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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不!我不出去!”
      (自以为)仅次于格洛丽亚的宇宙最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我不要出这个门!死都不要!”

      在玛丽强硬的态度下,金鲤真爆发出十个菠菜罐头才能积蓄起的可怕能量,竟然抵抗住了一个一米七的成年女人的全部力量,并在对方戒备不严的时候,当机立断用力挣脱对方的桎梏,一个飞扑抱住大床的床脚。
      “别碰我!我要告诉答滴!”金鲤真的鬼哭狼嚎成功阻止了试图再接再厉的玛丽。

      “金!你到底怎么了?!”玛丽因为金鲤真的威胁而恼怒起来,站在门边惊呆的艾米这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住玛丽。
      “别这样,她不想出去就算了,让她静一静,我们去和哈里斯说一声,健康检查明天再做就好了。”艾米拉着气愤不已的玛丽,低声说:“她一定吓着了,现在整个疗养院都闹得沸沸扬扬,309房的老夫妻都把十字架挂门上了——何况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呢?”

      “可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玛丽气得白皙的面孔通红:“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工作,今天是她做健康检查的日子!我是在为她好!”
      “行了行了,别院的事和我也没关系,我不一样觉得瘆得慌——”艾米拖着不愿挪动的玛丽朝外走去,压低声音说道:“骨髓全没了,全身上下只有耳膜破了——谁听了不害怕?!”

      玛丽不服地还要说话,艾米用力拉了她一下,严肃地说道:“嘘!那些警察还在疗养院里,别把他们引来,金会更害怕的!”
      玛丽回头瞪了惨兮兮的金鲤真一眼,甩开艾米大步走了。
      艾米叹了口气,替金鲤真关上房门也走了。

      金鲤真心有余悸,仍抱着床柱不敢松手。她的身体充满餍足后的生命力,但是她的心里却充满悔不当初的恐惧。
      她只知道死人会引来警察,却不知道死人会引来洛尔洛特,那个让她和格洛丽亚分别,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高等织尔蒂纳!

      如果洛尔洛特发现了她,毫无疑问,洛尔洛特会继续她被卷入虫洞前的行为——吃掉自己!
      这个胆敢闯入格洛丽亚地盘的强盗,格洛丽亚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把她碾死!金鲤真以自己的有趣灵魂和如花美貌发誓,等她回到格洛丽亚身边,她一定会让这个无耻之徒吃不了兜着走。

      金鲤真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竭力压下身体本能的战栗,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像是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掉,金鲤真抱着冰凉的床柱,一会在心里怒骂好死不死偏偏和她掉到一个星球的洛尔洛特,一会又开始幻想危急关头格洛丽亚会不会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刷刷两下解决掉那个该死的织尔蒂纳。

      但是在她幻想的同时,心里有个理智冷酷的声音回答了她:
      “不会的。”
      格洛丽亚不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在金鲤真失踪后,她甚至都没有找过自己——金鲤真知道,只要格洛丽亚想,她很快就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金鲤真对洛尔洛特又恨又惧,不仅是因为她趁格洛丽亚不在的时候闯入格洛丽亚的地盘,也不仅是因为她害自己和格洛丽亚分开,弱肉强食在织尔蒂纳的种族之中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法则,强大的织尔蒂纳吞噬弱小的织尔蒂纳,年长的织尔蒂纳吞噬新生的织尔蒂纳,就像人吃猪肉一样常见,这没有什么值得愤恨的,金鲤真恨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说出了那个在金鲤真心中长年累月中不敢思考、不敢确认的问题的答案。

      金鲤真松开床柱,拖着僵直笨重的身体一步步挪到了窗边,她拉开一条窗帘缝,眯眼看着远处被警车和警察包围的别院,洛尔洛特的气味侵略性地飘散在空气之中,即使中间隔了数百米的距离也依然强烈不已。
      这就是强者和弱者的区别。

      金鲤真松开窗帘,背靠着墙滑座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你在这里的理由或许和你身边的其他东西一样?”
      洛尔洛特的声音在金鲤真脑海里响了起来,而她好像又尝到了那天满嘴的血腥味。
      “对格洛丽亚来说,你也只是一个收藏品,唯一的不同只在于,你是活的。”洛尔洛特抓起她的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而她透过自己黏稠的鲜血,从一片红色中看着这个强大的织尔蒂纳对她露出恶趣味的微笑:
      “多么稀奇啊……一个有着织尔蒂纳味道,却没有任何织尔蒂纳天赋的弱者。”

      金鲤真被胥乔拍醒的时候,误以为被洛尔洛特找上门来的杀猪声差一点就要穿透疗养院4层主楼,还是胥乔眼疾手快,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拼命示意她噤声,才没有落得玛丽把他一脚踢出主楼的下场。
      金鲤真用力打开胥乔的手,使劲擦了几下嘴唇才把那火辣辣地、几百根针一起从浅至深刺进来的感觉擦掉,胥乔目光一黯,在金鲤真看过来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金鲤真瞪着他。
      “金,我听说你今天被吓到了,一天都没有吃饭,我给你带了吃的。”胥乔小心翼翼地在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两个蔬菜三明治,那三明治包得歪歪扭扭不堪直视,就像是出自七十岁的帕金森患者一样。

