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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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复多愁，别来云起松下月，座听客从天上来。
迷迷糊糊中，晏无清突然想起来很多。
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惬意的时间，撇去过死水一般毫无波动的修炼日子，放纵过自己过去的幻想，在还没踏入九州修真界那个圈子时，他曾经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也曾抱剑观花纵情山水，醒与云中歌，暮随海帆还，踏遍过世间诸多闻名遐迩的游景，纵情长歌，意气风发，红颜如水，温柔如梦乡。
再怎样美好的不吝称赞，可是晏无清却很清楚，那是一个他过去和未来都不可能再触及到的遥不可及的幻想了，彼时他已满头华发，一身道袍如苍雪印在风雪终年不化的昆仑中，周身是散不去的孤寂和不可言喻的寂寞，修真漫长无岁月，斩去红尘也不过百年，无论外表再怎样年轻依旧，这幅皮囊下藏着的一颗心却再也不会有少年血气的一丝豪情，就如同那被冻住的昆仑，终要随着积雪被覆在冷硬之下，不成道，不成仙，那人生便毫无意义可言。
那大概是他唯一的执念了，如今，却是险些害他入魔的罪魁祸首。
眼皮剧烈的挣扎，双眼游离微微颤动的同时，又好似陷入另一场噩梦，晏无清头汗从脸颊上流下，沉眠的睡颜一派温顺，好似宛若不谙世事的稚子，不似醒来时的防备和心大过死，松懈的可怕，但也脆弱，他眉头紧蹙，嘴中吐出低低的呓语，脸上一阵痛苦，在被梦魇纠缠迟迟不能挣脱的时候，他感觉到额上的一抹微凉的触感，带着令人安心的沁寒凉气，却并不冻人，反而有亲切之感。随即那只手略带迟疑的抵上了他的眉心，替他散去了不安和躁动。
而在梦境之中，晏无清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来喝一杯吗，师兄？”
轻声笑语的小师弟冲他晃了晃杯子，觥斛交错的幻影中，那张好似天人般俊美的面容也带着一丝的酒气，晏无清呆立在场还没反应过来，却被一直等不到回音的人有些不耐了，人魔混血的异瞳中闪过一丝委屈，却是低声道：“师兄？”
“饮酒伤身，修道之人自当修身，感悟天道，心中追求大道才是。”说话的人声音淡漠，好似玉石啷当，罄石坠入清泉般悦耳，即使是高岭之花，也有令人沁脾一亮之感。
晏无清震惊的同时，感觉到梦境中的身体不受自己操控，嘴中却无比自然的吐出方才的话，这般的熟悉，却也是这般的陌生。
在他陷入沉思的同时，两者的对谈还在继续着，直面着当年自己的回忆，晏无清心中百般交集。
“师兄才是得道真仙转世吧，这种心向大道的做法，孤寂百年可不是人人都做的到啊。”小师弟话中带着些许感叹。
“你也可以。”
“不，我大概不行……这世上，大概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于我而言，却是没有一丝的正义和公平，师兄是天地罕见的天灵根，良才美玉，而我只是一个外门的五灵根杂役，今日若是没有碰到师兄你，怕是早就死在外门了，不会有一丝的波澜掀起，”他淡淡的说道，好似对自己全然不在意，“天地何时开眼过？万物于天道而言，追求的同时，天道又把他们当成了什么？”
“修道即心，你魔障了，如今已在内门，自然是要更加努力的了，何必埋汰自身，过于苛求。”【晏无清】微微垂下眼睫，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身，眼中波澜不惊。
“师兄大概是不会懂的，毕竟我与师兄之间的差阂，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我若不更加努力，只会被你遥遥甩在身后，届时师兄走了，世上也再无我留意关心的东西了。”说到最后，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如细蚊呓语，渺不可及。
“………”【晏无清】没有说话。
晏无清却是大为不解，在他的记忆中，以往的这位小师弟，或者说魔尊，从未如此对他低声下气过，甚至带着一丝恐怕被抛下的恐慌，令他大为不解，恍惚之中，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了，但思绪来的急也去的快，抓不到一丝的界隙，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若我有朝一日登上大道，师兄可会等我一等？”
