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家教]悲哀年华 ...
-
又名：琉璃鞋
在她记忆深处曾经有三个人。
——最开始的少女单纯美好，无暇如世界上最后一块净土；之后的女人尖酸刻薄，却不掩一身风华艳丽，像是张扬盛开的极地玫瑰；最后的男人温润如玉，一身绝尘如皎月……
——然而最后，却终是抓不住。独剩她一人。
——主说：忘了吧。
——她说：忘不了。
她为她第一个所爱之人而死，看着第二个所爱之人死去，最后抱着第三个所爱之人的尸体。
——呐，我爱你。
——我知道。
>>1
“小仪，我要结婚了。”
当电话那头的女人带着喜悦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仪的桌子上正摊放着很多旅游杂志，而她正握着黑笔在纸张上圈画些什么，电脑里恰巧播着《活动小丑》。
——“啪嗒”
黑笔从手中跌落。
“啊，小仪，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依然是那么的温软，可苏仪偏偏便觉得那声音如同最锐利的一把钢刀，直直的刺入她心口最柔软的那一块——措不及防的。
苏仪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简单的单音节词，也完全发不出来。
——仿佛失声了一般。
“小仪？”
——要说点什么。她必须得说点什么。
……但是要说什么呢？
恭喜你？
没想到你竟然要结婚了？
我是不会给你红包的？
不是说好要一起结婚的吗？
……
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垂下头看着堆积在桌上的各色旅游杂志出了神。
最后，她拿起掉在桌子上的黑笔，重重的在其中一页纸张上写下一句话——她要结婚了。
俞蕊要结婚了。
俞蕊要抛弃苏仪去结婚了。
奇怪，这种心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苏仪想笑，然而她却哭了。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兴致勃勃地挑选这一次好不容易攒够了钱打算带她去的旅游胜地，可是下一秒她就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说她要结婚了……
俞蕊对于苏仪来说是什么？
是救赎，更是全部。
苏仪像是俞蕊的宠物，或者说是一条狗。她愿意为了她扑上去将敌人的咽喉咬断，也愿意整天埋伏在她的脚下只为了博取她闲来之时偶尔的抚摸。
对于苏仪来说，是俞蕊在她和她母亲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手的天使，更是她受到耻辱时无法还击回去时的安慰……
苏仪不知道天使是什么样的，她也不信神灵——因为她的信仰只是俞蕊。
尤其是在母亲死后，她像是只为俞蕊而活着。
——俞蕊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苏仪爱俞蕊吗？
她不知道。
或许，她只是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全部期许都强加在了俞蕊身上——但是总归，苏仪不能没有俞蕊，俞蕊是苏仪的全部，如果俞蕊死去……不不，哪怕是俞蕊有一天不在苏仪面前出现，苏仪都会觉得世界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崩塌了一样。
但是现在——她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公主竟然说要嫁人呢。
——要嫁人了。
是啊，不再需要她了。
所以苏仪的世界也因此崩塌了。
手机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苏仪知道，那是俞蕊。因为只有俞蕊来电时才会是这个铃声。
然后苏仪接了电话。
“小仪，你怎么了啊？”
“……我没事。”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冰冷的，像是某种机器一般。
“没事就好，刚才我还以为小仪你出什么事了呢……”
对方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依然用着充满幸福的口吻温柔的说着话，苏仪也时不时的应和几句——然而只有苏仪自己知道，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苏仪觉得自己现在的大脑已经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方想要哭着求俞蕊不要嫁人，甚至偏激的谋划着如何悄无声息的杀掉新郎；而另一方则是将自己全部的真诚与祝福连同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一并献上，呈给她唯一的信仰。
——而她的意识，则游离于这两个世界之外，冷冷的看着。
“小仪，来当我的伴娘吧。”
“好。”
——若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便会没有半分迟疑地应下。
……哪怕是用刀子挖出我鲜红的心脏，以双手呈上于你。
>>2
“呐，小仪，我漂亮吗？”
