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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良辰美景(二) ...

  •   “这是整个稷下川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民众居然会自发组织起来替你我二人筹措聘礼嫁妆。”夜阑人静,私语之时,南离向阿桑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依然难掩激动。

      “这真是……”阿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稷下川的老百姓就是淳朴厚道,他们甚至不会耿耿于怀于为什么姜姓四寨比其余几个村寨交纳的岁贡少,他们只会一心一意地感念新任大祭司的德政善政。

      “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南离感慨万千地说道。

      阿桑一向厌恶祭宫奢华无度、劳民伤财,若非为了取悦于她,南离断然不会做出有损祭宫利益的事情。原本这只是当日南离和阿桑感情岌岌可危之时,迫于无奈的讨好之举,想不到竟然收到了这样的成效。一时之间,南离也禁不住为稷下川老百姓的善良淳朴所感动。

      “昨日我命人盘点过了,他们统共送来了三十头牛、两百只羊、一百五十头猪,十匹马,八百斗粟米,五百斗麦子,另有各色干果干菜一百袋。母亲说,这些都会给我做嫁妆。”南离在阿桑耳边轻轻说道。

      “这么多!”阿桑吓了一大跳,“他们莫不是把家中所有的余粮都送来了吧。”

      “这我哪里知道。”南离道,“这几日还有人不停地往姚寨送呢。”

      “既是这样,我们早些成亲吧。”阿桑着急地说道。

      南离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好。”他说。

      虽然阿桑急着想要成亲,可是堂堂大祭司的婚礼,却不是草率的事情。

      南离人未到,嫁妆就先到了,浩浩荡荡地押送到姜寨去。姜姬见了这么丰厚的嫁妆,也不免有些惊讶,但她见惯了好东西,虽然惊讶,却不心动,全权交给阿桑处置。阿桑本来就不是贪图财物的人,更何况她做农活实在是一把好手,若想要时,自己难道不会赚吗?故而嫁妆的最终决定权兜兜转转,回到南离手中。

      南离是大祭司,私蓄颇为丰厚,又把持着整个祭宫,更不会过分看重这些财物,当下手一挥,把牛马尽数充公,粟米和麦子匀了五成出来,平分给稷下川九寨,又杀猪宰羊,请稷下川所有人吃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饶是如此,剩下的粟米麦子仍旧堆满了姜姬家的仓库,猪羊把姜家的后院都塞满了,逼得姜姬不得不在宅子旁边划出一块地来,重砌了围墙。

      成亲之后,阿桑便是有家室的人了,按照稷下川的风俗,姜姬在院子里给她留了一块地,供她建造新屋。同样依照风俗,建造新屋的活却是由男方负责的,往往男方娘家会呼啦啦来一票兄弟,大兴土木,晒木料,打地基,以木为骨,以泥为胚,建起一幢新屋来。

      若论木工活,莫问自是其中翘楚,然而当他捋起袖子想要帮忙的时候,南离却阻止了他。南离先是言语诚恳地谢过了莫问的好意,却不容置辩地说道:“我想自己来,给阿桑建一幢最好的屋子。”

      莫问会意微笑,于是也不再插手干预。

      南离选用最好的木材,他听说赢寨的赢初晴即将成亲,弄来一批曝晒过的花梨木,质地坚硬,便不惜代价用许多贵重物事换了过来;他将大祭司的常服脱下,顶着众目睽睽一身短打,他将地基挖得很深,他说只有地基挖得深,房屋才能更坚固,不容易倒塌;他采集花椒树的花朵,晒干碾成粉末之后,和上好的灰泥混在一块儿涂抹墙壁,他觉得花椒和泥的保暖效果最好,又散发着芬芳的香味,阿桑体寒,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一定会感觉很舒适。

      南离亲力亲为,挥汗如雨盖房子的时候,引来稷下川许多人前来观摩,他们大声赞叹着大祭司和阿桑的情比金坚。然而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之中,却从来不见子羽。

      南离有些奇怪。子羽和他是最好的朋友。眼下他要成亲了,莫问等人纷纷以各种方式表达着祝福,毫不吝惜贡献自己的心力,他最好的朋友又怎么能够不见踪影呢?

      趁着新屋建成,晾晒烘干的当口,南离亲自去了一趟子羽的家。刚刚走到他家门口的小溪前,就看见子羽挽着袖子,半蹲在溪水旁洗衣服,一脸郁郁寡欢。南离许久不见子羽,一脸欣喜地上前跟子羽打招呼。子羽的反应却甚是古怪,宛如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突然间满脸通红,手一抖,手中的亵衣差点随着河水漂走。

      南离起初颇为奇怪,略想了一想,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子羽已经长大了啊。别难为情,这是好事啊!”

