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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道是无情却有情

      没多久,铁手和凌依依便意识到他们追错了方向,无功而返的二人本打算去客栈会合,却隐约听见了无情的悲吼声。察觉到事情不妙,他们开始在山林中搜寻无情的身影,当他们找到无情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残阳的淡淡余晖将他抱着怀中女子的身影拉得老长,画面很是凄美。
      铁手和凌依依一开始还担心无情会不会出什么事,可现下看来,他应该没事,二人便放下了心,只是那女子是谁?

      心如死灰,看着无情的晦暗的侧颜,铁手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四个字。就好像下一刻,他要随风而去一样。
      铁手无来由地感受到一阵慌乱,他急忙伸手便抓住兄弟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希望能借此让他清醒过来。
      此举确实收到了成效,无情缓缓地回过神,可是他那向来写满从容与坚定的眼中…却还是一派的迷茫不知归处,一如那迷路的孩童般——惶然无助。

      熟悉的衣裙样式让凌依依心生不安,她不死心地靠近着,这才终于看清了无情怀中的女人究竟是谁,“慕…雪…”双腿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使得凌依依狼狈地跌坐在泥地上。她本以为这名女子会是已故的如烟,正想要劝无情看开一些的,可当她得知此人是朝夕相处的慕雪之后,她反而看不开了。
      距离他们在这树林之中的分别还不过半日,怎么就…

      记忆回到半年之前,那时她刚遇见慕雪,还给她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隔天再见,恰逢无情陪她京城游玩归来,奇怪的是,分明在之前还是怯懦模样,非得自己问一句,她才勉强地答上一句。可没过多久,这姑娘就笑脸盈盈地来找她了。
      “依依姑娘。”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凌依依疑惑地问,对慕雪眼中的崇拜更是十分不解,这个异族公主现在不怕她了吗?
      慕雪是个有问必答的女子,就把自己所知道都全盘托出,“我和无情见过铁手,他把你的一些事情都告诉我了。”
      得知她毁了诺言,凌依依很是恼怒。她之所以会警告这个陌生女子,就是为了让她保密,结果她倒好,直接把事情告诉给了最不应该知道的人。
      凌依依不禁提高了说话的音量,她难掩愤怒地开始质问她:“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能说出去的吗?”
      “对不起,依依姑娘。”慕雪讪讪地道歉。虽然凌依依曾经对她口出恶言,态度不善,可是她到头来还是因瞒不过无情而毁诺,所以这次是错在她,“不过,你为了救自己的爱人,为了爱情,甘愿牺牲自己,我真的很佩服你。在我们青葛族里,这种至高无上的伟大精神,是值得所有族人敬佩的。”
      鲜少收到他人赞美的凌依依,这下子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那天晚上,我对你这么凶,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慕雪是个直肠子,自然是实话实说,听她的语气还有点不好意思,“当然,在我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我的确是有些害怕。但当我知道以后,反而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女中豪杰。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
      做朋友?和她吗?在这府中,除了诸葛大人他们几个,其他人对她这毒女的态度,可都是如同面对洪水猛兽般,避之而唯恐不及的!而眼前的这个异族公主,与她非亲非故,初次相遇便是遭受了自己的一番恐吓,她怎么还会愿意与她交朋友?
      “为什么?”水润菱唇轻启,吐出凌依依内心的重重疑惑。
      “因为我真心真意的佩服你。”清亮的嗓音如此说道。
      看她目光炯炯有神,加之真挚的神情更显之清澈无伪,凌依依相信了她是在说实话,“你们青葛部落的人还真奇怪,你们…都那么坦率直接的吗?”
      慕雪落落大方地笑了,对青葛族人的品质她可是与有荣焉,“我们青葛族人待人真诚、心胸豁达,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想起并不久远的往事,过去的美好点滴让凌依依唇角微勾,可随即,心头便漫上了更为浓重的悲意。凌依依鼻子蓦地一酸,眼眶湿润了,她不禁埋怨起自己来,若不是她在临行前,刻意在慕雪面前露了口风,她便不会知情他们要来幻羽石窟一事,更别提现下的魂归九天了。
      她当初甚至…不满的目光稍稍上移,至白衫公子晦暗的脸上,她之所以这么“不小心”地将幻羽石窟一事告诉给慕雪,就是想要给这两个人制造点机会。她甚至还鼓励慕雪,要再多点耐心、再多花点心思,说什么只要日子久了,无情一定会被她感动的,可是结果呢?
      这一大段时日以来,她触目所及的全都是慕雪的失落与难过,还有时不时的迷惘与惆怅。就在前两日,她还发现突然闷闷不乐、闭门不出的慕雪双眼红肿,显然是偷偷哭过的样子。可她也知道慕雪是什么样的性子,外柔内刚的她不论有多伤心难过,也绝不会在人前显露出半分的,所以她才忍住没问。可再一想,会让她如此的,也就只有无情了,感情之事,旁人不便插手,否则易适得其反。凌依依是想着,无情总有一天能看清自己的心的,可是呢,慕雪的痴心一片,最终换来了什么?
      凌依依的心中,一把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慕雪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她不在了你开始追悔莫及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凌依依不留任何情面地质问无情。
      “依依!”铁手呵斥道,他根本不敢看好兄弟此时是什么反应,虽然他也觉得依依所说是言之有理,然而现在还来追究这些,岂不是雪上加霜吗?所以他不断地以眼神示意凌依依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说的难道有错吗?明明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最可惜的还是慕雪,她爱错了人!铁手哥哥!你放开我!放…”一不做二不休,想不出主意的铁手用了最简单、最明了的法子——点了凌依依的哑穴,然后又把极为不满的她带到不远处去,打算让她好好冷静一番。

