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冷凝若寒

48、第四十八章：墓园

　　秋叶藤重新回到办公室时，乔曼青和肖远阳刚好到老家。

　　早上秋叶藤走后，乔曼青也紧跟着出了门。

　　她打车到肖远阳处，看到她，肖远阳有些意外，那时还未到他们约定的时间。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今日他们是去祭拜她的父母。

　　他问她：“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她有些尴尬：“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发现出门太急忘了拿手机了。”

　　肖远阳看着她有些无奈，道：“我送你回去拿吧，反正现在还早。”

　　乔曼青阻止他：“不用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有师兄你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用担心会饿死。”

　　肖远阳看着她，表情无奈，眼神却是宠溺：“真的不用。”

　　乔曼青肯定点头：“不用。”

　　“我想早点见到爸妈，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乔曼青老家离A城有些距离，自己开车，不堵车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车上，肖远阳问她：“你那个男朋友最近还是很忙吗？”

　　乔曼青正拿着肖远阳的手机在玩消消乐，闻言，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道：“前段时间他不是陪我出去玩，然后请了一个月的假吗，积了特别多的工作，所以现在都忙的脚不沾地。”

　　肖远阳仔细看着前方的路况，道：“那他今天也没请个假。”

　　乔曼青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没有跟他说。他昨天去临市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肖远阳感慨：“看来我要想见到你这个男朋友还有得等啊。“

　　乔曼青笑了笑：“会见到的。”

　　肖远阳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曼曼，不会是他不愿意见我，或者，是你不愿意让我见他？”

　　乔曼青拿着手机的手点偏了一点，她抬起头，笑得一脸单纯：“师兄，你想什么呢？都是没有的事。等他不忙了，你也不忙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说着她还叹声气，道：“唉，要让两个大忙人顺利会师是真的难啊。”

　　肖远阳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乔曼青见他不再追问，也再次玩起消消乐。

　　可是游戏并没有玩多久，她就没有再玩。

　　那条陌生却又承载着她许多思念的道路让她渐渐失去玩乐的心情，她看着外面的一切，心道：真的很久没来了。

　　肖远阳看着前方的路，见她突然发呆，道：“先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乔曼青被他的笑容感染，她道：“嗯。”

　　她闭上眼睛，有些事情，肖远阳永远都是很让人安心的那个人。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候，他们在十二点之前到了墓园。

　　下车的那刻，乔曼青觉得脚有千斤，心也似乎沉重的厉害。

　　肖远阳捧着一束鲜艳的小□□，陪着她从那些台阶慢慢走上去。

　　墓园的人不多，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可是风吹起却让人觉得寒冷。

　　从山脚到乔父乔母的墓地，明明是很短的距离，乔曼青却仿佛觉得自己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和肖远阳祭拜了父母，乔曼青对肖远阳道：“师兄，我想和爸妈单独待会。”

　　肖远阳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不可以哭，眼睛肿了会很难看的，老师和师母也不会高兴的。”

　　乔曼青乖巧点头：“嗯。”

　　肖远阳掏出那个她开始打消消乐的手机给她：“我就在车里等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肖远阳一向用两个手机，两个号码乔曼青都知道，她乖巧地接过电话。

　　肖远阳走后，乔曼青在父母的面前站了一会，然后她在墓前坐下。

　　她伸出手抚摸墓碑上冰冷的刻字，她将脸贴了上去。

　　墓碑很冷，可是她却觉得心好像暖了一些。

　　眼睛有些涩，但想起肖远阳的叮嘱，又想起母亲的确一贯是不准她哭的，她抬起头，硬是将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沉默许久后她开口：“爸，妈。你们可以看到我的吧？”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许久没回来你们看你们，不是我不想来，是我怕我来了你们会很生气。我知道此刻的我并不是你们所想看到的样子。”

　　“你们并不喜欢秋叶藤，可是我却又和他在一起了。我真的是该死，老是做那些你们不喜欢的事。如果你们还在，肯定会又气的想打断我的腿吧。”

　　“妈妈，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你们真的把我打一顿，打断我的腿，那就好了。因为那样，我就不会再跑去找他，不会在机场跑掉，如果是那样，那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样，即使我被你们打断腿，可是你们还是会在我的身边。”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和他在一起。如果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你们就不会受他妈妈的侮辱，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你们还会好好的。”

