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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丹青传韵韵无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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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皇上决定去甘泉宫避暑,因我怀了身子之后极怕热。临行前,想不到母亲入宫了。
我看着她,说不清心里涌上来的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连开口都难,所以声音是枯涩的:“有劳母亲费心了!”
管言的手上是一个包裹,一看即知包的是云裳坊的布料,我的箱底还有几件,不过已是小了的。
“听说你怕热,极爱出汗,这是云裳的珍品雪纺,不妨拿来做里衣穿!”她仍白皙的手腕自朝服宽袖中伸出,指尖上的丹寇几欲耀痛双眸。
知夏接了过来,在我面前展开,水蓝质地的料子几近透明,上有凹凸褶裥,外观清淡雅洁,看起来只觉飘逸、舒适。
“这料子叫雪纺?似乎不是天朝所产!”我轻轻抚摸,又备感惊奇,这与往常惯穿的丝绸料子迥然不同,连料子上的花纹也浑然天成,似先以夹缬染色,然后用丝线勾边而成,连一旁的曾姑姑也啧啧称奇。
“这是云裳的商队从西南小国带回来的,仅此一块。饶是云裳的师傅也仿制不出来!”母亲的言语中带着几乎直白的傲然贵气。
我点头,心下亦即了然:“西南虽是蛮夷之地,可素来人杰地灵,巧手如云!”轩辕帝登基以来,一直推行武政,可是对于西南仍持保留态度。那一带丛林密布之中,总是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知夏小心的捧着料子站在我面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这料子是否立即拿去制衣局裁衣?”
我凝视雪纺,几乎要被那一片柔软打动,然终究是摇了摇头:“本宫如今身子蠢笨,这么难得的料子若只拿来做里衣,太可惜了,留待以后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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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的竹苑内,我自顾自剥着葡萄吃,真不知道口味变化如此之大,这葡萄尚青,皮亦不能剥,旁人闻着都觉得酸涩不可入嘴,我却甘之如饴。皇上坐在案前,提笔涂描,间或看我几眼,星眸中有宠溺的笑容。
不消多时,便见他长身玉立,朗声说道:“成了!”
什么成了?我亦随之起身,迈着笨拙的步子过去。他星眉陡扬,左手一抬,本在案上的纸便呈在我的面前,一览无遗。我目瞪口呆,那上边腆个肚子,啜着果子的不正是我吗?
只是,那女子眉目含情,仪度娴婉,便是他眼中看到的?
我伸手去夺,被他闪了开去:“朕许久未习丹青,倒有些生疏了。但看在朕至今仍将你绣的荷包随身携带的份上,也别将这画毁去!”
我脸上一红,低低说道:“没有的事!臣妾自觉没有这般美,尤其现在怀着身子,更添几分愚鲁!”
“谁说的?在朕眼里,这画像之美不及你万分之一!丹青传韵韵无形,韵点丹青形在心。你的美不在这里——”他以手指画,然后又指向自己心口,“而在这里!”
脸上仍是火烧火燎,装作仔细看画的样子,那画中人渐欲熟悉起来,似乎经常能在他的眸子中看到。
“朕早年爱画,然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朕还只是个闲散王爷,每日里多的是空暇时间,故而这些琴棋书画是样样学来。不过,画者,唯重心情,还有意境,朕已多年未有过这样的心思了。今天,看你的模样突然就有了画兴。颜儿,是你给了朕灵感!朕自小在宫中长大,所见过的美人何止一二?朕的姑母你的母亲是朕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人,但是不够打动人心的美。朕的母亲也很美,虽未曾见过,单看画像可窥一斑。不过,画像实在不能作准,你之前送进宫中的画像就与你相差甚远。”
纳妃之前宫中画师都会入私宅画下女子画像,送入宫中,我亦不例外。宫中至今仍有传言,皇上见到我的画像之后才起了立我为后的主意。所谓国师之言不过是掩人耳目,堵住悠悠众口。那画像我从未见过,是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皇上未登基前的那段岁月,我并不是太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君家的荣宠便是从那个时候积累而来的。我不得不佩服父亲,或许他早已洞悉先帝心中的盘算吧?或许,先帝赏赐给皇贵妃的香他根本就是知情的。那么,母亲送来的墨锭——
我不敢再想下去,然而就在这时,乔公公急急步入,立在门口,面有虑色。
“皇上,月氏——”
“颜儿,你先回去休息!”皇上脸色微沉,乔公公即止住不语,立时知夏便上前扶了我退下去。
我握着画,无言地由知夏引路,似心无旁骛,然而,他的那份沉重却在我心中荡开,久久挥之不去,直至淑妃已迎面请安,仍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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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细细地端祥着我手中的画,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皇上擅长丹青,妾身已多年无缘再见,皇后娘娘好福气!”她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却不是嫉妒。
“皇上不过是兴致上来了,而本宫凑巧就在旁边!”
“妾身知道,皇上日理万机!”
我慢慢的将画卷回,她的手已从绛紫纱衣中伸了出来,挡住了那画的卷向,她的眼神,开始漫出一丝笑意,我从来未曾在她眼中见过如此自信满满的笑,带着迫人的讯息。
只见她薄唇轻启,出语缓慢,宛若要将每一字每一句刻入我的心中:“可是妾身更知道皇上心底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的!”
园内,除了我二人再无旁人踪影,远处偶见几个婢子屈膝弯腰。池中,有菡萏伸于足下,戴着尚未出苞的羞涩,引人垂怜。间或,有歌女唱辞:“菡萏呀半开,蜂蝶呀不许轻来,绿水呀相伴,清净呀不染尘埃……”
音色圆润,吐字却有些怪异。
淑妃不知我心底流连,径直说道:“许多年前,妾身刚成为皇上的侍妾,曾见过他闭门造画,画的是个宫女,比他大四岁,自小便一直服侍他。后来,便突然从这宫中消失了!自那之后,皇上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后就搬去了桂宫。那幅画,至今仍存在桂宫。”
至此,她眸中那点若隐若现的笑意渐欲清晰,我莞颜一笑:“本宫听闻桂宫之内存了不少画像,文周太后的画像便在其中。皇上是长情之人,更遑论一个自小侍候在他身边的人了。”
“对了,那个宫女——姓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