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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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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舞便算过去了,勉强跟我虚与委蛇的夜零幽下一秒就忙不迭地甩开我的手,如同被午夜钟声惊醒的灰姑娘,裙摆一甩,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于是身为冒牌王子的我也退回到闲人的位置,把外露的锋芒再度收敛起来,回到场边。但此时我却找不到尹沉澜的身影。
南宫沐走近来,做了个鼓掌的手势,揶揄道:“跳得好,精彩绝伦,胆大包天。”
我睨他一眼,装作没听懂他的讽刺,接道:“舞会不跳舞,还能做什么?”
南宫沐朗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阿澈,我真该把你这句话录下来,留着日后随时随地打你脸。”他又飞快收敛笑容,低压声音对我说:“我见着好几个长辈脸色都不太好,不知是因为你舞跳得不够好,还是因为你这时机和舞伴都选得太巧妙。”
“哦,那应该是跳得不好。”
“得了吧,我可以全程都看着,艳惊四座呢。”南宫沐狡黠一笑,“我觉得是另一个原因。”
不得不说,南宫沐太聪明这一点有时着实让人讨厌。我当下没有心情搭理他,刚才一支节奏感十足的探戈让我产生了闷热感,我动手松了松领口,随口问南宫沐:“他呢?”
南宫沐晃着手中的杯子,眼神揶揄,“我以为你跳嗨了,完全把他给忘了。”
被南宫沐糟心的话一堵,闷热感顿时变成烦躁感,今晚我的心情本来就算不上好,南宫沐的话现在堪称火上浇油,我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看南宫沐做什么都不顺眼,连带他手上晃个不停的杯子。
我一把夺过南宫沐的杯子,一口喝光里面的液体,随手把杯子掷在身旁的桌子上,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又问了一遍:“他呢?”
“慢着,这是香槟!你不能……”
我倒扣杯子示意他的酒已经没了,“香槟而已,我酒量还没差到喝杯香槟就挺尸的地步。”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喜欢冲着我发脾气?” 南宫沐见没能拦住我,无奈地按着太阳穴摇头。
我不理他的抱怨,只问:“他人呢?”
“真是怕了你们了。温室后边,他说在那里等你。”南宫沐叹气,拍拍我的肩膀,留下两个字后,与我错身而过再次融入人群中,“去吧。”
我顿了顿,保持平常速度,提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那是其中一扇离开会场的门,门后是长长的走道,通往尽头的卫生间,一路会经过若干个房门紧闭的房间,走道的另一侧,则是明亮的窗户,敞开着,足够让一个成年人进出。
想要低调离开,只能走这种捷径。
我轻盈地从窗户越出,避开寒家巡查走动的保镖,往坐落于寒家较为偏僻的西北角的玻璃花房走去。
站在会场角落的窗户边的原祈看见远处黑色的身影跑过,稍瞬便隐没在斑驳树影中,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转身从隐匿处走出,正好听见临近一对夫妇的对话。
“阿澈今晚做得不妥。”
“他平时也不会这么出格,今晚这是怎么了?”
“他不会真的跟寒家那个小女儿有什么牵扯吧?”