      子羽深深低着头不说话。

      南离思忖他定是怕羞,也不好再打趣。他急于跟子羽分享自己的快乐,满面春风地说道:“子羽,我要成亲了。你知道不知道?”

      子羽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担任我结婚时候的傧相。”南离一把抓住子羽的手,神色诚恳之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稷下川四君之一。傧相的位子非你莫属。”

      子羽惶然抬起头来:“为什么是我,莫问哥哥不可以吗?其他人不可以吗?”

      “不可以。”南离不容辩驳地说道,“莫问哥哥是好人,做事也靠得住,但是他曾被妻主遣返,意头不好。只有你最合适。”

      子羽默然不语。南离是这么精益求精地筹备着他的婚礼,不容有任何瑕疵。南离精挑细选,最后选定子羽当婚礼的傧相,但是他却不知道,子羽默默地喜欢着阿桑,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在南离建造新居、策划婚礼细节的同时,阿桑却也没有闲着。阿桑每日里在姜姬的指点下,缝制着新婚之时要穿的礼服,她纺纱,她织布,她染色,她裁衣。姜寨的许多姑娘们都来帮忙,她们从柿子树、胡桃树中榨取出黑色,从茜草、红花中提取出红色,从姜黄、槐花中提炼出黄色,阿桑便将织好的布放在煮开了的染料里,浸泡晾晒。

      在姜寨的姑娘当中,蒲柔原本是最勤快、人缘最好的一个。但是她这回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热情地凑上来帮姜家干活。她孤身一人悄悄走出姜寨。

      正值春末夏初,天空碧蓝如洗,晴朗无云,大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开得极旺。季秀躺在油菜花田中,仰面躺成一个“大”字。他静静望着明媚的天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秀。”蒲柔径直奔了过去,语气温柔地唤着他。

      季秀慢慢地坐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蒲柔。蒲柔深深望着季秀那张清秀白皙的脸,目光里满是贪婪。

      “阿秀,你千万要想开些。我知道你心里苦,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在她身上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转头看看别人了。”蒲柔低低切切地说道,一片言语发自肺腑。

      但是她这番肺腑之言却未能让季秀动容分毫。

      “滚。”季秀冷冷说道。他对蒲柔这些仰慕她的女子向来如此,总是不惮以最恶劣的态度、最不堪的言语对待。就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中才能好过些一般。

      季秀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看都不看蒲柔一眼,转身向姜寨村子里走去。蒲柔一愣,却在他身后紧跟不舍。

      “阿秀,你这是要去哪里?阿桑正忙着做嫁衣呢,你若这个时候打扰她,姜姬大人会不高兴的,大祭司也会不高兴的!”蒲柔忙乱着说道。

      季秀终于转身,冷冷看了蒲柔一眼。

      “真是多事。”他说,“我只不过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她的事没有。”

      季秀最后茫然地站在一片深黑、橙黄、茜素红的染料之间,他身边时不时有姑娘们走来走去地忙碌,他却发现他居然插不上手。

      “秀秀!”阿桑却双眼放光地跑过来拉他的手,“你看我染的布怎么样?等到你嫁人的时候,我为你做嫁衣好不好?”

      季秀默默看了她一眼。其实他很想说,嫁衣是妻主才有资格做的,她既然无意娶他,他的嫁衣和她毫无关系。但是此情此景,这种话到底不好说出来。

      在一片忙碌和期待中,婚礼终于如期举行了。婚礼的前一天下过一场大雨,当日却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这日黄昏,南离穿上了阿桑亲手为他缝制的玄色礼服,阿桑也穿上了纁色衣缘的玄色纯衣。那时候的人们认为,玄色是日月交辉之时才会出现的色彩,故而是天地间最神秘、最尊贵、最庄重的颜色。婚礼之时,新人身着玄色礼服,以祈求能够得到上苍的赐福。

      南离紧紧牵着阿桑的手,他玉冠乌发,深袍玄衣,他的面容清俊明净,透着玉质的温润,他的身姿雅致挺拔,行动间气质高华出尘。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向着前来庆贺的宾客们逐一点头致意。

      南离觉得这应该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时刻,直到他看到,前任的大祭司姜妧唇边挂着冷笑,走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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