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给你做媒》嘉语

5、道歉

　　在酒店跟贺铭见过之后，尹之的最后一个科目也考完了，寒假即将开始。

　　“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尹之洗完澡趴在床上给他妈打电话，“你走了快三个月了，外公的病还没好么？”

　　入冬前，尹之的外公开始感觉视线模糊，一开始以为或许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常见状况，便没通知尹之的妈，到了11月的时候，视力好像下降得更加严重，外婆这才打电话过来，让尹之妈赶回去。去查了才知道，原来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外公外婆就尹之妈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这病床前伺候的事，非她莫属。

　　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期间只有电话联系。

　　尹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他妈分开过这么久，对他而言，这么长时间的看不到他妈，实在是太不习惯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妈叹了口气，说：【糖尿病本身就根治不了，何况现在有了并发症。】听得出她十分疲惫和担心，【牛牛，你放了寒假到这边来一趟吧，你外公外婆很想你。】

　　由于不在一个省份，路程遥远，尹之只在小时候会偶尔跟随母亲过去探望二老，初中后便再没去过。对他们，尹之没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和感情，听到妈妈这样要求时，他内心多少有些不太愿意。想了想，说：“妈你为什么不把外公外婆接到我们家来呢？”

　　妈妈苦笑一声：【要是能把你外公这个老顽固说动，你爸爸早二十年前就把他俩接过来了。】尹之的外公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庄，老了让他离开故土，等于要他的命。

　　【牛牛，你爸之前跟我打电话联系过了，等你哥哥姐姐回家，会一起过来看你外公。你就快放假了，不如先过来吧，妈妈也很想你。】

　　全家都会去哦，那好吧。

　　结束与妈妈的通话，尹之开始计划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对外公家的印象已经不太鲜明，只记得到处都是山，夏天蚊子特别多，每次过去都会被咬得一身红疙瘩。

　　尹之溜下床，打开衣帽间，东瞧瞧西看看，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想，要不再打个电话给妈妈吧，问问她。但是打过去已经关机了。想着明天再打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廖诗杰的名字明晃晃地出现在屏幕上。

　　尹之看着手机屏愣了下，似乎有些日子没跟他联系了，“诗杰？这么晚给我电话，有事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尹之，我在你家附近那家星巴克，出来见个面吧。”

　　尹之悄悄溜出门，打了一辆的士来到星巴克。廖诗杰早就等在这儿了，连咖啡都帮尹之点了。

　　“这么晚你叫我出来干嘛？”店里很暖和，尹之摘了口罩围巾，看着摆在面前的已经加了很多奶和糖的咖啡，捧起来喝了两口，“呼！好喝！”

　　廖诗杰则望着尹之没说话，表情古怪。

　　尹之放下杯子，见廖诗杰一个人，有些奇怪：“洛茵没跟你一起？”

　　廖诗杰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以前老有人私底下都喊你媒神，我还追着打他们，我觉得那些事不过是巧合……现在，我好像有那么点相信了。”

　　尹之正要继续捧起杯子，闻言一愣，继而明白廖诗杰在说什么，双肩瞬间无力地塌下来，“是啊，这次轮到你了。”然后又开心起来，“这样也好啦，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洛茵能喜欢你我也很高兴。”

　　廖诗杰既无奈又愧疚，“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呢？还高兴。”

　　尹之理所当然地说：“当然高兴啊，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兴奋地拍拍廖诗杰的手腕，“说说呗，洛茵怎么跟你表白的？”

　　廖诗杰烦躁地抓抓头，“啧！你这样子，好像我这点愧疚心理都是多余的，但是这让我更加不安啊。”

　　“啊？你愧疚什么呀？这有什么可愧疚的？”尹之不懂，他是喜欢洛茵没错，但是洛茵不喜欢他而是喜欢廖诗杰，这是洛茵的选择，他无权干涉。廖诗杰也恰好喜欢上洛茵，他们两情相悦，这就更加没他尹之什么事了。所以这有什么可愧疚的嘛。

　　廖诗杰几乎有些抓狂了，“不是，你就一点都没觉得不甘心吗？你不是很喜欢洛茵吗？就没想过想做些什么把她抢回去？看她跟我在一起，你就不难过吗？”

　　尹之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难过？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廖诗杰无言以对，无力地趴在桌上。

　　尹之：“……”

　　一会儿后，廖诗杰坐正身子，一脸认真地说：“尹之，从以前你就是这样，喜欢哪个女孩就会很努力去追，一心一意好像用情至深，可是，当她们都拒绝你转而跟你身边的好哥们在一起时，你又半点不伤心，还为他们的幸福感到开心。以前我没在意，但是这次，我就在想，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那些你追过的女孩？”

