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冷凝若寒

29、第二十九章：决绝

　　可是，这世间的磨难从来都不会因为你曾经经历过磨难而后就永远绕开你。

　　研一那年新年，她去了新疆陪吴教授过年。

　　大年初一那天吴教授的身体出现严重不适，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她，是食道癌。

　　那一天，她觉得那个新年一点也不喜庆。

　　她本想留在新疆照顾吴教授，吴教授却坚决不同意，她告诉她，学业是最重要的。

　　乔曼青的执拗终究没能赢过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内心坚强的女人，尽管她再不放心，开学时她还是回到A城。

　　吴教授寡居多年，并不多的工资多是捐献给希望工程，并没有什么积蓄。

　　乔曼青想都没想担负起那高昂的医疗费，即使她本身也是一穷二白。

　　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肖远阳和肖沐阳，后来听肖沐阳说有时候死亡之路上的游戏会有丰厚的奖金，她便动了心思。

　　但是肖沐阳应该是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只有他带她来的时候才准她玩。看着她开始在意那些奖金，肖沐阳很快就知道吴教授的事情。

　　她没有拒绝肖沐阳的安慰，却拒绝了肖沐阳的金钱支持。

　　他们是她哥哥，可是他们没有义务去养她一辈子。

　　她很努力的去赚那些医药费，很努力的去争取让吴教授活下去的机会，很努力的挽留着她想挽留的人。

　　然而，她终究没能战胜死神。

　　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母爱的人也永远的离开了她，去往了她向往已久的爱人和亲人身边。

　　她知道，吴教授走的很安详，她知道，这种结局对她来说未必是痛苦。

　　就如肖沐阳所说：那是她心之所向。

　　所有的她都知道，可是，她不能接受那个如母亲一样的人也如父母一般永远的离开了她。

　　为什么，她想要留住的从来都留不住，想拥有的总是会离去。

　　她的心太痛了。

　　今晚，知道她和秋叶藤当初的分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造就了这么多的悲剧的开始不过是因为一个误会，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多少个从噩梦惊醒的夜里，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如果当初她没有遇到秋叶藤，就不会有他的母亲气势凌人的跑到家里，如果当初他的母亲没有上门去侮辱她的父母，那她就不会和父母吵架，如果她不和父母吵架，那她就不会跑，如过她不跑，那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告诉肖远阳，父母的死是因为她乱跑。

　　可是她清楚她的罪不仅仅在于那天，更在于她没有听父母的话和秋叶藤谈了那场恋爱。

　　所以她恨秋叶藤这个骗子，更恨自己当初的执迷不悟。

　　可是今天，她发现原来真相并不是那样。

　　他并没有错，一切就是一个误会。

　　可是这个误会却是他妈妈和木颜琳一手布下的局。

　　而他妈妈布上这个局，其实也是因为她。

　　悲剧就是这么的痛彻心扉，他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她自己。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是罪人。

　　她又想到了父母的样子，即使七年过去，那一天他们躺在她身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们躺在太平间里的样子，都是那么的清醒。

　　心痛的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躺在地上的她，蜷缩起来，已经哭了一晚上的泪水再次流出来。

　　从前母亲不许她哭，告诉她女孩子哭哭啼啼那是懦弱。

　　父母走后，她似乎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猜想母亲一定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秋叶藤一口气跑到乔曼青门前，想要敲门举起手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她有男朋友了，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没有过去的只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但是，他的心却不受他的意志控制。

　　很快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只是想弄清楚一个已经推迟七年的解释而已。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

　　他更想问，她今天晚上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挣扎许久，再次举起手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而已。

　　结果手还没有敲下，他突然就听见里面有哭声传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屏住呼吸仔细一听，听见那哭声越来越大。

　　不是他出现幻听，是真的有人在里面哭。

　　所有的犹豫瞬间不见，他敲响了门扉。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开口，反倒是哭声越来越大。

　　秋叶藤急了，对着里面大喊：“乔曼青，乔曼青，乔曼青。”

　　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回应他，有的只有哭声。

　　无论他怎么敲，里面的人都好像自动隔音了一般，门扉依旧紧闭。

　　乔曼青没有开门，反倒把隔壁的邻居吵醒。

　　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人都没看到就破口大骂：“大半夜的你敲什么敲，神经病啊。是不是想去派出所？”

　　秋叶藤有些烦躁可一向教养很好的他还是压着脾气道歉：“对不起，我......”

