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暖宥嘉树》陇珑昽

11、生辰

　　“公主，栖竹国的西北方，有一个国家叫做赤金国，在下曾经告诉过公主，在下是赤金国人。。”雷嘉树道：“现在，更是不瞒公主，雷某，正是赤金国的国王。”

　　雷嘉树目光炯炯地望向隋敬暖。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刹那的惊异，小巧的樱唇微微张了张，又重新合拢。

　　隋敬暖没有说话，纤巧的手指抚摸着茉莉雪白的绒毛。

　　“我想，章太后早已清楚我的身份，所以，今天她见了我，并且和我说了一些事。”雷嘉树道。

　　“是关于我的事吗？”隋敬暖淡淡地问。

　　雷嘉树一愣。

　　他只是直觉感到，她，与他见到的那些赤金国的贵族小姐绝不一样。

　　甚至，她与自己可亲的姐姐也不一样。

　　他的目光与思绪，甚至身体，都不知不觉会向她靠拢，这在于自律极强的雷嘉树，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么，就是我的事了。”隋敬暖的嗓音，瞬间将他唤醒。

　　雷嘉树刚想重新开口，菲儿却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子，并将更丰盛的吃食摆在了他的面前，又风风火火地开了口：“公主！今年真是交了好运呢！再过两日就是公主的寿诞，太后她老人家说，非要耐烦了这两日，等给公主过了生日才摆驾回宫去！”

　　“菲儿，”隋敬暖轻柔却急促地开了口：“没事了，你退下吧。”

　　感到了屋内气氛的异样，小菲行了个礼，知趣地匆匆退出。

　　隋敬暖拿起筷子，为雷嘉树的碗碟中布好菜。

　　“请用晚膳，”她犹豫了片刻：“陛下。”

　　“请公主不要这样客套！你唤我陛下，那可真是折煞雷某。千万不要这样。”雷嘉树忙纠正道。

　　“那成何体统。”隋敬暖羽睫轻闪，说道。

　　“不，”雷嘉树在她对面坐定：“若没有公主的救命之恩，雷某早已变成一具腐尸了，所以，在公主面前，雷某怎可狂妄造次。”

　　“皇祖母说，是您功力深厚，所以才得以化险为夷，我实在是并没做什么。”隋敬暖摇摇头：“生死有命，是陛下您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那也要得贵人相助。”雷嘉树道：“虽然雷某浑浑噩噩了一些时日身子不得动弹，但公主对雷某的大恩大德，事无巨细雷某都铭记在心。”

　　隋敬暖低下了头，雷嘉树发现，她的腮边竟越发绯红，如云似锦。

　　“您的事情皇祖母自有安排，所以您无需担心。算了，想必这些，皇祖母也都有和您提起，我也就不必多嘴了。”隋敬暖依旧是低着头。

　　“你的事情，太后她老人家的安排，你不想听听吗？”雷嘉树问。

　　隋敬暖抬起头，灵眸一闪，却又瞬间暗淡下去。

　　“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她轻声道：“有些事，想与不想也没什么区别。祖母满心疼我，但有些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能知道祖母心中会这样看重我，也很高兴了。”

　　仅仅是她看重你吗？雷嘉树暗地里想。

　　夜雨令气温变得有些寒冷，这种温度倒像是在更靠北一些的赤金国才该有的。拥着衾被，雷嘉树这样忖度。

　　隋敬暖的情形，也令他迟迟无法入睡。

　　诚然，她是个容貌绝美的少女，不过，绝色女子赤金国也并非没有，若是单论美艳撩人，那个赤金国的著名千金大小姐童艳雪，应在隋敬暖之上。但这在雷嘉树的眼中，童艳雪的那种美貌，和他看到一幅好画，一处精致的楼宇，甚至一匹不错的骏马，没什么两样。她在他的心胸中留不下痕迹，更激不起波澜，他不会觉得那种美色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也不想与那种东西产生什么关系。

　　然而，隋敬暖不同。

　　似乎，命运是从一开始，就将她生拉硬拽到了自己跟前一般，让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她，也有可能，自己最狼狈的模样都被她这样看到，而自己，也同时神不知鬼不觉，被她深深吸引了过去。

　　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豆蔻年华的少女应该有的天真烂漫，平静而又带有一丝忧伤，这忧伤仿佛长着根一般，从她的面孔弥漫到她内心的最深处。

　　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这也难怪。

　　从来没听说栖竹国的国王有公主，外人还总把他的后宫只会生儿子作为笑谈。

　　若是金枝玉叶光明正大的公主，也不至于住在这等寒酸的地方，无人照拂了。

　　即使权高位重的老太后，都对她的前途忧心忡忡。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章太后那小心翼翼，却又充满真挚的委托，给了雷嘉树莫大的信心。

　　虽然原则方面的事情他从未做错过决定，但杀伐决断，果敢细致，雷嘉树也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

　　甚至离经叛道。

　　若不离经叛道，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岁数，小弟都迎娶了王妃，自己仍是孤身一人。

　　生辰么。他想。

　　六月初五，是隋敬暖的十六岁生日。

　　简直是破天荒，章太后亲自操办，虽然生日的菜品十分素净简朴，更没有歌舞升平，然而，新月当空，凉风习习，伴随着菡萏清芬，竟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章太后破陈腐俗套，特别邀请完全复原的雷嘉树上座，一同饮罢雨姑姑早先酿好的玫瑰酒，又品味几种精致的点心，气氛轻松活跃，就连不苟言笑的菊右姑姑，都轻轻给小菲她们讲起了闲篇儿。

　　由着章太后张罗，敬暖略换了两件质地贵重的鲜亮衣裙，坐在慈祥的皇祖母身边，现在那稍显苍白的小脸也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那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就好像给双颊浮上了一层最美的胭脂一般。雷嘉树这样想。

　　而赤金国，是盛产这世上成色最好的胭脂的。

　　酒过三巡，章太后的心情也越来越好，隋敬暖笑着离开座位，走到祖母的面前跪下。

　　“暖儿啊，你这是做什么？”章太后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问。

　　隋敬暖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小菲为自己拿来琵琶。

　　“这暖公主，年龄长了一岁，越发懂事了，要为太后您献上一曲，也表表她的孝心呢。”菊右姑姑愉快地说。

　　章太后微笑点头，抬起手，示意敬暖开始。

　　不论栖竹国还是赤金国，甚至包括东虎国，琵琶都是相当流行的乐器。只不过，栖竹国的琵琶演奏，技法更加复杂多变，情趣更加细腻婉转。

　　隋敬暖的琵琶演奏偏于婉约，这在以刚强壮阔为美的赤金国并不常见。她那一吟一揉，纤纤玉指轻扫慢捻，乐声像飞舞的花瓣般纷纷散落，晶莹剔透得好似沾满露珠般清新。

　　“在这荒郊野外的，从没得到很好的教养，这孩子的琵琶却如此出色，也是难为她了。”章太后的自言自语，却也被清风送进了雷嘉树的耳中。

　　不过这句他并未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她那被乐音环绕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