　　廖诗杰以前只会替尹之感到惋惜和愤怒，凭什么他喜欢的女孩最后都被别人给“抢”了去？那些自称尹之最好的朋友的人，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跟他追求过的女孩幸福欢笑而没有半点羞耻和愧疚？而尹之也从不生气或难过。

　　他认为尹之是善良过头，可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才觉出不对劲。

　　尹之追求过那么多女生，他对她们或许用情有深有浅，可总有一个是深爱的吧，不可能每一个被“抢”走后都不难过啊，可他偏偏没有表现出半点难受或者不甘心的样子来，每天都乐呵呵的，甚至送上祝福。

　　这实在不像是有喜欢过那些女孩的表现。

　　廖诗杰是开车出来的，尹之不能在外面多呆，咖啡喝完他便要回去了。

　　短短十来分钟的路程里，廖诗杰也在思考要怎么点拨尹之。现在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更不是他那特殊的无意识的牵红线的体质，而是……尹之他，仿佛并不懂恋爱是什么，只是因为想要个女友，而想交个女友。

　　“尹之，我现在很喜欢洛茵，所以我无法容忍别的男生靠近她，尤其是想追求她的男生。如果她不再喜欢我，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但同时我也会很难过，看到她和别人走在一起，我会心痛。”廖诗杰在尹之下车时说：“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至少我是这样。”

　　尹之蹑手蹑脚溜进家门，却被出来巡夜的章叔撞个正着。父母都不在家，半夜偷溜，章叔自然免不了要训几句。尹之嘴巴撅的老高，两眼左瞄瞄，右瞧瞧，然后打个哈欠，章叔看他一脸睡意，心软放行。

　　——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那些女孩？

　　尹之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心想，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可是仔细一想，他也不太确定了，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究竟是什么呢！

　　这种时候就该找个有经验的人咨询一下吧，尹之下意识想起他妈，但外公生病期间，妈妈顾不上他；爸爸是空中飞人，上午在国内，下午可能就到了不知哪个国家去了，联系不上；哥哥现在身为爸爸的接班人，跟他一样；姐姐？姐姐是单身主义者，问她关于恋爱的事，她大概会比尹之更懵逼。

　　那剩下的还有谁？
　　尹之下意识想起贺铭。

　　成绩下来后学校彻底放假了，尹之片刻没耽误，直接去了甜品店，但是却被店员告知，贺铭只在每个月的26号才到店里来一次，其余时间不会出现。尹之大呼可惜，因为学校放假恰好是27号，他错过了。要想再见，就得等下个月26号，而那时，他也开学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赶过来见他。

　　“那能把贺师傅的手机号码发给我么？”
　　“不好意思，除了我们店长，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尹之想不通，“贺铭可是这家店的甜点师啊，就算他逼格高一点可以不用每天上班，好歹也留个号码以便遇到重要的事情联络嘛。”

　　店员小杨忍不住苦笑，小盆友啊，贺铭哪里是什么甜点师哟，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超级有钱的那种，这个蛋糕店不过是他的个人爱好，他们这些小虾米能每个月见他一次已经是走大运了，哪儿能有资格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啊。不过老板有交代，不准随便告诉别人他的身份，因此小杨不敢在尹之面前多嘴。

　　尹之决定去上次的酒店碰运气，结果运气很差，他没见到贺铭，却在离开的时候遇到叫驴跟侯语手拉手要进来。

　　场面十分尴尬——准确的说，尴尬的只有叫驴一个人而已。

　　尹之：“是你们啊！”
　　叫驴：“对不起！”

　　在相对无言几秒后，双方又同时开口。

　　尹之立刻想起廖诗杰的质问：你就一点都没觉得不甘心吗？你就不难过吗？

　　尹之看向侯语，漂亮的大眼睛，秀丽的长发，依然是他心目中完美女友的样子，他看着她也依然觉得很喜欢，可是，看到她跟叫驴手牵手依偎在一起，他也确实没有半点难过或者别的不好的情绪。

　　为什么呢？

　　——我现在很喜欢洛茵，所以我无法容忍别的男生靠近她，尤其是想追求她的男生。如果她不再喜欢我，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但同时我也会很难过，看到她和别人走在一起，我会心痛。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至少我是这样。

　　廖诗杰的话又在脑子里回旋。

　　尹之想不透，觉得好麻烦，于是跟叫驴和侯语挥挥手，没什么心情地说：“不要跟我道歉了，没什么好道歉的，叫驴是我的好兄弟。”说完，快步离开。

　　想不透就不想了，反正他这样的体质，可能这辈子也交不到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