      金鲤真看得嫌弃,肚里满满当当也不饿,她想也不想就挥开了胥乔的手:“我不要。”
      金鲤真没料到胥乔拿着三明治的手没用什么力,她只是随手一挥,那两个三明治就滚到了地上,胥乔笑容一僵,停顿片刻后,慢慢弯腰将两个三明治捡了起来。
      金鲤真不小心打掉了他专门带来的三明治,心里也没什么想法,织尔蒂纳怎么可能存在羞愧的感情?那些形如累赘的东西,早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就被织尔蒂纳给舍弃了。就连心里那时不时窜出来显示存在感的悸动,也不过是这具人类身体残存的本能,和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在这里?”金鲤真又问。
      疗养院给单身职工提供宿舍,就在离主楼稍远一些的地方,步行过来不过一二十分钟,胥珊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宿舍里,对于她带的小拖油瓶,疗养院的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和胥珊共用一间宿舍。金鲤真没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问的是他出现在这里,胥珊知道吗?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胥乔抬起头看她的时候,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的微笑:“我怕你半夜饿,或者害怕,所以等姐姐睡着以后就偷跑了出来。”
      “我才不害怕!”金鲤真横眉怒目地反驳。
      简直放肆!

      “嗯,你很勇敢。”胥乔看着她,温柔地笑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一层白色薄纱照进来,洒在他柔美的脸上,金鲤真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人类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你要庆幸你没有味道。”金鲤真盯着他说。
      “什么?”胥乔愣住。
      不然我一定要吞噬你。
      金鲤真移开眼,不说话了。

      “你想出门吗?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胥乔说。
      金鲤真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今天白天这里死了人?”
      “知道。”他看着金鲤真:“你怕死吗,金?”

      “你才怕死!”金鲤真听不得有人质疑她的勇气。
      同时,她还听不得有人质疑她的美貌、有趣、和甩开格洛丽亚以外的同类十万八千里的优秀,就算是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那必定也是比这地球上74亿人的头发丝儿加起来都要来得清新脱俗。

      “我也不怕。”他伸出手:“你想去吗?”
      金鲤真避开他的手,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天敌不仅没有味道,还像长满刺的海胆,碰一下就让金鲤真想要尖叫。
      胥乔收回手,静静站在床边等着金鲤真穿好拖鞋。

      半夜两点,金鲤真穿着玛丽友情赠送的印着佩奇小猪的粉色睡裙,脚顶着艾米喜欢的黄色塑料鸭子的拖鞋,如同一道亮眼的夜间彩虹,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远离主楼的石头围墙边看着胥乔爬树,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
      “金!拉着我的手上来——”胥乔踩着大树树干中间长出的枝干,压低了声音对金鲤真喊道。

      金鲤真左看右看,无视了胥乔伸出的手,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抬腿踩在了离地面最近的分枝处。抓着树干一用力,金鲤真也顺利走出了爬树的第一步。
      见金鲤真不需要他的帮助,胥乔收回了手,接着往上爬去。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有胥乔这个老手带路,她很快就跟着爬上了能爬到的最高处。

      粗壮的不知名大树有着繁盛的树冠,鱼鳞般的月光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疗养院外的广袤世界不再被石墙阻拦,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金鲤真眼里。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着大片大片盛开着花朵的矮株植物,没有尽头的蜿蜒公路,还有远处在持续不断拍打山崖的波浪,沿着山崖延伸出去的更远处,是亮着零星灯光的住宅区和高高的棕榈树。

      金鲤真单手扶着四人也无法合抱的大树主干,痴痴地看了半晌,直到胥乔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吗,金,这棵树是我的秘密。”胥乔说,金鲤真侧头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却看着遥远的那片星星灯火。

      “小的时候我一直在等这棵树长大。每一天都会爬上这棵树观察它没有长得更大一点。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它长得够大,枝桠就会伸到石墙外面,我也就可以借此离开这里。”他站在金鲤真身旁不远的地方,双手没有扶着任何地方,任何一股强风都有把他从树枝上吹落的危险,然而他却像是毫无自知一样,平静地垂着双手,目光遥望远方,月光洒在他湿润黑亮的眼睛里,像是夜色里荡起波澜的粼粼湖面。

      “你是不是傻?等树枝长到墙外,那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金鲤真怀疑地看着他。
      胥乔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是啊,那时的我真傻。”
      “你为什么不直接跑?”金鲤真说:“美国这么大,你想跑随时都能跑。”
      不像她,连出个房门都要被玛丽盯梢。

      “……金,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勇气。”胥乔的微笑里多了一丝苦涩。
      金鲤真皱眉,她咋觉得这话在拐着弯骂她呐?
      “没勇气那就活该受着,怨不了别人。”金鲤真摸摸肚子,朝胥乔伸出手:“饿了。”
      金鲤真接过胥乔递出的三明治,在壮硕的树枝上盘腿坐了下来。而几秒后,胥乔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金鲤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一点恼怒的神情也没有,一如既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金鲤真承认自己很优秀,但是对方能百折不挠到这地步,让她都要怀疑原主是不是给他下蛊了。

      “你看我干什么?”金鲤真瞪他,把没咬的那个三明治用腿夹住:“到了我手里的就别想要回去!”
      胥乔闻言笑了:“都是你的。”

      “你真奇怪。”金鲤真咬着三明治,含含糊糊地说。她白天吃饱了,脾气就没那么暴躁了,倒也不想杀这个人类幼崽了——反正她离开疗养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她可不要节外生枝再把洛尔洛特引来。
      “玛丽的话,早就气死了。”她说。
      “我也很气。”胥乔轻声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我欠你的,所以气到最后还是会原谅你。”

      “金,”他看着她:“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金鲤真干脆利落地说,同时把掉到睡裙凹陷处的萨拉米香肠捡了起来塞进嘴里。
      “可是我有种感觉——”胥乔说:“你就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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