      铁手看向双眼冒火的佳人,“你也看得出,无情已经很难过了。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挽回,我们也不该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我担心他会因此而走上绝路的。依依,这一次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
      在铁手这番恳求的言辞下,凌依依的内心有了稍许软化,她逐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良久,终于微微点头以表示同意。
      “你保证,不会再大吵大闹了?”铁手还需要更确切的承诺。
      这一次,凌依依反应得十分及时。只见她很用力地点了头。凌依依偷偷撇了撇嘴,她又不是泼妇,再说了,大吵大闹根本就很累好吗。只不过,她是真的为好姐妹的一颗真心感到不值。
      铁手在凌依依几处穴位上点了点,轻易地解了她的哑穴,与此同时,他忍不住感慨:“其实,我也能明白他,毕竟之前如烟一事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当他好不容易要跨出一步时,老天爷就又将人从他身边带走了,如烟如此,慕雪也是如此。”
      “如烟一事确实是天意捉弄,可这一次,根本是他咎由自取!”凌依依还是愤愤然。
      “也许你说的没错,无情在感情上的退缩不前确实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依依,我知道你与慕雪感情好,可是无情也是与我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希望…”
      “我知道——你想说让我不要再像方才那样针对他嘛,是不是?放心,有些话说一次也就够了,若是害得他更难过,慕雪她泉下有知,也应该会怪我的吧。”

      于是,二人相伴走回原来的地方。
      凌依依缓步走到无情跟前,尽力以平常的语调说这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几个干脆就在这儿把慕雪…葬了吧,也算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说着说着,她还是难过地哽住了喉。
      无情还是一言不吭,只是却下意识的将慕雪抱得更紧。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死者为大,是该让暮雪尽早入土为安,可是他的心则极力地抗拒着这个念头,他近乎固执地想要让慕雪再多陪自己一刻。再多……一刻就好。
      见这颗痴愚的顽石劝不动,况且又大致能体会他的心情。凌依依和铁手互视一眼,若是彼此出了什么不测,他们的反应未必不会比无情激烈,所以二人也就由着他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无情还是抱着慕雪,一动不动的像座雕像。
      凌依依和铁手,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铁锹和铲子,他们就在距离无情不远的位置掘土作墓。他们还找来一块平整的木牌,打算等一会儿让无情亲手刻字。待到将慕雪落葬时,由于抱得太久又太过用力,无情的手指一阵痉挛,竟生不出半分气力,于是二人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把慕雪从他的环抱中抽离出来。
      “等等……”沙哑的声音让凌依依和铁手停下了动作,“你们别弄了,让我来。”
      无情吃力地站起身,走到铁手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已经有些冰冷的慕雪。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土坑,僵硬地将慕雪放了进去。无情俯着身子,指尖流连地划过乌黑的发丝。一滴、两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沉睡女子的面颊上,又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滴落在泥土中。无情取下了她系在腰间的荷包。