漂亮的西式洋镜中倒映出了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黑发女人。
她的面容或许算不上精致，但那一脸幸福而温柔的笑意却是在无形中为她增添了不少艳色，竟会让人有种她很美的错觉——不，她本来就很美。
在苏仪的眼中，没有人可以比镜中的那个女人更美的存在了；哪怕——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小仪，小仪……？”
被女人温柔的声音唤回神智，苏仪抬头错愕的看着那个疑惑地望着她的人。
“小仪？”
“怎么了？”
“我才应该问你呢。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苏仪看着俞蕊温柔的眉眼和担忧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她的面前，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转正过去，然后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动作却是极为温柔的。
似乎是被苏仪的这种难得温柔蛊惑了，俞蕊放下了对于苏仪的担忧，心头继续涌上即将成为人|妻的幸福感。
“小仪，我漂亮吗？”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俞蕊又问了一遍。
苏仪颤抖着将梳子放下，冰冷的像是死人一样没有半分温度的手轻轻地环住了俞蕊有些瘦弱的身躯，她将下巴虚靠在俞蕊柔顺的长发上，眼神温柔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她回答道：“漂亮，很漂亮。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然后镜中的俞蕊笑了，是那么的温柔和幸福；接着苏仪也笑了，是如此的木然和僵硬。
>>3
苏仪走在新娘的身侧，所以她看不到新娘此刻的表情和动作。
——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那脸上的表情无非是那些她从未看到过的喜悦和幸福罢了。
俞蕊对于苏仪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天使，是光明，是救赎，是全世界……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在母亲死后，苏仪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守护俞蕊。
——可没有人告诉她，当某一天你要守护的对象不再需要你了，你唯一的存在意义消失了……又该如何？
苏仪站在俞蕊的身边，看着俞蕊的手朝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伸出去……
然后她唯一存在的意义便如同泡沫那样破掉了……
而从今以后，俞蕊就不需要苏仪去守护她了吧……
因为她有了她的丈夫，她最爱的人——所以，苏仪便不再被需要了——就像玩久了的洋娃娃，丢掉就好了。
……对啊，丢掉就好了。
接着俞蕊就会忘记自己，忘记她的记忆中曾经有一个叫做苏仪的可悲的人存在……
——苏仪发现自己忍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苏仪不想被忘记，更不想被俞蕊忘记。
>>4
那么，就让她记住吧。
让俞蕊自己苏仪的存在。
让苏仪在俞蕊的心目中有着一个无论是谁都无法超越的最高地位。
——这样的话，即使是死去她也会满足的吧……
>>5
“小仪，你能来当我的伴娘真好……”
脱去了华美的白色婚纱，俞蕊换上了深紫色的小礼服脸上带着不知道是由于醉酒还是过度兴奋引起的红晕。
苏仪没有回应，只沉默地听着。而俞蕊似乎也并不在意，依然自顾自的说着——她似乎是喝醉了，一直不停地说，从她们初始说到现在。俞蕊就一直不停地说着，而苏仪也一直沉默地听着。
突然间，俞蕊站起来对着苏仪道：“小仪，我们来唱歌！”
然后俞蕊似是兴奋地要跑开去，却由于过于激动，而使得脚下一滑便要往下摔去——然而，她倒下的地方却是正对着锐利的桌角。
“蕊蕊！”
>>6
那天的婚礼最后不了了之。
>>7
苏仪死了。
苏仪护住了俞蕊，自己的后脑勺却狠狠磕上了桌角，然后保持着那个姿势死去。
俞蕊还活着。
俞蕊愣愣的看着垫在自己身下一动不动的苏仪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她放声尖叫，大喊着医生和苏仪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知道苏仪是故意的；故意垫在俞蕊身下，故意在俞蕊面前死掉……
——为她而死。
这样，她就再也忘不掉自己了吧？
这样，在俞蕊的心目中就没有人可以赶超苏仪的地位了吧？
>>8
——苏仪就是怀着如此卑劣而卑微的夙愿心满意足的去送死。
因为活着的，永远赢不过不在了的。
>>9
——她是谁？
那个将她捡回去的女人叫你Alina。AlinaViolet。
但是，她觉得，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名字……一个，另外的名字。
>>10
Alina是那个女人赋予给她的名字；红，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而贫民窟——则是他们所居存的地方……