　　“爸，妈，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们。”

　　墓园似乎总是比其他地方冷些，可是心痛的人是感受不到冷的。

　　乔曼青抱着墓碑，似乎能在那里感受到属于父母的温度。

　　“乔曼青。”

　　古觅没有想到会在墓园里遇到乔曼青，她没想到读书时明明是那么不对付，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却老是偶遇，就连陪男朋友扫个墓都能遇见，她们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看着那个抱着墓碑身上散发的悲伤比这冷风还冷的人，她终究是忍不住出声。

　　只是，那个女孩仿佛并没有听见。

　　“乔曼青。”她又唤了她一声，乔曼青还是没有反应。她凑过去，发现她眼里没有焦距，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

　　她凑的近了，这才听清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知道错了。”

　　“乔曼青。”古觅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扶住她。

　　那个女孩似乎陷入了噩梦，看着她，眼神却毫无焦距。

　　“你怎么啦？”古觅被她的不正常吓到，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墓碑。看到上面的碑文想到她刚刚不经意间听到的那些话，再看乔曼青，她突然有些心疼她。她伸手抱住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上痛苦的事情很多，最痛苦之一就是死别。

　　许久，她道：“想哭就哭吧。”

　　乔曼青并没有哭，古觅以为她还是没有缓过神来，正斟酌着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听她道：“我妈妈最讨厌我哭。”

　　古觅：“......”

　　此时乔曼青已经灵魂归窍，她放开古觅，看着她，很是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古觅看她终于恢复正常，站了起来。指着身后的某个位置，道：“陪他来看他奶奶。”

　　乔曼青也站起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笑得阳光的男孩。她记得，那是古觅的男朋友，好像叫徐雨。

　　她没有想到她和古觅竟然还会有此等孽缘。彼此扫墓还会遇见，最有缘的是，徐雨奶奶的墓地就在她父母墓地的斜后方。

　　古觅看着她：“我刚刚和他一来就看见你在这儿，我本来不想见你的，可是你一直叨叨叨的实在是太烦人了，我怕其他人过来以为这墓园闹鬼，所以就出来阻止你。”

　　乔曼青看着古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想笑一下，可是心情沉重的她扯不动嘴角，但她还是道：“谢谢你的拥抱。”

　　古觅看着她，脸色有一丝的不自然：“我才没想抱你，是你太重了。”

　　乔曼青看着她没有说话。

　　古觅见她不说话，又想起她刚刚那个伤心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她又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你来看你爸妈他们肯定很开心，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话一出口，她发现在安慰人这件事上她是真的不擅长。

　　乔曼青看着她，她能感受到她眼里的善意。她的话并不能安慰她已经疼痛多年的心，可是她的善意还是让她有那么些感动。

　　古觅见她还是不说话，想了想又道：“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如果’想多了，只会让你更难过。刚刚你的话我都听见了。”

　　她一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赶紧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是这墓园太安静了，然后你又离我们那么近，所以我就听到了。”

　　乔曼青没有说什么。

　　古觅见她似乎没有生气，才继续道：“车祸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你不要将过错都揽在身上，你爸妈定不希望你活得如此愧疚。\"

　　古觅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不过是几句话，她已经听出了事情的始末。

　　乔曼青看着她，这话肖远阳说过，肖沐阳也说过，如今古觅也如此说。

　　可是......

　　“可是事实就是我的错。”

　　古觅：“......”

　　古觅看着她，叹息一声：“你这是钻牛角尖，你不该这么想。”

　　乔曼青看着古觅，这个漂亮的女孩其实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她的善意却让她突然想跟她说一说多年无法诉说的痛苦。

　　她看着她，道：“七年前，他的妈妈去了我家，说他和木颜琳已经订婚，只要他们毕业就会结婚。她让我爸妈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小小年纪，不知廉耻。我爸妈是老师，最是注重家风。他们对这件事很生气，让我和他分手。我不肯，还和他们吵架，甚至以为他们送我去香港读书也是为了拆散我们，所以在他们送我去机场的那天，我很生气地跑了，然后......”

