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乱神系列》霞Oo虾

9、雅乐篇

　　最虔诚之人，应当遵守俗事规则，对神佛三跪九叩，潜心修行，只食素不闻荤，好似没有落入地狱，就已经为自己现下的生活判了囚刑，凡事端详三四五遍，心善话善与人为善。
　　佛说，其中滋味，不可说也！
　　难得生得凡胎，就要走这人间道，吃口百姓饭，过一段比神仙都要逍遥的日子，快意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乐哉！
　　镇守边关的护国大将军最是看不起那些只会口中说说的家伙，那些人身上的功德可没有他杀的人多，可他杀敌是为了保护国之疆土、国之百姓，又如何不算是善？护国大将军素来不信神佛，他忠于圣上，自有天子维护！
　　所以当手下来报，他那长女自他出征起，开始三餐食素，整日拜佛，为父亲求福积德。他只是笑了笑，恍惚忆起女儿俏丽模样与亡妻越发相似，随后又举杯邀了同袍共饮，继续大块肉吃大碗酒，仿佛刚才听的不过是个笑话。

　　雅乐贵为大将军的嫡长女，原该穿那奢华锦缎，头上遍插珠玉，至于膳食，四荤二素一汤都算太过简单。然而她此刻穿着布衣，头上只有木钗一根，捧着一碗白米饭，下菜的只有豆腐玉米汤一碗豆角一碟酸菜一碟，着实清苦得可以。她身边的大丫鬟看不过眼，对小姐说：“这如何使得，我去厨房在拿些菜来！大小姐自从食素已来，已经瘦了太多，待得老爷回来看了，肯定心疼得不行！”
　　“莫言苦矣，若生为男子定要去辅助父亲，还替父亲分担。可怪我不是男儿身……”雅乐垂眸，似是忧愁不已，“也只能替父亲诵经积德，好保佑父亲平安归来。”
　　“大小姐这片苦心，定能感动天地遂了小姐的祈愿！”大丫鬟似乎想到什么，撇撇嘴，“昨天，夫人又为二小姐和三小姐裁新衣，我听说用的是最好的绸缎，一米就要三两银子！也不知是否故意，偏就不给大小姐也做一件！”
　　雅乐想到她那个继母最是偏心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带了讽刺意味的笑容，但这笑意很快就又收了起来，“许是母亲忘了吧。况且我还在为父亲祈福呢，穿不得绫罗绸缎。”
　　“可惜老爷不在，要是老爷在，肯定不会忘了大小姐的！”大丫鬟自小跟在雅乐身边，对她忠心耿耿，自然看不得雅乐受到委屈。
　　“母亲对父亲的子女都是一视同仁，从不偏心，但将军府毕竟人口多，杂事也多，不小心忘了也不出奇。你也不要恼怒，待我吃完饭去问问便是。”
　　饭毕，雅乐来到继母苏氏房中，“母亲，雅乐有一事相求。”苏氏让她道来。
　　雅乐便说：“昨日，母亲替两位妹妹做了新衣，闻说还是价格不菲的好布料。但我现下是穿不了这些了，母亲定然也是顾及到这个，所以昨日没有唤我来选料量身。不过呢，府中用度都是有数的，雅乐今年不做新衣剩下的那笔钱虽然也不多，但是拿出来对于寻常百姓也是不少了。所以雅乐希望母亲能把这笔钱拿出来，到将军府后开善堂派粥，救济一二贫民。”
　　雅乐这番话，压得苏氏不好拒绝，要是说长女的那笔新衣费用都花在她的两个女儿身上，叫外人听去就是她这个继母有失公允了，苏氏暗压下不满，还要去称赞雅乐心底慈善是大将军的福气。
　　这下子，雅乐虽然没有新衣穿，但也没便宜了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还在城里得到了善名，正是一举两得。但她此举也惹来苏氏不满，正要趁着二小姐发烧，来找雅乐的麻烦。苏氏装出一副担心焦虑模样，对雅乐说：“大夫给你妹妹开的药中有一味药，说需要与你妹妹年纪相近又有血缘关系而且是心怀良善之人大腿上的一块肉。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雅乐你最是适合……我本来不愿意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对妹妹们都是真心爱护，然而你跟燕儿都是我的女儿，要你割肉我如何舍得！只是你妹妹实在病得蹊跷，竟是十多天了也不见转好，我是没了办法才来开这个口呀！”苏氏说到末处，眼角带泪，好不真切。
　　雅乐心中愤然，这家伙居然敢来叫她剜肉！然而心中再多不情愿，嘴上还是得说：“母亲您怎的不早一些说呢！就这么一点小事儿直说就是了，何苦让妹妹躺在床上十多天，妹妹原就生性活泼，最是天真烂漫，蓦然被囚在床上这么多天，哎呀，我心中都隐隐作疼了，可怜的妹妹呀！”她也跟着苏氏一块儿落泪，演得好一出姊妹情深戏。可是后来话锋一转，又犹豫踌躇，“我昨日只顾着为父亲诵经，竟到夜深也不知，早上起来有些发晕，所以吃了点药，为了不耽误今日诵经，我特意让大夫开了最烈的药，那开药的大夫说了，这药越烈对身体损耗越大，但为了给父亲积福，这些损伤都是小事。只是……这药效还在呢，现在我就是给妹妹割了肉，这肉也断然不适合入肉。不若这样，我还要连喝三天药，只好委屈妹妹五天，三天后我停药，再留两天给我休养一下身体，五天后我自会把肉给妹妹送去。”雅乐说得有理有据，叫苏氏无法辩驳，只能又说了几句让她保重的话才走了。
　　待苏氏走后，雅乐让大丫头出去寻找厉害的厨师，做一块像人肉的东西出来，待五日后，给她妹妹送去。于是，大将军府上的二小姐一个发烧就缠绵病榻十多天，听闻的人都说这个病小姐谁娶了回去就是娶个药罐子回去，顺带谈及愿意为了妹妹割肉的菩萨心肠的好姐姐雅乐，说娶了这个回去可不就是得了天大的福气的么！这话传到苏氏耳朵里，叫她直接把一张帕子撕成两半了。
　　待得护国大将军荣归京都，雅乐又一早的去到京城里最大的寺庙中还愿，感谢天上神仙对父亲的多多庇护。她这个还愿可是不一般，一条小道九百九十九级直通山顶的寺庙，她虔诚地三跪九叩，双手和双膝与额头都磕损了流血了，都没有喊一声疼。那主持高僧都被她感动，走到半山腰来迎她。这话传出去了，瞬时把她捧为了活菩萨。她父亲也终于被她赤诚感染，特意上了山顶去接她，结果看到女儿素衣白衫比寻常百姓穿得还朴素，心中酸酸的，又听女儿冲他喊一句父亲就晕倒过去了，幸好身边的大丫鬟机灵及时护住了，大将军的这一颗糙汉也忍不住软了。
　　大将军回到家中数日，知晓了他娶回来的后妻如何对他大女儿，立即把那后妻贬为妾，愈发地对他女儿好。最后，雅乐也凭借着活菩萨的好名声，嫁入了王爷家。王爷对她的善名一直很推崇，对她也十分好，二人恩恩爱爱，流传成一时佳话。

　　其实善与恶、好与坏，从来不是非正必反，若说都要推崇老好人，只说乐于助人，却不辨被帮助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一味地良善也是昏庸，须知帮了坏人，也算做了坏事。而人的自私本质，也应该有一定的指标，不能够为了自己就可以牺牲他人。总而言之，人生难为。

　　多肉：雅乐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