“为何要等？”
“……哈，是，为何要等，毕竟……我不如师兄，只是个低贱的人魔混血而已啊。”
“众生百态，何必纠结。”
“我决定不了现在，但我只能选择改变未来。”
晏无清顿时睁开了双眼。
在他一派凝重的脸色中，周围清晰的空间开始扭曲成了一副可怖的画，人物定格的脸庞渗出古怪的意味，在如同被时间所定格的巨幅图像中，他看到了自己的颜色，以及另一个烈如火焰的炽热，时间在他睁眼的同时开始流转，下一刻他却感觉自己心口一痛，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心口处被人握刀捅入的伤口，血液泊泊的流出，染红了赤红的刀身，也灼伤了伤人者眼中的痛惜。
小师弟……或者说魔尊的脸上带着一丝狂喜的笑意。
这不是他自爆时候的场景吗？！原来他不是被洪荒灵宝自爆给炸死的吗？！
晏无清深深的震惊了。
魔尊异色的双眼盯着他，笑意盈盈，衬着那张脸，看起来真是良善非常，但在他眼中，却宛若洪水猛兽般的恶鬼一样恐怖——
“抓到你了。”
晏无清不解的同时，只见他继续说道：“我已用伴生灵宝幽灵魔刀将你我二人的灵魂结契，就算我死，你也要一起陪着我，既然大道孤独，天地不仁，你我何不为伴呢？师兄，其实我一直都——”
妈的智障！你还想再捅一遍不成？！爸爸都要被你痛死了！
“倾慕于你啊。”唇畔边划过一丝细不可闻的叹息，晏无清震惊的同时，却反射性的问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然后在刀子抽出的同时，魔尊定定的看着他，却不言语，声音和光热好似都被吸走了一般，画面定格的同时，晏无清焦躁的大喊，却只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痛感上涌，灵宝再次被引爆了，他又一次重复了死亡。
“………”逗我玩？！
晏无清深深的震惊了，不可置信的同时，忍不住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他真是被魔尊的强势表白给惊到了，这段在死之前毫无印象，说出去也骇人听闻的经历，真的是他经历过的吗？！
不·应·该·啊！！
晏无清被吓醒的同时，双眼大睁，一副惨遭蹂躏的惊慌模样，在感觉在额前覆着一只手掌时，他定定的望去，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和不自然，微微眯起双眼，然后抬起眼就看到对方模糊的侧脸，以及散落在他身侧的白发，挠的人脸颊发痒，晏无清有点不自然的慢慢撑起身子，感觉到脑后的剧痛，面露一阵痛苦之色。
谁往他脑后招呼了？难道是这个人？
“你醒了。”温润的声线带着一丝叹息，本应该是最自然不过的问候，却让晏无清浑身都僵在了当场，脊背生出一股寒意，几乎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口中即将脱出的诘问。
太熟悉了——
这个人的熟悉感，他怎么会忘记——
“在下缺舟一帆渡。”静默的白影侧过身，轻风带动衣玦飞舞，白衣仙人手持玉笛，含笑看着他，眉目丰神俊朗，端庄优雅，茶色眼眸好似久经风霜后的沉稳平静，令人心安，白衣翩翩，却是一副出尘的高雅，袖口的金色边纹映映生辉，襟嵌蓝色莲花宝石，贵不可言，白发高髻，耳鬓两侧垂下蓬软的卷发，莲冠似月，在一派整体灰暗的空间中，如同空中明月般显眼。
但晏无清心中却炸起了激烈的波澜，脊背生寒。
这个人，这个人的容貌，这个人的气度和作态，令人心悸的熟悉，就算是他化作了尘埃，被贬成了残破的骨骸，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容貌和声音——！！
那几乎是另一个活生生的自己！！只是服饰不同罢了！
“你是谁？！”
“我是缺舟，”回答的人微微垂下眼睫，沉声道：“在你受梦魇困扰时，是我用静心诀帮你平复心情，现在情况看起来很好，我也放心了。”
想起之前冰凉的触感，晏无清不可置信的喊道：“是你？！”
“是我。”缺舟说。
“不……不，这个情况先让我静一静……！难道这就是穿越异志小说中说的见鬼？还是夺舍？前世今生？不不……都不太可能，”晏无清喃喃了一会，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脸见鬼的追问，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微妙：“你的心法，是佛门的吧？”
“是。”
“你是佛门中人？”
“是。”
