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桥夕

25、第 25 章

　　多年被高后死死压着的妃嫔们，都起了观望的心思，一些更是动了落井下石之意来，而下头伺候的四司六局里头的，也多是起了心眼，待昭阳殿不如从前恭敬与小心。

　　如此一来，高皇后确实有些不好过。这日平时她随着圣人一道上朝的时间里，她却穿上了一身素色的宫装，发髻上只两根白玉簪和一把琉璃篦，站在庭院里头，手里拿着柄剪子，身后跟着端托盘的婢女，对着满庭娇艳无比的芍药花儿比比划划，左右端看。

　　高皇后的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表现，终是略微安抚住了昭阳殿里上下伺侯的近百名宫奴。唯独贺娄玉揽心知这次的事情引起的波澜，远远没有结束。

　　哪怕圣人最终顶住了朝中臣子们的压力，并未行废后，然高后再想要和从前一样同圣人同时临朝接触政事，是不可能了。

　　“殿下，如今风波未定，奴婢实在是担心得紧，您这般镇定，可是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她一脸忧心忡忡地问道。

　　高后却是气定神闲地笑了，斜阳的余晖投在她身上，茜红色的薄衫褙子好似晕着一层光亮，她那如满月般的脸庞更是好似神仙妃子，“玉揽，你当听说过本宫早年的事迹的，不过你肯定不知道，传说中那些个本宫被太后一眼瞧着了，执意要给圣人做嫔妾的，是不是？”

　　高后见贺娄玉揽有点儿尴尬地低下头，她也没有动怒，只是淡笑道：“其实那些都是宫中的人臆测罢了。最开始本宫进宫时，只是露华殿的外的洒扫宫女，身份只比宫婢好听一点儿罢了，但是做的活儿不见得比她们少。那个时候先太后还是先帝的丽妃，比之备受先帝宠爱的阴德妃和敬重的皇后来，地位差了不止一点点。尤其是在前怀德太子坠马之事牵连到了丽妃身上后，露华殿和冷宫也没什么差了。那段日子过得极为艰难，整个宫殿里头没丁点儿的人气，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四个人陪着丽妃。而那四个人中，只我后来跟了圣人。那十多年的艰苦，现在想想简直不能想象的。可本宫还是过来了，甚至成为当朝的国母。”

　　高后的言下之意是从前那么艰苦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如今这点风波根本就不算什么。贺娄玉揽懂了，低声道：“如此，奴婢就放心了。”不过到底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高敏心中当真如她对贺娄玉揽所言的那样，一点儿也不着急吗？当然不是的，而是她知道，就算她着急得整日整夜地睡不着病倒了，也是无用了。早在当初圣人有过悔意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时，她就彻底地明白了，圣人是半点儿也靠不住的，在圣人的眼中，最重要的只有皇权和他自己。自己这个皇后其实和从前的元后宋氏一样，有用时可以被他抬得高高在上，无用时便能弃如草芥。

　　幸好自己和宋氏不一样，哪怕当年情最浓时，也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将圣人真的当做自己的夫君了。也是这样，这一路才顺利地走了过来。如今，自己被娘家人所连累，后位不稳，她能做的只有一样，赶在大臣们集体发难之前，主动脱凤簪捧凤印去紫宸殿请罪。

　　高敏自问当今世上最了解圣人的，她若是第二的话，就没人能排在第一了。母亲和杨朝瑄之事，确实让圣人厌弃了自己。但是如今除了她高敏，后宫无人有资格有能力坐上皇后之位。更别说，圣人表面上再温和大度，内里其实比谁都睚眦必较的，最是反感被人逼迫。当初他能顶住满朝臣子的压力立自己为后，为了朝堂和后宫的平衡，如今他也势必不会废了自己的。

　　唯一可惜的是，好不容易从后宫走到了前朝，十多年的小心筹谋全都白费了。不过，机会还是有的。等圣人过世，作为太后摄政也未尝不可的……

　　高敏想得通透，看得长远，自然不将满宫的人心浮动放在眼里。次日里，她就穿着一身素白的常服，脱凤簪捧凤印去紫宸殿请罪。

　　皇帝只蹙眉了一瞬，就视满朝文武的反对不顾，径直下了御坐,走到了殿门前扶起了扣头在地的高后，“梓潼起来吧，这凤簪金印，除了你也无人能当得起了。只是天下人都因为高兰氏之事而质疑你，就是朕，心中也是存疑的。你先且回后宫抄写太祖元武皇后的女子书，暂且禁足昭阳殿自省半年吧。”

　　高后一脸感激的，满脸泪水哽咽地叩了三个头，“多谢陛下。臣妾定当用心抄写元武皇后的女子书，自审自身，以做天下女子之表率。”

　　皇帝虽知高后的神情和泪水，多半是做样子的。但心中未尝不曾唏嘘的，他待高敏确实没有了什么感情，然废其后位，牵扯的是方方面面的势力，朝中势必又是一番大变动。如此，还不如保其后位，反正朝中之事已经不需要她再来做开锋之刀了。且也好让那些个大臣们知道，皇后的废与立，真正的决定人，是他这个皇帝！

　　皇帝的一席话，朝堂上四品上的高官们都听在耳中，人人都知道皇后是废不了的，那些个跳得最起劲的人大多都偃旗息鼓了，只有少数的人认不清现实还和皇帝硬挺了起来，结果却是被皇帝赶出了大殿。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在高门大户之间传了开来，就是皇庄之中也得了消息，黄全安气得慌，“都这般了圣人还不废后？！真是老糊涂了……”

　　一边的小太监看向周王，冒着被黄全安怪罪的风险忙拉着黄全安看向周王。

　　周王失笑，却是接着黄全安的话道：“圣人可不是老糊涂了，而是他比谁都明白，从四哥之死，到孤王被废黜，说是母后的势力在动手，但是若无圣人的首肯与纵容，可能吗？如今母后退居后宫，已经是此次谋划最大的胜算了。而这半年之内，就是黄全安你继续谋算的最好时机了。那位徐国公府的女冠夫人，也该派上用场了。如孤王没估算错的话，很快就会有立许王为太子的风声传出来。而孤王，也将要去就藩了。这能合作的时间不长了，黄全安，你可要抓紧些了。”

　　周王难得说这么一大段话的，可见他今日的心情极好的。黄全安想到小太监报上的消息，说是周王和张孺人圆房了。他难得默了下，男人啊，有了肚脐下那根东西，就没有几个不想女人的。

　　黄全安也不多言，起身与周王行礼了，便匆匆领人手布置去了。

　　李承却是摩挲着手中的茶碗畅想了片刻徐宁氏被送到圣人面前后的事来，失去了十多年的临朝问政之权，眼看着后位也岌岌可危时，母后，你又会怎么做呢？

　　想想就很开心呢！李承微笑着起身，去看看鹤儿吧，也不知她在做什么呢？拐进门廊，到了院子里，竟见张鹤抱着支琉璃瓶，里头是开得热烈的白色重瓣水仙花儿。那琉璃瓶不小，里头又装着不少的水，张鹤抱着颇有些吃力。李承冷眼扫过春香几个宫婢，忙上前将琉璃瓶给接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白日出事了……没时间码……/(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