　　中年男子看着他：“你谁啊，你是这家的吗？大半夜敲人家门，你想干什么？”

　　秋叶藤听着里面的哭声越来也烦，他道：“这是我女朋友家，我们吵架了，所以，对不起，我......”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拔腿就往楼下跑。

　　那半眯着眼审视他的邻居本来还等着他‘坦白’，他却说一半拔腿就跑。

　　邻居有点懵，半天后回过神来，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骂道：“神经病啊。”

　　邻居信了他的话，骂骂咧咧的又关上了门。

　　再说秋叶藤，他一口气跑到楼下，看到靠着乔曼青开始站着的位置旁边果然有跟下水管。

　　他把身上的西装脱了随手往地上一扔，就着水管往上爬，动作行云流水。

　　若是认识他地人看到这场景，定会将眼珠惊掉。

　　谁能想到从小到大的都是好孩子的贵公子，竟然还有这么一项技能。

　　也幸亏这是老旧小区，连路灯坏了三年都不会有人修，更就不可能有监控这种高科技，也幸亏现在是凌晨，大家都已经进入梦乡。

　　不然，他这矫健的身手必定让他不出一天就走红各大网络，下半夜可能就真的去派出所过夜了。

　　秋叶藤的动作很快，乔曼青家客厅窗户没关，这里的窗户也没有安防盗窗，他伸手矫健地翻进乔曼青家的客厅。

　　他刚落地，就发现脚下不对，低头一看，正是还在哭的乔曼青。

　　秋叶藤心尖一颤：“乔曼青。”

　　正哭的不能自已的乔曼青突然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抬头。

　　看到秋叶藤她觉得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秋叶藤却将她扶了起来，担忧写在脸上：“乔曼青，你怎么啦？”

　　乔曼青哭声依旧，却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唤她的人。

　　这一定是梦吧，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她的梦里。

　　秋叶藤发现她眼神呆滞，呆滞中似乎又藏着许多其他的感情，他却来不及揣摩。

　　因为想要将她抱起来的秋叶藤眼尖的看到了手腕上的血，他眼睛一疼，抬起那只手问：“你受伤了？”

　　话一说完他看到了躺在旁边地板上的修眉刀，聪明如他，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深沉的双眼快速染上戾气，朝她吼道：“乔曼青，你疯了吗？”

　　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手忙脚忙的去翻东西。

　　多亏肖远阳和肖沐阳都是医生，且对她的事情关心的事无巨细，秋叶藤虽然第一次来她家却是轻易的找到医药箱。

　　不知是太担心还是跑的太急，秋叶藤提着医药箱跑回来时还被一旁的柜子绊了一下，膝盖撞了一下，可是他却不曾停顿一下，直接跑向她。

　　手忙脚乱的打开医药箱，想要给她包扎伤口，却先挨了一巴掌。

　　乔曼青看着一脸震惊的秋叶藤，丝毫感觉不到手上的痛。

　　经过刚刚秋叶藤那一吼她终于清醒，眼前的人并不是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她知道，严格说起来，他没有错。可是看到他，她忍不住动了手。

　　所以的痛恨都要有宿主，可能对她来说也不例外。

　　他是没错，但是如果不是他妈妈的出现，后面的一切就可能都不会发生。

　　房间里的气氛随着那一巴掌变得诡异，好一会秋叶藤有了动作。

　　但是他却是执起她的左手，动作笨拙却轻柔的给她包扎伤口。

　　其实伤口并不深，若是再晚一点，可能伤口的血液就已经凝固了，那附近的旧伤疤却刺痛秋叶藤的眼睛。

　　“乔曼青，你......”秋叶藤回头，想要质问，看到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所有的话都戛然而止。

　　乔曼青看着他，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似乎含着所有人的委屈。她不再大哭却泪流不止的样子，比在门外时更揪痛他的心。

　　秋叶藤转过头去，将伤口处理好。

　　回头，见乔曼青还是那样看着他，他终是没有忍住，拥她入怀。

　　他犹豫了许久，问：“他对你是不是不好？”

　　乔曼青没有回答，只是就着他抱着她的姿势无声的哭泣。

　　秋叶藤也不再问，就那样安静地抱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秋叶藤听不到她的哭声，甚至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他以为她睡着了。

　　放开她，却发现她已经睁着眼睛，不过已经不再流泪。

　　他还未说话，就听乔曼青唤他：“秋叶藤。”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看向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可是她却不再说话，就是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仿佛是透过重重迷雾在看他，她的眼神里有些迷茫，有些爱恋，有着不舍，有着纠结，却也有着决绝。

　　她的眼神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对她道：“躺下休息一会吧。”

　　说着他准备扶着她躺下，却在他伸手就要碰上她的那刻，她开口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她的声音很低，嗓子还有点哑，说出来的话却让秋叶藤如遭雷击。

　　他伸出的手停在原地，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许久之后，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了一个已经困扰他七年的问题：“乔曼青，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时兴趣？兴趣没了，就可以随手丢弃？“

　　凌晨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里，明亮的灯光下，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似乎想要看到对方心脏深处。

　　房间的气氛诡异的可怕，两个人都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

　　许久都没有等到乔曼青的回答，秋叶藤终是先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老旧的房门发出震耳欲聋之声，似乎这老旧的房子都随着它的颤抖抖动了两下。

　　乔曼青看着门口的方向，许久她突然笑了起来。

　　一时兴趣？随手可弃？

　　如果是那样那该多好，如果是那样，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一夜，乔曼青保持着秋叶藤离去时的姿势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