      “如果有个人,愿意替如烟姐姐守护你,替离陌姐姐照顾你。你愿意接受吗?”桃花纷飞的时节,她如此问他。
      那时,他委婉拒绝了。可若重来一次,他会像现在所做的一样,“我愿意接受,慕雪。”抓着荷包的手握紧成拳,无情企图要抓住些什么。

      接连好几日了,无情每天都会在慕雪的墓前坐很久很久。他手中所一直持着的,是慕雪的随身荷包和临行前,慕雪赠予他的护身符,放在地上的,又是一坛子新酒。几日的不修边幅下来,胡子拉渣的狼狈早已掩盖了他原本的芝兰风华。向来温文尔雅的陌上公子成了如今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实是令人唏嘘!
      慕雪,慕雪,惊觉相思已入骨,原来你已在我心上留下了如此深的印记,只可惜,我体悟得太晚。手指颤抖着拂过木牌上的刻字——慕雪之墓,他多想再刻上一个字,可是他怕,怕慕雪不愿担这个虚名、也担心慕雪因而怨他。无情仰起头,任冰凉的酒灌入喉咙,奈何酒入愁肠愁更愁。

      后来,无情总会坐在慕雪曾坐过的位置上。他忍不住想,慕雪在那一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的呢?答案终是无解,因为唯一的知情人已经不在了。
      此时,独自面临着冷血失踪、无情潦倒度日、追命中毒形同痴儿、四大名捕还没到达幻羽石窟便已这般的溃不成军的惨况,束手无策的铁手终于爆发了。再一次和无情交流无果的他,一把夺过了无情手中的珠链。
      由于亟欲抢回珠链,神色憔悴、胡子杂乱、显得十分邋遢的男人终于有了除开悲伤以外的情绪波动,无情瞪视着铁手,语气含怒道:“还给我!”嗓音很是沙哑。
      “你整日拿着这串珠子,有什么用呢?难道慕雪会因此死而复生吗?你也不看看,追命现在是什么样子!冷血和离陌又双双失踪了…”铁手气愤地大吼着。
      谁也没注意到,客栈的檐上有一抹亮丽的艳色正飞身离去。

      “你们在干什么呀?”诧异的女声响起。原来是凌依依回来了。她不过是去山上采个药,怎么刚回来,就见到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
      这一回,凌依依和铁手二人的角色像是对调了。凌依依先是努力地安抚住铁手,然后再单独找到无情,“我从来没见铁手哥哥这样生气过,可他实在是急得没办法了,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怪他。”她的语气有些慨叹,“说起四大名捕,向来都是由你和冷血来主持大局,可如今,冷血为了救离陌单刀赴会、不见踪迹、而我们也找不到明幽山庄的具体方位所在。追命又因为中了毒而神志不清、情况更是时好时坏,至于你…若是慕雪还在,她也定是不愿见你现在这般的。”凌依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好…我知道了。”虽然模样依旧潦倒,然而坚定起来的眼神却骗不了人,无情起身离开。