红在那里开了一家小酒馆，勾搭上了据说在当地很有势力的一个男人，做了他的情妇。
那个男人从一开始的天天都来，到一个月来个两三次再到最后的不曾再来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
她趴在小酒馆破旧的桌子上，看着红辗转于行行色|色|的男人中间。
——红的面容娇俏，笑容更是艳朗，和男人说话的时候那眼中的甜腻几乎都要溢出来一般……
可是她却分明从红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绝望。
>>11
“小鬼，快去打扫。”
不知道什么时候酒馆里的人都走光了，红也卸下了那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具，面无表情的走到还在发呆的她的身边，用力地踹了她的小腿一脚。
红的力度把握的并不适当，因为她感觉到了小腿传来的一阵剧痛。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顺从地跳下了凳子，然后从角落找到了扫把开始打扫这个破旧的小酒馆。
红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看着她打扫。
——“呐，小鬼。”
红突然出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你看不起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完红的这句话后停下了打扫的动作，抬起头来注视着红满是恶意的眼眸。
视线相交，两两相对时，红突然间笑了——边笑着边将手抚上她紫色的眼睛：“我竟然问你这个小鬼……噗，真可笑。”
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柄快要散架的扫帚握着，放在胸前，依然是紧盯着红，但是红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不再说话。
就在她以为红不会说话正想继续打扫的时候，红却出声了：“别扫了……这栋住所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在呢……”
——是啊，失去了庇护的有着一家小酒馆的漂亮女人……活不长。
>>12
晚饭是一小块干巴巴的面包——这在贫民窟却可以称得上是不错的伙食。
破旧的小酒馆里只有她一个人。
红不在。
而她也不知道红去哪里了。
“你喜欢他吗。”
她在红离开之前这么问道。
可惜她低平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让旁人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一句问句。
“喜欢？”嘲笑声从红的齿缝间肆意流出，“这能换成钱吗？”
“钱是什么。”
“是好东西——有了钱，只要你想，全世界都是你的。”
她沉默的看着红有些癫狂的笑容，然后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对于钱的概念。
——只要有钱，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是这样没错吧？
>>13
红找到了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有权势，且愿意包|养她的男人。
>>14
“男人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能活下去就好。”一|丝|不|挂|的红手中拿着钱币，认真的一枚一枚的数。
她沉默的站在床边，看着那个浑身布满了可怖痕迹的紫发女人——什么也不说。
“小鬼，你看什么。”
“看你。”
听到她这么说，红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却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笑够了，红就会将手中的钱币抛过去几枚，扔到她的手中，然后打发她去买面包——当然，面包最后总归会有一小部分归她，然而红却从来不会说那一部分的面包是特为她留下的。
>>15
她将买来的面包交给红。
红将其中一部分面包地给她。刚接过，她便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几口便吃掉了。
“吃的真多。”红嘲笑道。
她没有反驳，只是站在红的面前，低着头，盯着自己灰灰的衣角。
很久后，她听见了红的声音。
“小鬼，你想要出去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个女人的眼睛——和她一样的浅紫色的眼眸。
她沉默，“……”
“怎么，你不想出去？”
“……外面，是怎么样的。”
她的话语刚出口，红便愣住了。
随后，红便大笑了起来，眼角甚至有眼泪溢出——“对啊，我怎么忘记了你是我贫民窟里捡来的呢……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呢……哈哈哈哈哈……”
——“外面啊，是用钱堆砌起来的玻璃塔哦。”
“轻轻一触碰，就碎了。”
>>16
红又被抛下了。
