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寻（参赛版）》云思遥

31、流光容易把人抛（下）

　　邱亦心的身体还在慢慢的调理中，昔日聪敏俏皮的少女经过变故后变得安静而沉默。苏默涵心知要让她恢复心情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只有更加努力的让自己快乐，也给亦心快乐。有时便和邱昱辰假装斗嘴，虽然她总是落败的那方。这才偃旗息鼓，她便笑着问亦心：“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邱亦心想了想，回答：“我记得你那里有瓶辣椒酱，你说是你学生带给你的，我在你那尝过一次，能不能带给我，我很喜欢。”
　　“当然可以。”苏默涵笑答，“别说一瓶辣椒，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你想要我也会给你摘过来。”
　　“默默，你这话很像三流偶像剧的台词。”邱亦心终于忍不住撇撇嘴角。
　　“为博美人一笑，小女子甘愿做小丑，何况是演三流偶像剧？”苏默涵捏了捏她的脸，似乎回到过去她们在宿舍里打打闹闹的日子。
　　邱亦心的面孔刹那间划过一丝失措，但很快，平静如水。苏默涵察觉的收回手，邱昱辰适时的开口询问：“默默，我送你回去拿辣椒。”
　　“好。”苏默涵用微笑掩饰了下她的尴尬，忙应道。邱亦心低垂着眼帘：“早点回来。”
　　车上，苏默涵仍然不能从刚才的失落中回复，怔了半天，才听到邱昱辰说：“有些事情要给她时间的。”
　　“我知道。”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邱亦心的心情，只是邱亦心刚才如受惊的小鹿般失措茫然的神情深深的刺痛着她，不断的提醒她做错的事。
　　他腾出一只手，覆盖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她触电般缩回，眼睛看向窗外：“不是不能，是没有办法。”
　　“不是没有办法，是不愿意。”他学着她的语气说话。
　　她哑口无言，静静看他，他回她自若的笑容，有一瞬间，她在他墨玉般漆黑的眼眸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到了她公寓楼下，她打开车门前，问：“你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上去？”
　　“一起吧。”他答的极是自然，苏默涵也没有拒绝，等他停好车，默不做声的跟在他后面。她现在走得如履薄冰，不得进也不得退。她的世界从前是季斯磊，她不能退；而现在，邱昱辰又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站在她的前面，她却也不能进。
　　恍惚中，不察已到了楼梯间，硬生生被绊住一头往前栽去。幸好邱昱辰及时察觉，转身一把搀扶她，脚踝处还是伤着了。
　　“上次是亦心，这次是我。”她自嘲的笑笑，没有看到邱昱辰沉下来的面孔。
　　“不许再胡说。”他沉声呵斥，既怒却也隐藏不了关心，他低下身子，说，“上来，我背你。”
　　“不要紧，离电梯口很近了。”她忙指了指不远处。
　　“上来。”他重复一句，眼神不能拒绝。苏默涵内心斗争了下，还是决定不挑衅他的权威，趴在他的背上，天热，单薄的衣衫上他的温度炙热灼人。几个月来积累的疲惫忽然间涌上来，她竟然有种错觉，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到了门口，邱昱辰把她放下，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她从包里拿出钥匙要开门，却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我来吧。”邱昱辰轻巧的接过钥匙，还没要插进钥匙口，门突然间打开了。
　　季斯磊站立在他们面前，原本惊喜的面孔在看到邱昱辰揽着她肩膀后变为震惊和置疑。苏默涵因为惊诧，身体微微摇摆，邱昱辰握住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将她稳稳的安置在自己的身旁。
　　苏默涵甚至能够感到那只手是那么的潮湿那么的灼热。
　　“默默……”季斯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开了口便听到苏默涵说：“我回来拿点东西。”
　　“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哪里？”季斯磊脱口问道，往前进了一步，想要隔开邱昱辰，却见邱昱辰挑了挑眉，清浅的说：“她的脚摔伤了。”
　　“那应该由我来照顾她。”季斯磊看着他，目光炯然。
　　邱昱辰深邃的眼睛里带出没有温度的笑意。“很抱歉，恐怕暂时你还不行。”他低头问苏默涵，“我帮你进去把东西拿了，嗯？”
　　苏默涵点了点头，他松开扶她肩膀的手，眼神里多是信任和鼓励。待他进去后，她才重新看着季斯磊。“沈骏去世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跟亦心在一起，所以，今天我虽然告诉你这些，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去那里找我。”
　　“默默！”季斯磊急欲抓她的手，“你明明知道……”
　　“知道不知道都已经这样了。”她很轻的拨开他的触碰，“人生的路本来就有无数个岔道，走错了一步，就再不能走回原本的轨道里。现实就是这样。”
　　“默默，就算我做错了什么，难道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苏默涵苦苦摇头。他始终认为她是生活在想象里的人，他是感情里付出较多的人，所以他不能相信她，不愿意相信她，也或者说，他其实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接受那份感情里，她才是不平等的一个。
　　情深不寿。
　　也许就是这样残酷。
　　“你说得对，我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会包容我、照顾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我。曾经我以为你会是他。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我本来就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迟早我会跟踪、盯梢、找人查你，这些手段我都会用。我已经想通了，与其到那一天你跟我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不如现在彻底的分手比较好。”