“……为何一副道家的打扮？”
“随性而已。”
“呵呵。”
“……很奇怪吗？”缺舟看他神情恍惚，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没发现什么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先让我冷静一下！！话说你到底是谁啊！你再敢乱说什么贫道就要打人了！！”
“……阁下真是让我诧异了。”缺舟静了半秒，突然盯着他说道：“同样的问题，我也很好奇。”
晏无清不解的看着他。
“这具身体，是叛天族的肉身，”见对方顿时瞳孔紧缩，缺舟接着说道：“你似乎知道什么，但又好似全然无知，地门的钟声不能影响你，同样在无水汪洋，你的记忆也不会被丝毫影响到，他测探你的记忆时，曾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所推出，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晏无清只冷冷的看着他，眼中一片杀意：“叛天族的肉身，你是夺舍？”
似乎只要他一肯首，对方就要立即让他人头落地一般，缺舟难得的停顿了半秒，“不是，这是他人所赠，那人是一名叛天族。”
“观你样貌，不似作伪，既然是佛门，应当不说妄语吧？”
“自然。”
“你还记得赠你肉身的人是谁吗？”世间相似容貌的理由或许有很多，但神识的探测却绝不可能出错，面前的人不仅是对影双生，同时也是【他】！
除非经历跟自己那种诡异的遭遇相似，否则在明面上看来，只不过是夺舍又遇夺舍罢了。
晏无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严格说来，他不算是夺舍，而是重生在另一方小世界，是胎穿，而面前的这个，才是真·夺舍，要是放在以前，晏道长对这种行为还是十分深恶痛绝的时候，早就分分钟完纳缺舟的劫数了，非得打死他不可。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壳子被其他人给夺舍了，晏道长的心情也是蛮复杂的。
好歹还算是个秃驴……哦不，是佛门子弟，总比其他的歪门邪道要好吧……_(:зゝ∠)_
但他还是好不爽啊怎么办——！！
“时隔久远，千年前的记忆，我想不太起来了，抱歉。”缺舟一脸歉意的说道。
晏无清：辣鸡！
不过是一千年就这么健忘，修道的人的记忆力几乎个个都能吊打你好吗！
一阵沉默之后，缺舟返身走向茶盏圆台处，好脾气的招呼晏无清过来喝茶，姿态是优雅，但是看着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奇怪，心塞的晏无清放下了手里还没碰的一杯白开水——是的，不是茶，只是白开水而已。
“你管这叫茶？”晏无清简直想喷他一脸：你学过茶术么！
“无水汪洋并没什么有什么人来，你是第三个享受到缺舟茶艺的人。”
谢谢，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晏无清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眼看了看缺舟神色平淡的面孔，并不搭话，而是反手掐算起来，半响之后，面露古怪。
“如何？”缺舟好奇的问道。
“你是个反派啊，你打了天命主角吗？”晏无清一脸哑然的看着他，见缺舟满脸懵逼，他接着说道：“这里是地门，有个反派叫大智慧，他是个千年妖怪，相比起修士而言，道行倒不算深，解决起来也不算轻易，至少现在的我负伤，不能帮助天命之人解决困境……恩？人就在地门？！”
晏无清顿时僵了半秒，随即好似没事人般继续掐算起来，缺舟看他一脸凝重的模样，也知晓先前他对此地一无所知，但这般能为，却着实是恐怖了，思及至此，他不由的感慨道：“道门玄学，果然非凡。”
“光明殿，大智慧的藏身之所，那是哪？等会，还有隐藏通道吗？……这个迹象，似乎先前也有插手的人，而且也不少，哈，你的客人来了！”原先低下头默默掐算的晏无清突然抬头一脸戏虐的看着他，声音也轻快了不少：“方圆一百里外，有人朝着地门地界进发了，似乎是异种，鱼人还是鲛人？不过他是孤身一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你的敌人，而且，他所来的目的，倒是让我诧异了。”
方圆一百里外……这个距离近乎是五个地门地界。缺舟低下眼，遮住眸光中莫测的色彩。
“看来应该是有心而来。”他说。
“你不好奇他的目的吗？竟然只是为了挑衅你，这种想法，倒是趣味，我想见一见这个人，如何？”晏无清兴致昂扬，原本冷漠的脸上也带出了一丝暖意，唇畔含笑，语带好奇的说道：“我之前可没见过鲛人呢。”
