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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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正在院中的一株高大的杨树下坐着针线，那料子是浅绿色的缎子，一看就是给年轻的女孩儿做的。容嬷嬷、秋玲两个陪在一边，容嬷嬷在筛着茯苓粉，而秋玲则在打络子。三人说说笑笑的，倒也自在。
“鹤娘离家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她可还好？”谢氏看着手中的衣裳，顿时有几分惆怅，“这件衣裳纵使做好了，也不知何日才能送到她手中……”
容嬷嬷安慰道：“夫人快别忧心了，咱们家姑娘从小就聪明懂事，定过得不差的。老奴猜着呀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见到啦！”
容嬷嬷的话才说完，就听见大门被拍得“嘭彭”直响：“开门，快开门！宫中有贵人来传旨了。”
谢氏和容嬷嬷都是一惊，秋玲这丫头也吓得丢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跳了起来。谢氏早年也曾算是贵夫人一枚，很快就镇定下来，吩咐秋玲过去门房开门，她则扶着容嬷嬷走到正门前相迎。
贺娄玉揽穿着一身红色的女官服侍，自马车上下来后看了看张家的宅子。升平坊里头住着的大多是长安城里六品以下的小官宦人家，自然比不上崇信坊、兴仁坊等靠近宫城的宅子气派，毕竟那里住着的不是高官显贵，就是皇亲贵胄。不过黛瓦白墙，普通的大门儿，加上从院中伸出来的绿意浓浓粗大树冠，倒也算清净。
贺娄玉揽暗中点了下头，谢氏母子能从应城伯府搬出来未尝不是明智之举，抓着应城伯夫人的短处得了这处宅子更是聪明之举。长安城大，居之不易。不管张家小子将来如何，有这处宅子在，总算是有份保障的。她觉得谢氏是个明白人，难怪教出来的女儿张鹤很是通透了。由张鹤身上，她不由就想到了被废黜前的周王，霁月清风，端是储君风仪气度，那时的周王，世间大约没几个女子站在他身边不自卑的。便是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心动过的。可是周王自不量力非要和高后争斗，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贺娄玉揽静默中，张宅的大门徐徐打开，她在一干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进了门。
她打量了下谢氏，一身褐红色的襦裙，头发也是普通妇人常见的元宝髻，三十出头的年纪，这般打扮可谓老气横秋了，幸好面容秀丽身段高挑，不然定和别人家五六十岁的老夫人没什么差了。
“谢夫人。”贺娄玉揽微微点头颔首，她身为正五品的女官，其实不需要对五品秩的谢夫人如此客气的，只是大约从谢氏身上，她恍若看见了多年前自己母亲的影子，态度也不自觉地客气了三人。
在看见贺娄玉揽身上红色的女官锦袍和腰际挂着的代表尚宫身份的福袋后，谢氏就知道了面前的女官乃是后宫女官中最高品秩之一的尚宫了，心里立刻就慌张起来了，她忙蹲身行过礼后问道：“不知女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敢问大人，今日驾临寒舍所为何事呢？”
贺娄玉揽微微一笑，便敛笑正色地从一边的小宫女手中接过了懿旨，“张门谢氏听旨。”
谢氏和容嬷嬷并金玲等在院中的人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下了，谢氏更是脸都吓白了。
“奉皇后殿下懿旨，周王孺人谢氏谦恭敏慧，侍奉周王有功，可见张门谢氏教女有方。其夫张应，本为应城侯，名门功臣之后，惜英年早逝。今特恩封谢氏为二品郡夫人，赐金百两，蜀锦五十匹。”
贺娄玉揽说完笑看向谢氏道：“谢夫人，还不快接旨？”
谢氏恭敬地双手接过明黄色的锦帛，待放于正堂大厅的神龛之上后，才请贺娄玉揽坐下叙话，“不知大人贵姓呀？”
“我姓贺娄，乃是皇后殿下身边的尚宫。”
贺娄玉揽一讲明身份，谢氏的态度更加惊惶了，她可是听说过皇后身边的女官之首贺娄氏，虽为鲜卑人后裔，但是父亲乃是鲜卑人中少有的才子，乃是先帝二十年的进士及第，母亲乃是太原王氏女，才华横溢，聪慧绝伦，乃是高后身边不可或缺之人。她忙起身惊道：“竟是贺娄大人，我们家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呀。”
贺娄玉揽笑道：“夫人如今贵为二品的郡夫人，再这般客套可是我的不是了。正如皇后殿下的懿旨中所言，夫人教女有方，这一个月来皇庄那儿传来的消息，周王殿下康复情况极好，而这都是张孺人之功呢。太医那儿传来的消息，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周王殿下就能完全康复了。”
谢氏并不知女儿张鹤那边的情况，听贺娄玉揽这话，听了这话只当是真的，惊喜道：“贺娄尚宫所言可是真的？若是周王殿下康复了，那可真是菩萨保佑呀！”起码自个女儿不用在侍奉个傻子了，说不得以后还能有个孩子傍身呢。