      待整理一番后,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无情着手主持大局,以往的沉稳冷静尽数回笼,只不过,那双眼眸中偶尔流露出的慨然悲伤,还是浓重得不容错认。
      看到无情的模样,悬宕在铁手心头的大石,总算是有一块落了地。看他想要道歉,兄弟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他拍了拍无情的肩膀,二人相视而笑。
      “依依已经在做解药了。”铁手说道。
      “等追命一恢复,我们就去幻羽石窟。既然安世耿谋划一切的最终目的,是幻羽石窟的宝藏,那么我们去那里就一定能见到他,然后我们再向他要人。”无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几经波折,失散已久的冷血和楚离陌总算归了队。当众人再度找回走失的追命时,也一并见到了不该出现于此处的紫罗公主。读心术世家的部下——阿奇娜等人猜测这两个人是旧相识,再加上紫罗始终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便只好将二人一同从破庙带回。
      原来追命在失踪的时候,无巧不成书地找着了好不容易逃出恶妇魔掌的紫罗公主。而且,在这一大段时日里,也都是紫罗在照顾着他。难为这堂堂的金枝玉叶肯放下自身骄矜,细心安抚如今只有几岁心智的追命。

      “过山洞~”追命的双手欢快地搭在紫罗的肩膀上,推搡着她跑来跑去。可是几番来回下来,紫罗就没了力气,“我实在玩不动了,让我休息会儿。”只见娇美的姑娘不顾形象地、甚至是以一种不雅的姿势,瘫倒在宽大的椅子里,看得出她真的是累坏了。
      “谢谢你照顾追命。”冷血不胜感激。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追命的痴心总算没白费。正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闻言,朱紫罗的脸上浮现懊悔,她神情有些无奈,自嘲道:“没办法。谁叫追命对我好的时候我不珍惜,现如今老天爷罚我,要我照顾他一辈子。”但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朱紫罗都不会退缩半步的。
      “不用一辈子!”凌依依在下一刻走进了厅堂,“解药已经在熬了,让他喝了就行。”她看着朱紫罗,暗忖着,这个公主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嘛。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担心,那个总是像个怨妇一样的追命会过来阻挠她和铁手哥哥的约会了,真棒!
      “真的吗?”秀美的小脸上惊喜万分,“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样帮追命!”她充满感激地向在场的人道谢。流落民间的这些时日,她也明白了何谓人情冷暖。没有人注定要对谁好。

      朱紫罗激动的反应,勾起了无情心中两段并不为人所知的记忆,其实也不是无人知晓,只是知情人只有他与追命而已。

      “人得不到最爱,就会退而求其次。”追命别有深意地看着无情。
      无情的眼中染上一抹讶色,这么快他就想通了?“你是说你会放弃紫罗,去追求慕雪?”一时间,心里还有不好受的感觉,仿佛是失去了心爱的什么一般,他咬咬牙,执意漠视心里的声音。
      “不是,我是说你。得不到如烟,不妨退而求其次,尝试着去接受慕雪。”追命很诚恳地向无情建议。虽然他是情场失意了,但是,他也是很关心兄弟的感情生活的!
      无情语气含怒,“你不愿放弃紫罗,却让我忘记如烟?”这不摆明是自相矛盾?
      “我的紫罗,是活生生的,你的如烟,哎…”追命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人啊,总不能抱着回忆过日子。”追命是真心地希望,无情能和慕雪有个好结果。

      见慕雪放下碗筷又不声不响地回房,无情也失了胃口,然后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正欲回房时,却在转角遇到了不速之客,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直呆在那里特意等他的了。
      “你们是怎么了?刚刚你和慕雪像贴错了门神一样。你要知道,男女吵架就是一段恋情的开始。”追命很八卦地笑了。
      “你在胡说什么?”无情神色不悦,心中本就郁闷的变得更加憋闷了,便想要绕开他上楼。
      “可是吵架后,你们还能坐在一起,那么平静的吃饭,很显然,慕雪不讨厌你,不然她早就逃走了对不对?”追命伸臂,拦住无情。他当然明白好兄弟早已不耐的心绪,可是他知不知道,向来好脾气的他为何总在慕雪一事上不耐,或者说…方寸大乱?旁观者清,再加上作为他的兄弟,有一些话就如同箭在弦上,是不得不讲,“我只说一遍。我看的出,慕雪对你痴心一片。佳人难得。”语重心长地拍拍无情的肩膀,让他好好思索,追命径自离去了。