“我去找他谈谈……”
原祈侧身听着,谈话声渐渐停下,随后一名穿着优雅的妇人走了过去,嘴里喃喃念着:“阿澈这孩子跑到哪去了?刚才还在的……”
原祈勾了勾嘴角,把手中的托盘夹在腋下,装作着急的样子冲妇人的方向跑去,在即将撞上妇人的瞬间堪堪刹住脚步,引起妇人注意的同时一叠声地道歉。
“没事。”明夫人往旁边躲了躲,抬头看清了这个侍应的脸,微微一怔,说:“你是刚才送红酒的孩子吧。”
“是的,明夫人。”原祈微微低头,让自己看起来乖顺,“抱歉,差点撞到您。”
“是我走得急,没看清路,不怪你。”明夫人温柔地摇头。
“请问您有急事吗?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服务的吗?”原祈笑容无害,“若是有不方便我代劳的事,或许我可以为您找来明少爷……”
“明少爷,似乎往花房的方向去了……”
夜零幽没在会场找到寒音,因为寒音早在看见自己妹妹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同站在聚光灯之下时,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时,就再也撑不住,悄然退出了人群,从后门离开回到二楼的休息室。宴会开始之前,她跟夜零幽就是在那里等待的。
寒音自认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她在逃离的路上都不曾失态,微笑着向每一个认出她的人点头致意。但死撑终归是死撑,待得又是一扇门在她身后关上,热闹的音乐声被隔绝在外,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提起长裙的裙摆,在长廊上奔跑起来,跌跌撞撞来到休息室的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扶着门把,低声呜咽起来。
走廊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又关上,随即脚步声响起,听着似乎有人接近,寒音浑身一颤,马上抑住哭声,胡乱抹了抹脸,准备应付来人。
脚步声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接着寒音听到一声叹息,一个她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就不能哭得干脆一点吗,扭扭捏捏地也不怕憋成内伤。”
寒音惊讶地回头,看到有人站在她身后,那人手插着西裤口袋,脑袋偏着故意不看她,表情别扭。
“路小垣?”寒音见到是路垣,眨了眨眼睛,忍了又忍,嘴终于瘪了下来,在熟人面前,她终于不用装出一副礼貌的样子,一放松下来,眼泪就迫不及待地往外涌。寒音一边用手抹,一边用哭腔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你笑话。”路垣看着寒音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头,皱了皱眉,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条手帕抛过去,“把脸遮着,你丑死了。”
“你才丑。”寒音接着手帕抹了一把脸,呜咽着反驳了一句。
路垣没好气地咂咂嘴,一把把寒音拉进休息室,关上门,说:“行了,别忍着了,这里又没别人,要哭就大声哭。”他犹豫地伸出手,在寒音脑袋上拍了拍,放轻了声音,“我不看你就是了。”
“我不想哭,呜,我不要哭……你肯定在心里偷偷笑我,我才不要在你面前哭。”寒音使劲地抹着眼泪,并试图让自己停止抽噎,然而适得其反,她抽噎得更厉害了。
“这次不笑话你。”路垣轻轻拨开寒音的手,用指腹蹭去她眼角的眼泪。寒音的手劲太大,都把自己的脸搓红了。路垣低头看她一塌糊涂的妆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傻”。
“哭吧,你已经忍得够久了。刚才我在下面一直看着你,明明心里难过还死撑着笑,越笑越丑,白糟蹋这么漂亮的裙子。”路垣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轻柔地把寒音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让你抱着我哭,我就不追究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寒音听着路垣听似嫌弃实则安慰的话,想骂他“能不能别那么讨厌”,但她没有,因为她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难过压得喘不过气,此时贴着路垣的温度,这个总是跟她不对盘的竹马,此时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用力揪住路垣的衣襟,抛开所有的自持,放声大哭起来。
路垣任由寒音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听着那伤心的抽泣声,心里也跟着难受。他叹气,仿佛过去十几年积攒的叹息都在今天吐光了,他难得没有喊什么绰号,一本正经地喊了寒音的名字:“寒音,这么多年,你早该清楚他不可能喜欢你。”
“你知道,对,你们都知道……”寒音在路垣怀里摇头,“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路垣话语决绝,“寒音,他不喜欢你。”
“他也没有讨厌我,这样我还有一点机会的……”寒音痛苦地弓下腰,肩膀颤抖,“但为什么会是我妹妹?为什么我妹妹会是我喜欢的人的婚约对象?我不甘心啊!我可以把我的一切让给小幽,但是,但是澜哥哥……”
“为什么不放弃阿澜呢?你明明有这么多的选择,为什么不选一个喜欢你的人?”路垣低头注视怀里的寒音,点缀着装饰的发顶离他很近,近到,低头就能吻上去。但路垣什么都没做,他蠕动着发涩的嘴角,迟迟说不出心里那句“你为什么就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可我只喜欢他,我从见到他开始就知道,我只喜欢他……”
“你明知道他跟你妹妹是有婚约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为什么偏偏是小幽呢?为什么是我没法去恨的人?呜……”
路垣沉默着抚着寒音的长发,听着怀里悲伤的哭声,良久,他轻轻开口,问道:“是不是没有了寒幽,你就不用这么难过?”路垣在心里默想:只要你点头,我就想办法帮你除去这个人。
寒音一下子愣住了,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怔怔地看着路垣,“我……”
门外,终于找到休息室的夜零幽正好听到了路垣的问话,着急着找寒音的头脑立刻冷静下来,她收起了正欲推门而入的手,静静立在门前,仿佛也在等待里面的人的答案。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