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暖宥嘉树》陇珑昽

4、暗涌

　　暗涌

　　比起赤金国的一味死心眼，栖竹国的后宫，就令人眼花缭乱多了。王族隋氏，向来盛产多情温存的男子，宣武帝隋益民也不例外，三宫六院，如花似玉的嫔妃争奇斗妍，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宣武帝年纪上渐渐也有了春秋，但嫔妃们为他生下的，却尽是些王子。

　　除了那名曾经令他心神荡漾，后来令他极其不齿的截族女子所生下的不清不白的女孩。

　　不过在这后宫中，占领着制高点的，则是章氏一族的女子。

　　华慈宫威严却不是亲切，这里，是栖竹国章太后所居住的宫殿。正如这宫名，系出名门的章太后，是一位以慈爱著称的老妇人。

　　自打年轻时，凭着贵重的出身，成为先帝的王后，她不仅花容月貌、仪态万千，更是由于贤惠、隐忍与慈善深得人心。

　　说实话，先帝身边有许多出色的妃子，而章太后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以平和而又超脱的眼光去对待这些，就好似一个人站得高所以看得就远一样。

　　她从不去刻意的参与任何争风吃醋，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临帖练字、绘制丹青来的舒服。

　　章太后未曾生养，但这也并没有影响她至关重要的地位。

　　当先帝将难产而死的贤妃所生下的王子隋益民送到她怀中、并立其为太子时，她除去感叹这世事无常红颜易逝，更感受到了先帝对自己的那份信任。

　　虽然未得到天宠，但却得到了信任，她已心满意足。

　　章太后呕心沥血，像培育一棵最美丽的紫竹那样，教养大了隋益民，并亲手将他扶上了王位，亲眼看到他成为一名靠谱的君主，并且做主将自己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孩——章芯玥许配给他，当了王后。

　　老太后有信心章芯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定会是母仪栖竹国的贤后。

　　章芯玥是幸运的，自打嫁给宣武帝隋益民，她先后为他生下三名王子，虽然最小的那一个夭折，但大的那两个茁壮成长，现在都已成人，聪明俊秀、文武双全，大王子更是被毫无悬念地立为太子。

　　想到这，她轻叹一声，低下头若有所思地重新翻开了手中的佛经。

　　“太后，您这是又在为王后操心了。”老宫人菊右是她加入王宫时从章家带来的丫头，可谓她心腹中的心腹。

　　“王后她样样都好，也命中有福。”章太后长叹一声：“只是，她实在是太痴了些。好多事情竟是看不明白。”

　　“这也是各人的造化。”菊右劝道。

　　“话虽如此，作为姑母，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侄女能尽善尽美。”章太后慢慢地说：“有些事情王后她总是想不明白，那样的苛待那孩子，其实还不是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您是说，被放在宫外养着的那位吗？”菊右问。

　　“还能有谁。”章太后点点头：“就算后宫女子如何争斗，到底孩子是无辜的。文贵妃都已经死去那么多年，还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冤冤相报，这也真不是体面的作法。”

　　“只是那文贵妃出身微贱，又是截族女子，那截族如何与王后的出身相提并论！”说到这点，老宫女菊右却是觉得王后确实有些委屈。

　　“关于截族，菊右，你也是有所不知。”章太后道：“不过这都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说来话长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只希望王后能稍稍善待那孩子，哎，只可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护那孩子的周全了。”

　　“说起来，那位，倒是个齐整孩子。”菊右连连点头：“遵太后懿旨，奴婢去探视了几回，那孩子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说句实话，以老奴看来，这京城里所有的郡主、闺秀都加上，倒也没有稍及她的了。”

　　“女大十八变。那孩子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太后道：“上次见她，还是两年前，想必这两年也是长大了许多。”

　　“那雨儿还真是尽心尽力，虽然也没别的可教，倒是把自己一身的女红针黹都教给了那位，您还记得么？那雨儿弹得一手好筝，那位竟是也都学了去。”菊右说。

　　“听你这么一说，哀家倒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了。”章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太后，您最近身子违和，去那种地方，只怕是~~~~~~~·”菊右不无担心地提醒。

　　“哪里就那么娇嫩呢？”章太后笑着看看她：“天天也是怪闷的。说不定出去走走，这身子骨还会更硬朗呢。”

　　“怎么，太后要巡游？”宫外，几位年轻的宫女活泼泼地问。

　　虽然是本来严格压抑的太后居处，但却仰仗于这位慈爱而又富于生活情趣的女主人，华慈宫成为了全后宫最温暖的地方。宫女们总是面露可爱的微笑，装扮雅致举止妥当。忠于职守的同时也能轻松地处理着一切事宜，而总会被传言说其实太后宫中的宫女们才是最可爱的一群，想来也是有所考证。

　　“这次太后要去的是冷河行宫，怕是也要拜谒皇陵。所以，也不算是出游了，这事情可大可小，只是太后不愿兴师动众，我们妥善安排，仔细伺候即可。”菊右老宫人说道。

　　“这样说，太后还真是疼爱那一位呢，王后她那样的看不顺眼，陛下也几乎不承认那位的血统，只是也不知以后会怎样。据我所知，近几年王后的心思可就没看不顺眼那么简单了，偏偏这么多年，还是恨那个文贵妃恨得牙根痒痒呢。”一个心直口快地宫女说。

　　“不要胡说！王后她福泽深厚，这些事情也总会过去。”菊右谨慎地低声呵斥。

　　“不过，你们这些小姑娘，是没有见过那个文贵妃。想那文贵妃入宫时，我刚进宫伺候不久，王后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美人，那文贵妃竟是万里挑一都不一定挑的到！实在是美到摄人心魄！就连我看到，也见之忘俗。只是这红颜多薄命，落得下场凄惨，连女儿也受牵连，不论怎样也真是可叹。”一个半老宫女插嘴。

　　“好了，大家好好准备，我们明日启程。”菊右拍了拍手，提醒着。

　　“是。”众宫女兢兢业业地应着。

　　出得门来，菊右静静站在宫苑之内，夜中，长风细细吟唱，树叶的沙沙声像是窃窃私语。不知怎的，也令她心中油然而生一段感叹。

　　“太后啊，殊不知您才是真正福泽深厚之人啊。”菊右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