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抛锚》钟晓生

4、第四章（已修改）

　　苏杞不是人类。

　　这么说可能不准确，应该说，他在最初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类。是一个疯子科学家对他进行了长达八年的基因融合改造，在他原本的染色体上东拼西凑，最终使他变成了一个人。

　　他本是一只六角恐龙。

　　六角恐龙不是霸王龙、三角龙那样凶残的大家伙。他只是一只小小的、比人的巴掌还要小一些的钝口螈。他的脑袋两边有六根软软的角，那是在水里呼吸用的腮。因此他的种族才有了六角恐龙这个称呼。

　　如今基因融合术已经极为发达。随着海洋不断入侵陆地，为了活下去，越来越多人类往自己的基因里注入各种其他生物的基因，使自己更适应水。但似乎大多人类还只能改造自己，并无法改造其他生物。

　　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像他这样混在人类社会中的异种，没有第二个。

　　对于自己的身世，苏杞一直小心地隐藏着。

　　他知道这些年海洋生物受到一种奇怪力量的驱使，变得对人类充满了攻击性。人类也因此和鱼类水火不容。如果被人知道他本体其实是水栖生物，恐怕他很快会被人类社会排挤。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奇特的能力。那是六角恐龙与生俱来的本领，即使被改造成人，他仍然保留了这种能力。

　　——他身上几乎任何部位都能再生，甚至包括，大脑。

　　倘若被人发现，他一定会立刻被抓回实验室。那些生物学家会疯狂解构他基因的每一个片段，以求找到复制的方法。

　　以前在实验室里他什么都不懂，因此也没有觉得日子太难过。可现在，他已经发现了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事，就再也不想被抓回去了。

　　当听到韩溯之叫出“小恐龙”称呼后，屋子里整整安静了十秒。苏杞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他的紧张程度甚至超过了海啸来临之时。

　　“……你在说什么？”他选择装傻，但不确定自己紧绷的脸部肌肉会不会出卖自己，“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韩溯之沉默地看着他。

　　少顷，他起身走到苏杞面前，缓缓张开双臂。

　　苏杞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迟疑着没有立刻躲开。

　　也许是动物的本能，他对外在的威胁非常敏感。他能轻易判断出谁对他有敌意，谁没有。而韩溯之显然没有。

　　于是韩溯之把他抱住了。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韩溯之伊始只是轻轻搂着，逐渐克制不住地加大力气，但仍然没有到弄痛他的程度。“我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的。”

　　呼吸。心跳。温度。荷尔蒙。

　　某一个瞬间，苏杞直觉这个人没有说谎。

　　于是当韩溯之放开苏杞重新回到座椅上之后，苏杞不由就着他刚才说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你说两年后世界末日降临了，是指陆地完全被海洋吞没了吗？”以他的想象力，他也想不出可能性。

　　韩溯之抿了抿唇：“差不多吧。”

　　苏杞费解：“那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韩溯之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我就想试试。”

　　苏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也能试吗？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韩溯之笑了：“不做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毕竟我们是恋人，有段日子没见了，我怪想你的。”

　　苏杞语塞。哪怕他的直觉告诉他韩溯之没有撒谎，但对于他们是恋人这件事他还是存疑。也许韩溯之说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开玩笑的；又或者韩溯之把他想象的一些东西当成了现实。

　　“我知道你现在不太能相信我说的这些，但过几天你就会明白了。”韩溯之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苏杞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地顺从了。

　　韩溯之接过他的手机，按了一串键后又还给他。苏杞拿回来，发现韩溯之把他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并且备注了“A先生”。

　　“我来这里真的只是想见见你，我马上就该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你见过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无论是我的名字，还是我跟你说的话，都不能告诉别人。”韩溯之眨了眨眼睛，“你最会保密对吗？小恐龙。”

　　苏杞不太高兴：“如果要我替你保密，那你也不要这样叫我。”

　　韩溯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了，想你的时候我会找你，你想我的时候也随时可以找我。”韩溯之拿起放在桌上的宽檐帽戴到头上，“过两天会有军队来你们这里招募。去报名吧，你会度过一段有趣的时光的。”

　　说话间他已经戴好口罩，并且退到了房门口。

　　“苏杞……”

　　“嗯？”

　　戴上口罩以后苏杞就看不到韩溯之的表情了。只能看到口罩在小幅抖动，似乎他没有发出声音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你说什么？”

　　韩溯之笑了笑：“没什么，我该走了。”

　　“……”

　　苏杞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早就下过逐客令的事儿了，现在反而有些依依不舍：这就走了？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韩溯之在门口停留了几秒，留下一句“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便转身出去了。

　　天色已近黄昏，苏杞走过去重新拉开窗帘，外面早就没有了韩溯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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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

　　大清早，苏杞就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他打着哈欠爬起来做了顿早饭，外面仍然很热闹，叽叽喳喳，嘈杂异常。

