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卷土重来》连山归藏

24、第二十四章

　　24.
　　隔天一早，泰阳山上能入口的兽类都遭了灾了，傅煜声带着两个徒弟满山转悠，看中了一只长得壮硕的野猪，季临风果然只是去布网，金衍无法，只好独自去赶猪。
　　山中猎人猎杀野猪总是结队而行，因为这东西看着憨蠢，实则十分凶悍，常有人没死在豺狼虎豹嘴下，倒是叫野猪夺了性命。
　　到了这三师徒这里，抓野猪的人手就简单多了……金衍认命地冲到野猪面前，迎面重击它的鼻子，惹来野猪一声愤怒的咆哮，他自己则转身就跑，引诱身后的野猪跟着自己跑！
　　在他们师兄弟还小的时候，这事儿是傅煜声亲力亲为，他和季临风只负责收网；没过两年，他师兄就接手了这苦差事，换作傅煜声和金衍收网，季临风独自一人引诱猎物。后来季临风掌管门派庶务，御虚剑派上下才有了一些进项，慢慢不需要靠野物充肉食了，这项师门传统过节活动才渐渐不再举行。
　　今年也不知道傅煜声是童心突起还是想要和徒弟共叙师徒之情，总之金衍此刻正被野猪追得狼狈！
　　从前他见季临风做这事总觉得挺容易的，毕竟身负内力、身形灵活异常，可是等他真的自己在林子里跑的时候才发现，这可不比旷野或城镇，林子里树木高低不一，到处是支出来的杂枝野藤，不但要小心身后眼睛都追红的野猪还要注意不要被绊倒，着实辛苦！
　　一开始金衍还觉得挺有趣，毕竟从来是守在原地收网的那个，这是第一回做主力，跑了一会儿他就知道师兄为啥叫他引猎物了，这绝对是在罚他不肯好好练功！跑到最后，金衍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他便是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要狼狈到被野猪追得满山跑，还不如当初让人追着跑呢！起码没有背后那哼唧哼唧的声响啊！
　　好不容易看到了布网的地方，金衍顿时眼前一亮，他那个不靠谱的亲师父也看到了他，一派宗师风骨，迎风而立，嘴里说的却是：“阿衍摔得真好看，不愧是阿衍，一看就是不好好练功的样子。”
　　他师兄十分应景地在一旁冷哼一声，金衍快要哭出来了，说好的和乐融融，难道是这个样子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把野猪赶进了网兜，又在他师兄差点也要把他兜进网里的一瞬间闪身出了绳圈，再也没有余力调息，站在一旁喘成狗。
　　“师父……”金衍坐在地上抬着头看师父和师父身旁兜在网里不断咆哮挣扎的野猪，忍不住说道，“你以前为什么要带我们来抓这么危险的猎物？你也不怕我和师兄让野猪给拱死嘛？”
　　傅煜声满意地看着网兜里体型堪比两个壮汉的野猪，笑眯眯地说：“拱死了就省心了呀。”
　　金衍顿时脸一僵，季临风则冷冷地说：“拱死了，御虚剑派就断了传承了师父。”
　　傅煜声于是很淡定地答：“所以有历代师祖们保佑你们，不怕被野猪拱死。”
　　金衍没话说了，这样的师父，真真是极好的！
　　极好的师父趁金衍不备，突然抽出了他的佩剑，一剑直刺野猪咽喉，随着剑光划出一道血线，云丝不染半点血迹，野猪则蹬了两下腿，咽了气。
　　“师父……”金衍目瞪口呆，“这是我的佩剑……”
　　傅煜声点点头：“我知道啊，如云若丝型不定，柔中带坚见风骨，却也是衬得上你的。”
　　“那你还用它杀猪……”金衍快要哭了。
　　“嗯，我已不佩剑多年啦，你师兄的冲霄太钝，还是云丝好用。”傅煜声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到底比不上大砍刀，还是拖回去再切开吧。”
　　这拖回去的脏累活自然也是金衍干，野猪被绳子捆起了四个蹄子，又拖出一根绳子头来叫金衍背在肩上，一步步把上百斤的大野猪往山门里拖，金衍一边拖一边和师兄说：“我看我明天还是闭关修行来得好，师兄，我后悔不听你的话。”
　　季临风当然不理他。
　　金衍心里苦，可是师兄和师父都不疼他，他只能继续苦，苦着脸把猪拖上了山，苦着脸接过师父递过来的杀猪刀。
　　“阿衍啊，庖丁解牛你大约是不行的，不过分个猪总是可以，功夫练到了家就该挥洒自如，便是杀猪这等事，也应该得心应手。”
　　傅煜声循循善诱，金衍冷着脸满身杀气只好对猪发泄。
　　师父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师兄倚在树下，金衍磨刀霍霍剖开了猪肚子，小院里一点都不宁静美好，只有猪血的腥味，隐隐还有点臭气，可是金衍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由死而生，两世为人，哪怕只是为了这一刻与师父师兄静静地待在一个小院里，这份时光，也足够了……
　　金衍抓着这点细小的幸福，一边杀猪一边傻笑，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可是细想又想不起来……
　　等到猪被好好地分成了一地下水、两扇肉和一个大脑袋，院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请问……呕……”