她安静地站在红的床边，看着红抱着一袋钱币表现出少有的呆滞的表情。
她突然感觉到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她不能完整的将这种感觉描述出来，但是她却可以准确无误的说出这种感觉的名字……它叫做悲哀。
不是怜悯或者心疼，而是悲哀。
——不知道为谁的悲哀之感。
>>17
“……小鬼，明天是七月二号了吧。”
“……嗯。”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这可真是个奢侈的词语。
她这么想着，敛下了眼睑没有回答。
而且，这个日子也不过是红将她捡到的日子罢了，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却值得怀想。
“……给你添身衣服吧。”
没有理会她的沉默，红自顾自的说道。
>>18
第二天，她收到了一身黑色袍子和一件斗篷。
“这是什么。”
她拿着那东西去问红。
“生日礼物啊。”
而显然，有着一些恶趣味的红很乐意看到她略有些纠结的表情。
“……”
“穿着吧，遮着点你的脸，别吓到别人。”
然后红满意地看着她慢慢吞吞的换上了新衣服，突然间红看到她动了动脑袋，然后有些郁闷的声音传来：“……看不见了。”
——“……噗！”
“……喂。”
“哈哈哈哈。”
“……”
终于，在她的不断沉默下，红止住了自己过分张扬的笑意，回答道：“习惯就好。”
然而，这要她怎么习惯？
>>19
红似乎开始不满足于做某个人的情妇，开始流连于各个有势力的男人之间。
她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和以前很像——她托着下巴看着红巧笑嫣然的辗转在每个男人之间，然后等到最后她再将这个小酒馆打扫干净。
——大概除了她身上的衣服和红眼角的些许皱纹以外，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20
“小鬼，去打扫……”
就在红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正要往她的小腿上踹一脚的时候，小酒馆破旧的大门被谁一脚踹开了。
先进来的是一个浑身肌肉的黑衣男子，随后跟着的是一个有着一头金色波浪卷的女子——很美，可以与红相比。而她的身后则是跟着许多男人，看起来像是保镖一样的存在。
但是她并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中的那个女子要对红露出参杂着嘲讽的表情，但是她却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对红有某种敌意。
“呐，你就是那个据说很漂亮的红？——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老太婆。”
“哟，你又是哪家跑出来乱吠的母狗啊，怎么不见你的狗链子呢——啧啧，难道是野生的？”
“杂种就是杂种！说出来的话也下贱肮脏！”
“小畜生有本事你给老娘再说一遍！”
……
发生了什么？
她出神的看着面前那两个正在相互对骂的漂亮女人。
——接下去不会是那个金发的女人叫手下把这个小酒馆给砸了吧？
——“你们！给我把这里砸了！”
金发的女人对着她身边的男人下令道。
……猜对了。
>>21
“妈的小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红顶着被抓破的脸愤愤地说道，“嘶……小鬼你就不能轻点嘛！”
小酒馆已经被砸了一半，木头的碎屑和酒瓶的碎片在地上无顺序地排列着。
这里很安静，只有她和红，所以她将头上的兜帽摘掉了，拿着一块尚为干净的帕子擦着红被挠出血的部分。
“你认识她。”
“Alessandro的女人。”
Alessandro是最近与红交往密切的其中一个男人之一。
于是她便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帮着红仔细的擦拭着脸上被抓破的地方。
“老娘不会放过她的！”
最后红以这样一句话作为结尾。
>>22
红的入幕之宾变得越来越多了。
她不知道红是不是需要借助那些男人的势力去打压那个当初看起来挺没脑子的金发女人——她对此并没兴趣。
“红。”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叫住红，所以红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
“我会到外面去的。”
“哈？”
“我会赚到很多很多钱的。”
“噗。”
“我也会养你的。”
“……”
“到时候你要多少钱都没问题。”
“……少说那些蠢话了，白痴。”
那是第一次红听见她说那么多话，而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红哭了。
“少给老娘说那些好听的话啊小鬼，先把这里打扫干净，打扫的不干净一样没饭吃……你可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这么放过你。”
“……嗯。”
——但是她知道，这不是讨好的话语。
那是一个承诺。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家教]悲哀年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