一寸土地都有死亡的笼罩。万年古木的老迈树林横亘绕错的潜伏在周边，像是垂暮的老人掩护着古堡；这里一点阳光都没有，后端的山峦挡住了一切光线，上面有无数交错生长的黒木树林，如荆刺华盖一样带来无限的深沉寂静。

　　他的士兵们站在仍有血迹的石板台阶上，见到他便放下了了手中的武器。

　　撒尔维洛跨过躺在台阶上手持武器而死的敌兵们的尸体，他可以嗅到那些淌出来的血仍然有着腾腾热气。

　　这些人，至死都还在捍卫着躲在里面不肯出来的君主，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也有全军覆灭的这么一天，他手下的勇士们是不是也会以命相拼而为他杀出一条活路？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失败到这种地步的。

　　这时有一阵音乐从古堡里传来，所有人都不禁转头往声响的来源看去。

　　竖琴的悠扬旋律像是轻盈的羽毛一样在诺大空洞的古堡四墙里回荡，在看不见的音律声响里，有耀眼阳光的温暖和百花齐放的味道，士兵们都听得入神，逐渐失去了紧攥武器的力道，就连国王的身影走过他们面前都没有发现。

　　城堡里的光线非常阴暗，灰蒙蒙的天光从没有擦干净的窗外渗透而进，照射在静静竖立在大厅里的岩柱上分割出黑白对持的阴影；在石柱上摇曳的火把随着卷进的冷风而忽明忽灭，他的身影在充满灰尘的地毯上不住地拉长。

　　他顺着音声往二楼走去，从底楼看往上升的旋转式楼梯时，只见到上面的一片黑暗，冰凌的寒风像是海浪一样从上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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