      追命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也为他感到高兴。只是…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挂在腰间的精致荷包,想到佳人骤逝的事实,他的心境无可抑制地弥漫着悲凉。
      楚离陌环顾四周,待劫后余生的感觉过去之后,她才发现缺了人,“对了,慕雪呢?”,慕雪不是总是呆在无情身边的吗?怎么她和冷血都回来这么久了,也没看见她出来迎接?她怎么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呢?
      无情神色晦暗,双唇紧抿,脸颊有着不明显的抽搐。
      铁手和凌依依互视一眼,然后略显迟疑地开始解释,“慕雪她…舍身救了无情,已经…没了…”
      厅堂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结起来,与追命的嬉笑声,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什么!怎么会呢?”楚离陌在惊讶过后,也怅然若失了起来。
      前几日还一起说说笑笑的女子,怎么说没就没了?那时候,她跌落虎军山下,若非为慕雪所救,她只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了,又怎能得到美满姻缘,她看向冷血,美眸有着遗憾,可如今…
      “安世耿又欠下我们一笔血债!”冷血朗声道。心里的疑惑终究有了答案。难怪他再见无情之时,就一直觉得兄弟有点儿不对劲。看来,他只是嘴上不承认,可心底对人家姑娘还是动了情的,奈何天意弄人啊!

      姐妹相认成瑶雪

      时间再追溯到前几日,慕雪墓前。
      “这丫头明明还命息尚存,怎么就给埋了?哎,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得做出这堀人坟墓的缺德事来诶!”正在自怨自艾、感叹自己命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虽是一身月牙白袍,却不沾染上丝毫尘埃,更显道骨仙风。
      将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泥娃娃挖出来之后,神秘男子审视了半晌,然后他伸手往宽袖中一掏,拿出了事先放在袖中的救命丹丸,同时点了慕雪颈部的几处穴道,让她“主动地”服下。
      同时,为避免横生枝节,男子将该墓恢复成了原状,“还不出来!偷看可不是个好习惯啊,花丫头!”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
      隐于树后的红衣女子心一惊,知道此人不是好惹的货色,便乖乖地依言现身。只不过,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竟然让她觉得好生熟悉,当真是奇了怪了!
      “雪丫头就劳你照顾了,如今,她也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还有…”君无尘话语骤停,他定定地审视这红衣女子半晌后,从袖中拿出一只通透的白玉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在她白嫩的掌心,“这药虽没法解除续我心弦,倒也能助你减少痛苦。至于…”君无尘偏过头,看了一眼那块木牌上的刻字。他赞许地点头,嗯,刻得倒是不错,“这…慕雪,已经死了。”
      “你是…”女子的语调略有迟疑,他认识她吗?为何她毫无印象?
      “有什么问题,就等到下次再一起问吧,我们还会再见的。”浑厚的声音犹于耳际,可那男子却已不见人影了。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女子心想。

      这红衣女子自然就是姬瑶花了,她是奉安世耿之命前来探知情况的,却没曾想,看到方才的男人也行迹鬼祟地隐匿一旁,便想知道他意欲何为。岂料她千般万般小心,却还是被他发现了。清冷的目光迟疑地转向地上开始有了微弱气息的女子,平静的面容下,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在这世上,甚少人知晓姬府二小姐一事,莫非她真是…”素手微颤,缓慢地探向那昏迷女子的衣襟,然后一把扯开。在那凝脂般的左肩上,赫然有朵五瓣梅花,若是细看,则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枚殷红色胎记。
      “真的是瑶…雪…”话音变得支离破碎,姬瑶花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阻止哭声自喉间逸出。爹!娘!你们在天有灵,终于让瑶花寻到失散多年的妹妹了。我们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瑶雪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啊!一时间,姬瑶花激动得又哭又笑。