缺舟却是静静的看着他。
“以你能为，我无法拒绝，但是你又想与谁同行呢？”
晏无清却是笑了：“缺舟，或者说，大智慧，我也是你的客人啊。”
“我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半身？”他近乎叹息的说道。
“……可以。”半响沉寂，气氛凝固的同时，那道相似却也更加温润的声线响起，猜对了结果的晏无清之后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诡异的过程：“你不束发吗？若是不便，我可以代劳。”
“……谢谢，还是劳烦你了。”晏无清僵硬的点了点头，脸色一派木然。
这不能怪他啊，生活技能十极残废还不会梳头这真不能怪他，毕竟他人在九州时，不仅是万法仙盟被寄予厚望的白道第一人，生活不用自己操心，就算是重生之后，他也依然是被人惯着，出门散发屁大点事啊，族人反而都说他风姿出尘，仙风袅袅，这让原本就不耐梳头的晏无清顿时就找到了逃避的借口，但现在，他真的好想一掌打死过去的那个自己。
真他妈的尴尬_(:зゝ∠)_
还有，你给我梳个一模一样的发型是闹哪样？！我们是长的一模一样，关系也不太正常，但是这样就过分了点吧？竟然还想让贫道当你的替身？你的小九九本座只要掐指一算便知晓，你啊，还是too young！
等到晏无清一脸古怪的被那位据说客人找上门来的缺舟拉住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到对方说道：“劳烦道友了，缺舟有事要先行，便麻烦道长多帮衬了，自然即可，其余随意，请了。”
眼睁睁看着缺舟化光跑的没影的晏无清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我看破了这个套路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意识空间中，晏无清背对着来人，当下思考对策的同时，全程掐算，偷看了剧本之后，他反而一脸淡定的无比自然的开始模仿缺舟的神态招呼来人，按照地门国际惯例的一杯白开水当茶用反而被对方嫌弃后，晏无清心中那个酸爽，但还是要接着演戏打诨，对着面前这个似乎是叫欲星移的鲛人，打量了对方几眼后，他顿时沉下脸，站起身来开始散发气场拼演技。
很好，欲星移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和剧本的钳定，开始嘴炮和挑衅了。
“三天，只要三天无法伸及苗疆，地门计划…终止！！”
晏无清：呵呵，你跟正主去说吧。
晏道长最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装逼，还装的这般耀眼，于是他忍不住也呛了句：“智者多谋，缺舟早有见识，但算无疑漏又可否保证世事真会按照你预料的那般发展？刺激灭世之武很简单，但是做出那样的后果之后，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去请外援吧，你们的套路啊，真是太明显了！差评！
欲星移：“！！！”
“大智慧，果然有大智慧！是欲星移太过儹越了，但是，苗疆虽然失主，也不代表全部沦陷，三天，大智慧可敢应下？这般迟疑，难道是怕地门无力吞下苗疆吗？”蓝衣智者眼神锐利，手中碧色玉如意指着神色毫不动摇的晏无清问道：“有一个人，正对苗疆虎视眈眈，只待苗疆耗弱，便会设法取下。而这个人，与雁王有所关联，但我可以肯定，这个人，不会帮助雁王，更不会帮助你！”
晏无清忍不住说了句：“九算凰后，又如何？”
看着被发展啪啪啪打脸一脸懵逼不可置信的欲星移，晏无清好心的又补了另一刀：“你可以去找雁王，他也许会帮助你，也许不会，但在半路之上，相逢了，至少也能作伴闲聊，地门一游，大概雁王会焦心，你记得向他说明情况，以及——”
“听闻鲛人落泪成珠，不知可否是真？师相若是不介意，可否赠予缺舟一颗？”
看着之前神色还淡漠无比的大智慧突然一脸狂热的盯着他，好似他是什么稀有品种一般，欲星移顿时心塞无比，胃部一阵疼痛。
“……我若不给呢？”
“也希望你能继续当你的欲星移。”
欲星移：妈的，好威胁_(:зゝ∠)_给你就是了！
等到大智慧接过他手里落泪而成的珍珠，好似稚子般好奇和开心时，欲星移却是面无表情好似死了妈一般，被放行之后，然后就面无表情的碰到了散步来此的雁王。
欲星移：大智慧的能为果然深不可测【深沉脸】
雁王：妈个鸡欲星移怎么突然变得浑身戾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