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想过推男主》悖行

92、第 92 章

　　特殊病房内的百叶帘全都落下了，隔绝了一切外部往病房内窥视的可能。病床上的青年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他身上沾染了尘土和血的卫衣被换下，现着一身浅蓝条纹的病号服，包扎好的伤口藏在衣服下，苍白的脸色几乎跟病床的惨白融为一体，若发色不是扎眼的红，或许他能显得更加人畜无害一些。

　　但德塔菲·安德鲁不会蠢到被原祈看似无害的外表骗第二次。

　　又一次跟原祈独处一室，德塔菲还是把保镖留在房间外，但她留了心眼，没有锁死病房的门，并吩咐保镖随时待命。她垂眸注视床上的青年，缓缓踱步至床头，把垂在床边的呼叫器捏在手心，后退一步，轻声说：“你醒着吧。”

　　床上的青年毫无反应。

　　德塔菲换成她的母语，又说了一遍：“睁眼，这里没有别人。”

　　半晌，床上躺着的本应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弯了弯嘴角，眼睫一扇，睁开的深褐色眼睛里闪着清明的光，没有一丝昏迷许久后醒来的迷蒙。

　　原祈支起身靠着床头，冲德塔菲一咧嘴，道：“大小姐，我还是病号，需要好好休息。”

　　德塔菲只觉那笑容刺眼，上前揪住原祈的衣领，厉声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几大家的人都等着要你的命？我花了大功夫保下你，你最好在我后悔之前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

　　原祈笑容不变，抬手用三根手指捏住德塔菲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把德塔菲的手从他的衣领上扯开。德塔菲则像被原祈的温度烫伤一般，整个人惊得后退了一步，显然之前原祈的威胁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两人在尴尬的静默中对峙了几秒，原祈扯了扯嘴角，像是维持不住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淡淡道：“别紧张，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是在利用我。” 德塔菲冷哼，“除了谋杀明以澈，你还隐瞒了什么？”

　　“哪有隐瞒，只不过是忘记说而已。好吧，我想想看，大概是，我想要他死……”原祈眼神阴鹜，“必须死。”

　　说着，他转头看向德塔菲，后者被他冷不丁的一眼看得浑身一震。原祈轻声道：“现在我们目的一致了。”

　　“我没有应承过这种事。”德塔菲毫不犹豫地撇清自己。

　　“是吗？”原祈笑了，“你不是看见了吗？尹沉澜是怎么对待明以澈的……”

　　德塔菲一愣，记忆骤然回到几小时前，尹沉澜撇弃废物一样把她丢弃在各种目光之下，却小心翼翼如捧珍宝一般把明以澈抱上了救护车。

　　“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原祈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

　　洞黑的枪/口淡淡的火药味仿佛融进了皮肤，命悬一线的恐惧仍紧攥着心脏。德塔菲咬紧牙，被重新唤醒的屈辱感让她忍不住发抖。

　　“想起来了？”

　　“真恶心！”

　　上下齿随着颤抖不止的身体打颤，碰撞出的“咯咯”声仿若严寒中垂死之人的呼救，“真恶心”三个字从磕碰的牙缝间钻出，饱含的愤怒和怨恨犹如生自瘴气沼泽中的毒蛇。

　　“恶心，太恶心了。”德塔菲不住地重复，像怨念嚼碎后把恶毒的残渣一点点啐出，“两个男人，为什么，真恶心……”

　　原祈满意道：“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不行！他们凭什么这样戏弄我！不行……”德塔菲狠狠咬住右手大拇指，“不行，我得想办法……”

　　原祈冷眼看着德塔菲陷入混乱，淡淡问：“你想做什么？”

　　“两个男人，实在太恶心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变态，对，我要曝光他们！他们要为我受到过的耻辱付出代价！”

　　“然后呢？”原祈问。

　　“然后？”德塔菲顿住，回头看原祈，“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恶心的同性恋了啊。”

　　“不，然后你就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原祈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安德鲁家族的千金大小姐的未婚夫，是一个同性恋。”

　　德塔菲一愣。

　　原祈继续说：“你会彻底得罪尹家，因为你让他们最重要的继承人背负了不堪的丑闻。他们只需要你作为牵制尹沉澜的工具，而不是卫道士，对他们而言，尹家的形象比尹沉澜性向的合理与否重要百倍，而你的做法正是往尹家脸上抹黑。他们很快就能压下尹沉澜的丑闻，而他们会怎么处理他的性取向问题，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但你，德塔菲·乔·安德鲁，你会被封口，所有涉事者都会被封口，一个无关紧要的联姻对象，尹家要多少有多少，大小姐，你并不是那个唯一。你做的事甚至会牵连你的家族，我不认为安德鲁家族有能力跟尹家抗衡，安德鲁小姐，我也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成为被你们家族的弃子——为了安抚尹家的怒气。而造成这一系列后果的源头，只是因为你曝光你未婚夫是一个变态……对了，还有一个明家，明家的手段大概不会比尹家温和到哪去。”

　　原祈漫不经心道：“小金丝雀，这些后果，你是想也没想过吧。”

　　“那我该怎么办？”德塔菲被原祈的一连串假设砸蒙在原地，怔怔道：“是你告诉我尹沉澜喜欢明以澈，是你说要报复，现在你又告诉我的报复将会报应回我自己身上。那我还能怎么做？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两个人不能好过？你告诉我！你不是说你是来帮我的吗？”

　　“你想让那两个人痛苦？”原祈撩起垂在德塔菲腰侧的一缕长发在指间绕了绕，轻声问。

　　“对。”

　　“我也是一样，我们现在是一伙的。所以，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

　　“什么也别说，乖乖当好尹沉澜的未婚妻，以及在不久以后，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这一点，尹家会帮你做到的。”原祈说，“你也渴求那个位置的，对吧？”

　　德塔菲咬着牙，用力点头。

　　“另外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协助……”

　　“我要明以澈的命，我要他死。我要割开他的喉咙，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干，我要他看着尹沉澜迎娶你，而他在尹沉澜不知道的角落，痛苦又绝望地死去……像阴沟的老鼠一样，在潮湿的角落腐烂。”原祈抬头冲德塔菲微微一笑，笑得德塔菲毛骨悚然，“而在这以前，明以澈的命是你拿捏尹沉澜最大的利器。”

　　“怎样？一切结束以后，你的目的也达成了。”原祈笑得越发灿烂，“一个痛苦地活着，一个痛苦地死去，还有能比这更好的报复吗？”

　　有那么一瞬间，德塔菲心中生出自己在跟一个魔鬼在商谈合作的错觉，眼前的青年纵使拥有怎般明媚的笑容，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狰狞。但是后悔已经晚了，德塔菲没有退路，她已经被魔鬼捆上了同一艘复仇之船。

　　“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魔鬼说。

　　“很好。”原祈用没有伤到的那边手臂，单手从头顶扒下病号服，“赶紧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最迟到今晚，尹沉澜派来的杀手就会将这里重重包围。让你一个保镖进来代替我，我需要变装离开。”

　　德塔菲尽管不适应原祈命令的口吻，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点头。开门前，德塔菲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跟明以澈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要他的命？”

　　原祈对着密不透光的百叶帘，漠然道：“真要说有什么仇，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我跟他，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