　　古觅看着她，虽然她之前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故事，可是听她如此一说，看着她想哭却又不能哭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很难过，比她还难过。

　　她再次伸手抱住她，道：“那样的结果也不是你想的。要怪就怪秋叶藤，明明有未婚妻偏偏还招惹你，要怪就怪他妈，什么年代了还整的跟封建家长似的。如果她不去你家，你也就不会和爸妈吵架了。”

　　古觅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狗血，上次听姑姑当故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可思议，再听乔曼青说起，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读大学的儿子交女朋友，当妈的竟然跑女孩家去说人家不知廉耻，这是什么奇葩家长。

　　不过，那秋叶藤也是个渣男，有未婚妻还去勾搭小姑娘。

　　不过，木颜琳这个名字，她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

　　她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木颜琳不是秋叶藤的妹妹吗？她怎么变成他未婚妻了？”

　　乔曼青被她抱着，没有说话。

　　“太变态了，这一家人都是奇葩。乔曼青我突然特别后悔当年和你争秋叶藤，幸好，我没有追到他。”

　　乔曼青的心情本来很复杂，但被古觅这么一说，若是换个场合，她都想笑。

　　“木颜琳是他小姨老公和前妻的女儿。”乔曼青怕她越想越歪，赶紧出声止住她的胡思乱想。

　　木颜琳放开她有些意外，随即道：“难怪我以前总觉得木颜琳对秋叶藤的态度很奇怪。”

　　乔曼青心中苦笑，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木颜琳对他的不一样，只有她傻傻的以为她那是对哥哥的占有。

　　古觅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一向心直口快，也没多想直接问道：“那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

　　乔曼青看着她，许久道：“我以为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可是偏偏我们又重逢。可能，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吧，注定要有一个结局。”

　　古觅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她憋了半天，道了一句：“这个世界的男人除了秋叶藤难道都死光了吗？”

　　乔曼青没有生气，她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人，对她道：“他等你很久了，快去吧。”

　　古觅闻言也看向徐雨，想要过去，可是却还是不放心乔曼青。

　　“你......”

　　乔曼青：“我没事了，快去吧。我哥哥还在山下等我，我也准备走了。”

　　古觅知道墓园这种地方来的人多半都是哭着走的，看她的情绪好像的确恢复正常，又想着徐雨的确等了许久，也就不矫情和她道别离去。

　　乔曼青看着古觅奔向那个笑得阳光的男孩，看着他们携手离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她回头，手指轻轻抚过父母的照片，想要将他们的音容刻在心上。

　　她出墓园的时候，一直站在车边的肖远阳迎了上来。还未开口就发现她的手冰凉，赶紧将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

　　“师兄，我不冷。”乔曼青想要拒绝。

　　肖远阳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快速将她塞进车里，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

　　在墓园外面的道路拐弯的时候，乔曼青看到了自己的舅舅。

　　肖远阳也是认识她舅舅的，问她：“要不要停车？”

　　乔曼青看着捧着鲜花的舅舅，眼里有期盼滑过，但最终还是道：“不用了。”

　　她对秋叶藤说，她祭拜父母后还要去看舅舅。但其实，她已经好几年都不曾和他们来往。

　　舅舅对她很好，可是舅母却不一样。尤其是父母走后，父母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积蓄。舅母估计是怕舅舅补贴她，每次见她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

　　其实她也能理解舅母，后来又因为离得远，她也就不再怎么来他家，有的不过是逢年过节的电话问候。这两年每次来祭拜父母她也没有去他家，怕碍舅母的眼，惹得他们家庭不睦。

　　很快她接到舅舅的电话，舅舅问她：“曼曼你是不是回来了？”

　　她调整情绪道：“嗯，但是我现在已经回A城了。”

　　“怎么不多呆一会，也不告诉舅舅。”

　　“远阳师兄陪我一起来的。因为远阳师兄比较忙，所以就没来得及去看舅舅和舅妈.”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来去匆匆。”

　　“舅舅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我回来看您。”

　　“好吧。”

　　人都是虚伪的，很多时候，都是心知肚明，却偏偏都不戳破。

　　乔曼青知道舅舅是真的关心她，可是他也是真的怕舅妈。

　　从墓园出来，知道她心情低落，肖远阳一直都没有说话，放了一首比较舒缓的轻音乐。

　　这晚，他们并没有立即返回A城，而是在城里找了个酒店住下。

　　这些年他们都是这样，每次回来扫墓，都会在住一晚。他们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就是住一晚。

　　因为乔曼青觉得这样可以和父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