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冷凝若寒

36、第三十六章：闲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

　　照常上班，休息的时候偶尔和安稳吴桐他们小聚，偶尔和肖远阳吃过饭。

　　她的睡眠依旧很差，可是这么多年，她慢慢也就习惯了。

　　那日之后，她和秋叶藤再也未曾遇见过。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多月，有些癫狂的夏天开始慢慢退场，国庆节过后的某天，说不上冷，却适合外出，吴桐提议大家一起去吃火锅。

　　吃完火锅，三个人照常去楼下商场逛。乔曼青让她们俩先下去逛，自己则先去个洗手间。

　　商场的洗手间里，她正掏出口红，准备补个装。却看见洗手池旁两个打扮精致得体的中年妇人人在闲聊。

　　其中一人抬头，她看见镜子里的那张脸，瞬间便愣在原地，忘记动作。

　　她听见两人谈话。

　　“姐，你说这俩孩子咋这么让人操心呢？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

　　“谁说不是呢？”

　　“姐，我说咱这叶藤平日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唯独在感情上就这么迟钝呢？颜琳的心思，那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偏偏他看不出来。”

　　大概是看见了洗手间里还有其他人，打扮偏优雅的那人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便转了话题：“你这次回来，就多待些日子吧。”

　　“我是准备多待些日子的。虽说这颜琳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从小也是我带大的，看着她那样喜欢叶藤，我也真心希望他俩能早点修成正果。姐，我也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颜琳的婚事来的，我打算让他俩快点把婚事办了，我再回澳洲去。”

　　见自己的妹妹并没有懂得自己的顾忌，较为优雅的那位女士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她控制得极好，并没流露出来。

　　她抽了纸巾将手擦干：“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听她如此一说，掏出口红补妆的那人明显有些不满：“就是惯的他们俩，所以都这么大了，还拖着不肯结婚。反正我不管，这次我就是为了让他们结婚才特意回来的。”

　　优雅的女士颇无奈回道：“你以为我不想啊。”

　　乔曼青回过神来，洗了手，并无意听别人的八卦，想快点离开。

　　可是她刚到门边，后面传来的话让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只听那个打扮浓艳的女人道：“姐，你说叶藤是怎么想的，他和颜琳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却硬是不结婚。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狐狸精呢？”

　　她的姐姐反驳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叶藤现在是事业太忙，他和颜琳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挺好的？姐，颜琳都跟我说了，叶藤都没有跟她表白过。依我看啊，他就是还惦记着那个小狐狸精呢？不然他怎么这么多年，不和颜琳处朋友，也没有谈个其他的女朋友。”

　　“他们早就没联系了。那年，我去过他们家之后，后来就听说他们家搬走了，那个女孩子也转学了。”

　　“你确定他们没联系了吗？说不定，他们又联系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会骗我。”她停顿了会，一直温柔的语气透出一丝不屑：“就那样的女孩子，也想肖想我的儿子，还说什么书香世家，老师的孩子，小小年纪，不知廉耻。那样的父母，还为人师表，也怕是教坏人家孩子。”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乔曼青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走了出去。

　　她站在不远处，看见俩个妆容精致的贵妇人走出来，然后看着她们走进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她跟在她们身后，清楚的看见，她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同桌而坐的还有秋叶藤和木颜琳。

　　一桌四人，有说有笑，画面说不出的和谐。

　　乔曼青慢慢扬起嘴角，拿着手机的手却紧紧攥紧，手背上有青筋凸显出来。

　　安稳最喜欢的店铺里，她和吴桐正一人拿着一件衣服比划，拌嘴说对方的审美太丑。

　　突然看见乔曼青进来，安稳一把拉过她，问：“曼曼，你说，这件衣服好看吗？”

　　她看了一眼安稳身上的那件衣服，随即从旁边的衣架上抽出一条淑女裙递给她，道：“韩硕喜欢这个风格。”

　　安稳看着手里丑的要死的裙子表情一言难尽的问她：“曼曼，你确定吗？”

　　乔曼青没有回答，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从衣架上抽出一条吊带亮片裙放到正放肆大笑的吴桐手里：“我二哥哥的风格。”

　　吴桐脸色笑容僵住，不敢置信地问：“乔曼青，你骗鬼呢？”