谢氏说完觉得自己太过了些，忙又道：“贺娄大人，老妇得了皇后殿下的恩赏，自然该进宫谢恩的，不知老妇可否去周王殿下养病的皇庄探望下张孺人呢？她从前从未离开老妇身边如此之久，而今又侍奉贵人左右，老妇心里头记挂得很，总担心她冲撞了谁……”
贺娄玉揽脸上的笑容淡了，她本该端起容嬷嬷奉上的茶碗也放下了，心里却是道世上的女人无非就是三种人，一种便是高皇后、自己这般的聪慧强悍不输男子的，一种是自己母亲那样温柔站在男子身边也不逊色的人，再有就是平庸如蝼蚁没什么本事的。谢氏不过是表面像自己的母亲罢了，所谓的通透也不过就那样了。
“谢夫人，周王殿下的身份你是知道的，知道的人会说你是思念女儿，然后不知道的人却是另一种猜测了。世人呢，又多是后一种，所以探望张孺人这种话，还是谨慎些不要出口的好。至于进宫谢恩，皇后殿下那儿也说了，让你明日不必进宫谢恩了。等到圣人万寿之时进宫谢恩不迟。”
贺娄玉揽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谢氏的耳中却没来由的觉得很冷。谢氏不敢再多说什么，亲自送了贺娄玉揽出门，临上马车前，贺娄玉揽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转身与谢氏道：“夫人，其实张家从前门庭冷落，也无人会将张家视为一般的寒门人家。如今出了个亲王孺人，想来往来应酬会多起来的，是福是祸都要看夫人怎么做了，不过不管如何，谨慎些从没大错的，是不是？”
谢氏心中猛地一激灵，恭送贺娄玉揽上了马车，宫中一行人出了坊门，这才发觉身发软，若非是容嬷嬷和秋玲几个扶着，只怕会倒在地上了。
容嬷嬷心里也是慌得很，也顾不得理会四邻家里打探消息的人，赶紧让门房老薛头关上门，又吩咐金玲去冲了玫瑰花露来，服侍谢氏喝了一碗见她缓过气来，才劝道：“太太如实在担心鹤娘，不如老奴往城外的皇庄去一趟，老奴年纪大了，便是让守庄子的侍卫给抓了求求情也该不会有事的。”
谢氏摇摇头，哭道：“不行，我如今算是舍了鹤娘了，若是你有个不测，我可怎么办啊？嬷嬷当年从谢家随我来了张家，快二十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方才那贺娄女官的话，就差没明着说让我们以后继续像从前一样紧闭大门别和人来往呢。也不知我的鹤娘，在周王那儿吃了多少苦啊……”
谢氏这边哭得伤心极了，另一头的马车上，得贺娄玉揽喜爱的宫女郑桐不解问道：“尚宫姐姐，便是那张氏孺人得了周王子嗣，最多也不过是个郡王之母罢了，别说如今还不见孕呢。谢氏虽得了诰命夫人的身份，却是没了丈夫的人，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您为何待她那般客气，还好心提点她呢？”
贺娄玉揽当然是为了周王好了，难不成真是为了没半点儿交情的张家人？她嘴里却道：“人家孤儿寡母的，提点她一两句罢了。真要是因为她不谨慎而连累了周王殿下，皇后殿下那儿也未必会高兴的。”
郑桐故作了解，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奉承道：“难怪皇后殿下这般看重尚宫姐姐呢。”
贺娄玉揽笑了笑没做声，她心里知道高后那儿自己不过就是个用得合适的工具罢了，一不适用就会被舍弃。所以她要做的，便是让高后舍弃不得，也让其他人无可取代，只有这样，无论太子是周王也好，还是许王或者宁王，她永远都是众人争相笼络的贺娄尚宫！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让贺娄玉揽和郑桐几个晃倒差点撞到了车厢门。郑桐赶紧扶起贺娄玉揽，大声斥责车夫道：“怎么赶车了？伤了尚宫大人，等回宫去自有人收拾你！”
“尚宫见谅，是前面路突然被人给封住了，我们这边已经有人去看了。” 车马监的小太监忙分辨道。
不多时就有探路的小太监跑了回来，在车窗边回道：“贺娄尚宫，是沐恩侯府的高老夫人，沐恩侯并杨娘子一干人出行，前面的路被沐恩侯府的下人给封了。”
贺娄玉揽听是高后娘家人出行，心里的气散了一半，她掀开车窗前的软帘一看，果见对面路口和自己这边街道前都被高家的健仆给封住了，诸多行人和车轿也都被拦住了，只余下沐恩侯府的车驾和随行的仆从浩浩荡荡地走过。
沐恩侯杨朝瑄一身紫红色的锦缎圆领袍子，外罩乳白色的青萝软纱褙，头戴紫金冠，腰悬盈盈生辉的碧玉环，脚蹬青云鞋，骑着白色的骏马，加之长得俊美异常，哪怕是一脸骄矜之气地跟着高老夫人的轿边走着，也引得路边人频频唤着“杨家玉朗”。
杨朝瑄自是不会舍下高贵的目光在普通百姓身上，就算是后头车中胞妹杨景瑄的话也置若罔闻，只顾着时不时凑到窗前和高老夫人说笑。
贺娄玉揽冷笑一声，就放下了帘子，后面马车上的杨景瑄一脸不满地瞪着杨朝瑄，看来杨娘子这精明人瞧出不妥来了。看来高老夫人和杨朝瑄之间的不/伦之事并非是子虚乌有的了，只是没人敢拿出来说。高后大概是不知道了？！
贺娄玉揽的心顿时砰砰砰地飞快地跳起来，要不要提醒高后一声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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