　　“我不答应，我不会答应。”季斯磊的语气越来越激动，“那天晚上，你说过，你不会走，我记得很清楚。”
　　“我也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会相信我，会包容我，到最后，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肯相信了？”苏默涵微笑着，凄凉而无奈，“我们承诺一些事情，有时候不过是想安对方的心，能不能做到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
　　季斯磊悲极反笑，不可遏止的笑。“原来，真的是我错了，我错了。”
　　她静静看他，有一种旋涡将她的疼痛不断翻搅，令她不能自已。“你没有错，是我一直都太自私太一意孤行，对不起。”
　　“你真的很自私。”他挑起一丝苦笑，却没有等她说话，从她身边走过。她抓住门框，看他的身影慢慢的离开，那每一步仿佛都那么长那么的没有终点。
　　她的身体一点点滑落，重量压在她受伤的脚踝上，疼得让她落泪。她咬着牙，咸湿的泪不听指挥的钻进她的嘴里，叫她心泛得想吐。
　　轻巧的力量将她抱了起来，她落在温暖的怀抱里。“你这样，伤得会更重。”
　　他的神情平静，她搜寻不到半点别的痕迹。她被放到沙发里，邱昱辰低头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她忙摇头：“没事的，我还能站着，应该不会很严重。反正你有车，我不用走太多路，回去比较重要。”
　　“还是让我背你？”他嘴角挑起一丝笑容，淡定中有让她心惊的危险，她怎么都觉得他说这话是在逗弄她。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她想起季斯磊看到他们的表情，仍然不能释怀。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至少，她能选择不用这种方式伤他的心。
　　邱昱辰耸耸肩，没有再坚持。她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墨玉般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
　　回邱亦心公寓的路上，邱昱辰坚持带了晚饭回去，他刚刚只是查看了下，知道伤势不轻，不过他更清楚，不让她先回到亦心那里，她不会肯去医院。等回了家，邱亦心也不禁责怪哥哥：“哥，你不该再把默默带回来，应该先去医院看一下才对，我看她脚肿得很厉害，比那次我伤得要严重的多。”
　　邱昱辰似笑非笑的说：“我是要送她去医院，可有些人不领情，坚持要先回来。”
　　苏默涵微微瞪了他一眼，他视若无睹的笑笑，邱亦心却关心的说：“默默，我一个人吃饭不要紧，你跟我哥去医院吧。”
　　“没事的，你们别把它想得这么严重才对。”苏默涵笑笑，想站起来表示伤势不严重，没料到才起来，就痛得惊叫，幸好邱昱辰及时的揽过她的腰。
　　“看来，我要把她架到医院去了。”邱昱辰将她拦腰抱起，看着一下目瞪口呆的邱亦心，说，“我电话通知方哲来陪你。”
　　“好。”邱亦心点点头，那一刻，兄妹间惯有的默契回到她的眼底，与哥哥交换了然的视线，她笑了笑，灵气十足。
　　“我要陪着亦心。”苏默涵还在做最后抵抗，邱昱辰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虽然你要陪亦心，可我却希望，方哲陪她的时间能更多一些。”邱昱辰边走边说，“我认为，我们两个灯泡太明亮了。”
　　她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分散，声音里有不能置信的惊喜，“你不会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呢？”邱昱辰笑着反问，“因为家世？我从来不认为这是理由。这不是沈骏的优点，当然也不会是方哲的缺点。”
　　她轻笑，她就是知道他不会在意。
　　“不用时时刻刻在心里歌颂我。”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取笑道。
　　她惊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基本上都知道。”他气定神闲，“有些人天生没有隐藏的本领。”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面具的厚度？”苏默涵扬起头，问。
　　他走到车门前，把她放下，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扶她进去，才笑笑，回答她：“面具厚度跟实际作用是成正比的。”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医院，检查后，脚踝处密密实实的缠上一圈绷带，医生嘱咐了一个星期里尽量少大范围的活动，也教了邱昱辰推揉活血的基本要领。苏默涵偶尔抬头，能看到他格外专注的倾听。
　　“要辛苦你一个星期了。”苏默涵被他安置在车里，折腾了半天，觉得心身俱疲
　　“去亦心那还是去我那？”他突然抛过来问话，“或者，你更想回自己家？”
　　“还是去亦心那吧，好歹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下的。”她脸有些发烫，幸好他在前面看不到。
　　“我怕是互相添乱。”邱昱辰嗤的一笑，“我尊重你的意见，到时不要后悔就好。”
　　她也会心一笑。“我们晚一点回去吧？”
　　“好。你想去哪？”他知道她想给邱亦心跟方哲多点相处时间。
　　“能看到风景的地方都可以。”今天晚上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忽然发现，面对季斯磊，并没有那么艰难了。
　　她知道，或多或少，面前的人影响了她。
　　他笑。“我想还是先填饱我们的肚子比较实际。”
　　她经他提醒才意识到，两个人一直饿到现在。“同意，食大于天。”
　　邱昱辰微笑，为身后似乎一点点恢复开朗的女孩。虽然今天见到她看季斯磊的神情仍然流露着不自觉的悲伤，但是他比任何时候都有信心，她会走过这段阴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