　　回头看到吐了一地的李寅，金衍终于想起被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是个脚受了伤的弱书生，被他扔在客房过了一夜还没给饭吃……
　　“啊呀，失礼失礼，呕……”李寅见自己吐了一地污秽，过意不去地连声道歉，可是一开口又吐了一地酸水。
　　金衍看得直皱眉，又不敢上去拉人，生怕自己一身血气熏得人再吐，正手足无措之际，季临风动了动手，将李寅揽到了院外，回头说了金衍一句：“你没令人给他送吃的？”
　　山上有个又聋又哑的守山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住在御虚剑派附近，最初是季临风发现这人的，于是便让人搭伙，顺道给他们师徒三人做饭，这守山人和常人难以沟通，也只有山门中人同他往来多年才能与他搭上话，金衍若是忘了和这老伯多交代一声，李寅可不就没饭吃么！
　　金衍理亏，拿起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出小院来，说道：“我送你回客房，给你换个药，再拿点吃的。”
　　他是好心，没想到忘了自己一身血腥味，激得李寅又是干呕连连。偏生这酸书生就这样了还不忘礼数，磕磕巴巴地说：“有、有劳……”
　　季临风看得直皱眉头，拦了一把金衍，说道：“你把东西送到伙房，然后去梳洗一下，我送他回客房。”言罢，一把揽起李寅，半拖半抱地将人带走了。
　　金衍莫名地被嫌弃了，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顿觉有点不是滋味，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回小院收拾满地猪肉下水。
　　偏还有个不靠谱的师父在一旁戳刀子：“阿衍吃醋啦？你家师兄要被被人抢走咯！”
　　金衍顿觉心累，忍不住无奈地对师父说：“师父，我今年不是三岁……心眼没那么小。”
　　傅煜声笑眯眯地说：“哦，阿衍长大了呢！”
　　长大了嘛？心眼不小嘛？
　　金衍收拾了猪肉，大冬天跑到山泉口去洗澡，一边冲着冷泉一边满脑子塞满了师兄揽着那书生将人带走的模样……要说吃醋倒也没有，他就是奇怪，师兄有那么好心肠吗？这么体贴？
　　想了半天，金衍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于是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衣服窜进了客房。
　　他敲了门，应门的居然是他家师兄，冷冽的嗓音喊了句：“进来。”
　　金衍有点不高兴地推开了门，见那书生桌上放着饭菜，虽然饿得狠了吃得极快，但细嚼慢咽，教养是极好的。金衍看了一眼，李寅的伤腿搁在一旁的凳子上，布条换了新的，显然是上过药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动的手还是季临风给换的。
　　金衍进了门，先是赔礼道：“抱歉，是我疏忽，让你饿了好几顿饭。”
　　李寅赶快放下手里的碗筷，细声细气地说：“哪里哪里，你们肯收留已经是大恩啦，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说着又脸红了。
　　这副腼腆内向的性子，金衍心里再堵得慌也说不出，想了想，一屁股坐在桌旁，不走了。
　　李寅看看他，尴尬地问：“少侠要不要 一起用些饭？”
　　“我叫金衍，”金衍说道，“我不吃。”
　　“金少侠。”李寅点了点头，有点尴尬地笑笑，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吃好还是不吃了好。
　　金衍不知道是看不出李寅的尴尬还是有意为之，见李寅并不举筷，于是开口问道：“瞧你这文弱模样，像个读书人，一看就是养在书卷丛中的，要出门也是赶考去，怎么会往泰阳山上来？”
　　李寅听他这话，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哀哀叹了一口：“实不相瞒，在下这是私自逃家，叫两位见笑了。”
　　“哦？”金衍很感兴趣的样子。
　　“家父偏疼长兄一房，”李寅倒也不扭捏，“我在家人眼中如同草芥，心中一时郁愤，便离了家，独自闯荡。”
　　“原来如此，”金衍恍然大悟，“这就闯荡到兽夹子里头去了。”
　　“惭愧惭愧！”遭他这么一挤兑，书生又红了脸。
　　眼瞧着金衍还欲开口，季临风忍不住打断道：“好了，让李公子好好吃饭吧，阿衍，跟我走，练剑去。”
　　金衍眼珠转转，目的达成，终于不再戏弄薄脸皮的弱书生，乖乖跟了师兄走，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心里那点小九九，只有他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说

　　依旧很喜欢师父！
小阿衍吃醋了~可是师兄现在还不是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