      “启禀王爷,中了王爷暗算、以致不治身亡的据说是个隐世部落的落难公主,她曾搭救过坠崖的楚离陌和无情,之后为这二人与兄长反目,便随二人来到中原。这神侯府是无人可用了么,竟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客人来为他们赴汤蹈火。”姬瑶花嗤笑一句,对神侯府的作为很是不屑。
      青葛?安世耿挑了挑眉,觉得这地名有些熟悉。没想到,那个女娃娃还有点来头。“那个无情呢?他怎么样了?”安世耿一想到起南宫如烟是死在无情怀里的,心中就万分不快,所以才会在慕雪带无情离开时,向她一人下手。无论如何,她是为无情而死,他就不相信无情还能够无动于衷,而这,能让他消解不少心头之恨!
      “无情?呵,形同废人!他镇日拿着那公主的什么遗物在睹物思人。现下冷血被咱们软禁,追命中毒成痴儿,无情又是毫无作为。现在只剩个铁手料想也撑不了大局,现在是没人能阻挡王爷的计划了,明幽在此提前贺喜王爷。”姬瑶花笑得很灿烂,若是安世耿成了事,那她姬瑶花也是与有荣焉的。
      “哈哈哈!”安世耿拍桌大笑,神情很是愉悦。然后,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正合本王心意,你退下吧。”
      “明幽告退。”姬瑶花依言离去,那神情顺从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美艳的听话傀儡。

      离开安世耿视线范围之后,姬瑶花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他的耳目之后,才放下心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走去。在几个跳跃后,她去到了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拨开与人齐高的杂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草木遮掩着的隐秘院落,此处是她无意间发现的,由于离主屋太过偏远,又杂草丛生,以至庄里人都不曾知晓。基于这层原因,她得以将昏迷不醒的慕雪安置于此。而且,她一得空就会前来照顾,对外,则宣称是在练剑或外出探听消息。