　　乔曼青没有看着她俩，不说话。

　　俩人还想再问，抬头看去却发现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安稳一向粗神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关心道：“曼曼，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差？”

　　吴桐也很是担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脸色这么差。”

　　乔曼青拿开她俩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道：“我没事，估计是着了凉，有些感冒。”

　　安稳有些着急：“啊，那我们去医院看看吗？”

　　吴桐也赶紧将手里的衣服放下，俩人提着包就打算送她去医院。

　　她笑了笑：“不用，我没事，回去休息就好了。今晚，我就不陪你们逛了，你们俩慢慢看。”

　　安稳却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她摇头：“不用，就是一点小问题。再说，你们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去医院了。”

　　安稳和吴桐沉默下来，她们当然清楚她不喜欢去医院。

　　至于原因，她们曾听说她的父母车祸身亡，送到医院，却没能救回，不难猜测，应该是和这个有关。

　　乔曼青道：“你们继续逛，我就先走了。”

　　“还逛什么逛，走，送你回家。”吴桐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乔曼青没想让她们送，推拒道：“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吴桐回过头来：“你闭嘴。”

　　安稳也道：“我们可以下次再逛，今天先送你回去。”

　　乔曼青知道两人的脾气，想必今日不让她们送她们也是不放心的，也就不再说什么。

　　安稳开车，和吴桐准备将她送到肖沐阳住的小区里，她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一起。

　　乔曼青却在半路的时候对她道：“桐儿，今晚我回云山社区住。”

　　云山社区是乔曼青自己租的房子那里。

　　吴桐闻言却不大赞同：“你都感冒了，那边又没人照顾你，去那干嘛？”

　　一向比较粗神经的安稳今日神经却异常敏感，问她：“曼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沉默良久，乔曼青开口：“刚刚在商场遇到爸妈的熟人，我，我想爸妈了。”

　　车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吴桐没有再说话，却是转了方向，将车子开向云山社区。

　　就在快要到的时候，乔曼青给肖沐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去安稳家住。

　　怕肖沐阳不相信，她将电话递给安稳，一脸懵逼的安稳在她欲语含泪的眼神下，最终昧着良心道：“沐阳哥，今晚我们要斗地主，你一个安心睡吧。”

　　吴桐和乔曼青在旁边听着表情有些不受控制。

　　安稳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还将电话递给吴桐。

　　吴桐非常傲娇的轻咳一声，对着电话那头道：“今晚你妹妹归我们。”

　　她们都如此说，肖沐阳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在吴桐和安稳的护送下，乔曼青回到了自己那个不常住的出租屋。

　　关上门，她习惯性的躺在地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那些久远的事情开始涌现在脑海里，晴朗的下午，优雅的女人，用最文明的话语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词，然后踩着高跟鞋高傲地离去。

　　转而画面发生变化，她不记得那天的天气如何了，可是她记得刺耳的鸣笛声里，父母相继用着最大的力气推开她，然后他们的血在她眼前画出这世上最绚丽却也是最残忍的画。

　　太平间里，他们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对她说：我们生气的是，她侮辱了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对她讲：我们没有不相信你，我们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躺在地板上，她还记得父母墓碑的温度，冰凉的似乎要将她的心脏冻住。

　　心太痛了，她将自己蜷缩起来，想要减轻这种痛苦，可是又害怕如果不痛了，她就会忘记他们的容颜。

　　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在泪水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然后看到洗手间里的那个女人。

　　她说：还说什么书香世家，老师的孩子，小小年纪，不知廉耻。那样的父母，还为人师表，也怕是教坏人家孩子。

　　她想哭，可是却哭不出声来。

　　许久，她眼角不再有眼泪流出来。她起身，去卧室换了件衣服，那件衣服是八年前的冬天，母亲带她去买的。

　　一件米色的毛衣，她只穿过一次，后来就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在衣柜里。

　　毛衣的样式很简单，恰恰简单就是经典，七年过去，样式也不过时。

　　她出了门，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铺里买了半打啤酒，然后蹲在小卖铺对面，将半大啤酒全部灌进肚子里。

　　再站起来时，她的脚步已经开始摇晃。

　　她没有回家，而是打了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