　　他们这个小镇除了海啸，很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苏杞忍不住推开窗户，想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只见街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过去甚至望不到队伍的尽头在哪里。因为队伍经过他家门口，所以一早上人声就没有停止过。

　　李寅也趴在窗口看热闹，见苏杞探头出来，朝他打了个招呼：“早啊，苏杞。”

　　“早。”苏杞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在干什么？”

　　李寅惊讶：“你不知道？”

　　苏杞摇头：“不知道。”

　　隔着窗户喊话有点费劲，李寅索性从家里出来，走到苏杞的窗边。

　　“有军队来我们这里招募新兵了，这两天你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过外面的公告栏吗？”

　　苏杞一愣，想起前两天韩溯之说的话。

　　自从那天韩溯之走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他也没有联系对方，毕竟那个过于离谱的故事他没有办法确定真假。如果他太当真，搞不好会被对方当成傻子。

　　“居然有这么多人排队？他们都想当兵吗？”苏杞问。

　　“当然了！我也犹豫一晚上了。我又想去，又有点害怕。”

　　苏杞望向自己的邻居。

　　李寅解释：“参军是最快的升区方法啊！如果进了近地巡逻队，踏踏实实干两年，进入五区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进突击队，干得出色甚至能进三区！对于普通人来说，升到五区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以五区的海拔，估计踏踏实实过个十年都不用担心喝海水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能被选上，军队会免费帮你进行基因匹配，给你做最适合你的基因融合。他们那里有最新最全的基因库，这一点有几个人能不心动？！”

　　基因融合术在二十几年前就出现了，但那时候人类大多都比较保守，排斥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可随着海平面的不断上升，越来越多人开始对能获得一套在水下憋气更长时间的脾脏和肺这件事心生向往——毕竟那意味着更大的生存几率。

　　不过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基因融合并不适合所有人，而且不同人能改造的方向也不同。

　　有些人可以融合海豚的基因，有些人可以融合鳗鱼的基因，有些人可以同时融合几种动物的基因。而融合的片段不一样，表现出的性状也不同。比如同样是鲨鱼融合人，有人长出了鲨鱼的牙齿，有人则长出了鲨鱼的皮肤。

　　基因融合术普通人也可以做，但它价格昂贵，大部分人做一次需要一整年的工资。而且医院的基因库远没有军队的基因库来得丰富。光冲着这一点，就能吸引无数人报名参军。

　　当然，其他的理由也有不少。譬如有人血性十足，不愿意被动地等着家园被海洋吞没，希望能对大海做出反击；又譬如有人就是喜欢出海探险……

　　总而言之，眼下报名的队伍已经绵延了几百米。

　　“该怎么报名？”苏杞问李寅。

　　“你也要去吗？”李寅有点惊讶，但又很能理解。“排队就行了。募兵点那边有军官在进行初选。如果觉得你还可以，他们会让你登记名字。后面再进行几轮筛选，合适的就能留下了。”

　　哪怕没有韩溯之前两天的建议，苏杞也是打算有机会就参军的。作为两栖类，他喜欢陆地，也向往有水的环境。他不想当生物学家，又不太会做别的，那么让人既能往安全的内陆搬迁，又有机会出海的职业，非海军莫属。

　　于是苏杞当机立断出门排队去了。

　　百无聊赖地站了整整两个小时后，苏杞终于在队伍的挪动中能看见排头了。

　　就如李寅所言，募兵点有几名穿着制服的军官正在对报名者进行初筛选。由于他们大都进行过基因融合，外表上多多少少有些异于常人。有特别高大的露脊鲸融合人，也有异常纤细的梭鱼融合人。他们的腰间都佩戴着两把武器：一把是在陆地上使用的火|药|枪，另一把则是水下专用的枪支。

　　站在最中间的军官吸引了苏杞的目光。

　　那人的身材挺拔高挑，身高约有一米九。这个身高没有露脊鲸人那么夸张，但在人群中已经十分出挑。仅看他的外表，看不出他做过什么样的融合术。此刻他在和身边人说话，侧对着苏杞，再加上站位逆光，苏杞第一眼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只是莫名的，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片刻后，那名军官结束了和同伴对话，转过身来。苏杞终于看到了他的五官。

　　“……A先生？！”苏杞惊讶地脱口而出。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军官们的注意。

　　韩溯之的目光径直向他射来。

作者有话说

　　六角恐龙：又名美西螈，俗称六角恐龙，是水栖的两栖类……
它最吸引人的特性是它的复原能力，它受伤后不会以结疤的形式自愈，而是会在几个月内长出新的肢体，某些个案证明，它们可以自愈（重生）出重要的器官，例如：脑部。它们接受外来器官的能力很强，眼睛及部分脑部移植后可以完全恢复正常。
（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六角恐龙主要生活在淡水，不过苏杞融合了不止一种生物的基因，所以他也能适应海洋。总之都是小说设定，完全不科学，大家看个乐就行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