      姬瑶花打了盆清水,用湿润的帕子为昏迷的女子擦拭脸颊,之后,便坐在床榻边上看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雪眼睫轻颤,似乎是要苏醒。只见她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目光竖直地看向了天花板,姬瑶雪喃喃自语:“原来地府是这样的啊!”感觉上,和尘世间也没什么差别嘛。
      “傻妹妹,你没死。”正在倒茶的姬瑶花听了这番话,忍俊不禁,就连茶水也不小心洒出许多在桌面上,她连忙拿起一旁的布巾擦拭水渍。
      看到眼前的女子,慕雪立刻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之前有过几面之缘,她记得这个女人就是在镇上兴风作浪的明幽女鬼。而且听楚离陌他们说,她正是对冷血求之不得而背叛投敌的姬瑶花——原仙鹤司首领及神侯府前任主事。
      “你不是…是你救了我?妹妹?”陷入惊惶不安的慕雪语无伦次,一下子还进不了状况。
      姬瑶花了然地低下头,若有所思,“也难怪,毕竟都是你亲眼所见,你对此深信不疑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我事先声明,我没有杀害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很清楚,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安世耿,至于详情经过,我一会儿自会向你一一说明。至于你,其实是我的亲生妹妹,京城姬府的二小姐——姬瑶雪。”
      慕雪,不,现在该说是姬瑶雪了。她彻底地傻了眼,“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我母后的女儿啊,又怎会是你的妹妹?太荒谬了!”
      “我原本也不信,可是证据确凿。”说着,姬瑶花不避讳地将衣物缓缓褪下左肩,那左肩上也是一朵漂亮的红梅,“这是流淌着姬氏血脉的女子才会有的胎记。与此同时,你的身上合该有着一块白玉,那块玉上还刻有一个雪字,那是爹娘在你满月的时候吩咐匠人所刻,选用玉材和我的是一对。”姬瑶雪拉上衣衫,取下了腰间的随身之物。
      姬瑶花的掌心里躺着一块温润通透的汉白玉,上面也有着一个字——花。
      是了,那块玉佩正是她“慕雪”一名的由来。她母后曾嘱咐她一定要取一个汉人的名字,而且名里必须有一雪字。她原本以为是母后特别喜欢雪,所以将思念母后的心思一并寄托在这名字里。谁知,这才是真相。
      “我们…真是姐妹?”姬瑶雪其实还是很迟疑,指示铁证如山,不容得她否认。
      见姬瑶花肯定地点了点头,姬瑶雪惊喜得眼泛泪花,她哽咽着,“原来我还有亲人。”
      “有个神秘的男人将你从墓里挖了出来,还给你喂了什么药。严格来说,其实是他救了你。而且,也是他告知我,你我二人乃亲生姐妹一事的。”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姬瑶花即使到现在也还是很迷惘。
      姬瑶雪皱眉,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极了。她用力地环抱住自己,只要想到她曾经躺在层层泥土之中,就忍不住觉得阴森森的,“可是,那个救命恩人,又是如何知晓我并非我母后女儿的?”那人是不是也太神通了?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够预知过去和未来?
      “这一点,我也很疑惑。可他只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就走了。我原本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他一身武功高深莫测,根本看不出何门何派,一晃眼,就已经不见了。再加上,我也不能就那样弃不省人事的你于不顾。”
      “真古怪,哪有救了人,还搞的这么神秘的。”姬瑶雪也是毫无头绪。
      “他既然知道你我二人的名字,那么我猜测,他兴许与我们的爹娘是熟识。我曾经听爹说过,姬氏一族有个不成文规矩,子女成婚仅能有一女,若有了第二个,则定要对外宣称是从别处抱来的,于是爹便勒令全府上下封口,对外,就说你是娘的侄女,娘因不忍心见你年幼失怙便将你带入姬府照料,所以世人都认为姬府只有一女,另一个则是侄女。可久而久之,京城人士就连姬府有个寄养的侄女也淡忘了。”
      “这家规真是独特,我自有记忆以来,就是在青葛部落。我一直以为我与二哥是双胞胎。谁知,我竟不是母后和父王的亲生骨肉。”
      “你被人抱走时,尚在襁褓。那时,我年纪也小,许多事都是后来听爹娘说的。据说抱走你的是个前科累累的人贩子,可是几经转手,他也不记得把你卖到何处去了。再者,人海茫茫,虽有胎记为证,可我们找了许多年,却始终是杳无音信。”青葛部落与世隔绝,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当初为寻姬瑶雪,姬夫人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女神捕程红袖,不惜戴上面纱,重出江湖。可是接连端了好几十个拐卖孩子的地下组织,也没能找到她心爱的小女儿。此举倒是让京城乃至京城周边都少了许多遗失孩子的案子。
      因为找不到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程红袖认为自己愧为神捕、更愧为人母,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就连姬瑶花长大后会选择做女捕快,也并非是继承母亲衣钵,毕竟程红袖自嫁入姬家就隐姓埋名,没什么人知道其母的真实身份。可是也并非出于正义感作祟,虽然姬瑶花的确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可匡扶正义的方式多种多样,并非仅捕快一途,究其原因,她是想找到失散的妹妹。仔细看看她执掌仙鹤司后所经手的大案,大多都是拐卖女子、幼儿的事件,便可发现端倪。

      “这么说,娘亲是因为我…才会…”姬瑶雪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想来自己自小在青葛养尊处优,却害寻不到自己的亲生娘亲郁郁而终,一时间难过极了。
      姬瑶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拿出随身的绢帕抹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这一切不怪你,我想娘也不会怪你,整桩事情,你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若真要怪,也是怪那个杀千刀的人贩子。好在你虽被拐卖,却也是到了个好去处。青葛部落的王和后皆将你视如己出,又把你教养得如此好,爹和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一定会宽慰许多的。”
      “爹?”姬瑶雪这才想起来,之前楚离陌他们提到姬瑶花之时,曾说到过姬瑶花的父亲——钱监大人畏罪自尽一案疑点重重,他们推测他是遭了贼人算计、死后是被刻意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她与姬瑶花是亲姐妹,那这么说来,这个已经身故的钱监大人不就是…她爹?
      姬瑶花啜饮一口清茶,又顺手拿个杯子倒满后,递给妹妹,之后便开始讲述姬府出事经过以及伏仙镇这半个月来,接连发生的几桩新婚惨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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