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一尸走江湖》Tadashi

11、阴婚

　　鸡腿知道他们接下来面对的可能是个凶猛无比的厉鬼，如林铭所说，没有鬼是自愿堕落的。正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获得幸福，得到绝对的公平，这世上才会有恶灵的存在。
　　他们走回兴忠镇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
　　鸡腿有些诧异，而林铭的回答是：“都跟你说过了，厉鬼是吃鬼的，你觉得还有谁会出来？”
　　他心里越发的忐忑，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大事，他当然是怕那些鬼怪的，但他毕竟是不死之身，相较而言还是林铭这个血肉之躯更加危险。
　　“那我们怎么去？”
　　林铭指了指跑在前面的小黑狗。
　　“它这不是要带路么，跟着走就好了。”
　　鸡腿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捡了这只狗是不是正确的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挂着“周府”门匾的府邸，兴忠镇里有不少这种气势的宅子，他们走过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几户，但都没有周家的阴气重。或者应该换个说法，这已经算得上是死气了。
　　鸡腿把怀里装着麦芽糖的坛子抱紧了些，低声道：“阿铭，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林铭知道这事自己不能避开，这笔钱能不能赚到先不说，她不能眼看着那姑娘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没事，不会有问题。”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符，点燃了一角之后直接扔到了麦芽糖的坛子里，没过一会儿符就在里面烧光了。
　　“你围着这座府邸洒一圈，中途不要断。”
　　鸡腿不知道这是做什么，但也猜得到是对付那姑娘的。
　　林铭让小黑狗陪着鸡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等回了一大一小。
　　阴婚是很少请外人到场的，林铭估摸着时间都差不多了才敲了门，却没想到给她开门的会是灰婆，如无差错的话，对方理应是没有时间给她开门的，而且对方看到她的时候仿佛并不意外。
　　“我没想到你会自己来给我开门。”
　　做灰婆的人大多活不久，为鬼牵姻缘是非常折寿的事，但这个灰婆的年纪明显到了六十。
　　“我想你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缘由的，迎亲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只不过没有上前打招呼。”
　　林铭不认识这个灰婆，但她想对方应该是认识她的。对方的目光说着说着便转到了站在她旁边的鸡腿身上，她不知道对方是之前听说了什么还是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便上前一步挡在了鸡腿的身前。
　　“灰婆，做生意也要讲良心的，你们把姑娘生生闷死在了棺材里，这阴婚是怎么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地进行到最后的。”
　　林铭的话才刚落下，灰婆便露出了惊慌之色，声音有些发颤地道：“这，这我其实并不知情啊，周老爷说的是那姑娘本就活不久了...”
　　林铭想对方或许是刚做这行不久，能在布置和流程上不出差错已经是幸事了，但对方说谎的本事显然还不够。
　　“如果这么骗我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林铭和鸡腿随着灰婆走进了周府里，院子里挂了不少的红灯笼，照得树木和水池都变成了血色。
　　这个时候烛台应该刚点上不久，林铭问道：“仪式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灰婆老实答道：“新郎官已经到了，等那姑娘现身之后就可以拜堂了。”
　　“烛台能烧多久？”
　　“备的是最长的，还能烧上很长一段时间，很充足。”
　　大厅内非常宽敞，两侧各站着四个下人，中间有两个人坐着，看起来都到了高龄的年纪了，想来是周府的老爷和老夫人。
　　林铭看向主台上摆放着的蜡烛，左侧四根，右侧四根，都已经烧到了一半。
　　“这就是你所谓的充足。”
　　灰婆一愣，像是受到了惊吓，摇头想解释什么。
　　林铭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低声道：“把聘礼拿给我。”
　　周家的老爷和老夫人早就看到林铭和鸡腿了，刚想问下人怎么进来了一个外人，就被林铭上前打断了。
　　“周老爷，周老夫人，我是灰婆的女儿，您们也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来砸场子的，就是图个热闹。我们就站在边上，绝不乱了事。”
　　她必须对他们作出承诺，她到这里来绝对不是为了收服他们的少爷的，尽管她的这一身黄袍很没有说服力。
　　灰婆忙上前在周老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免了林铭和鸡腿被赶出去的命运。
　　林铭与鸡腿站到了靠近门的一边，这大厅里的光线昏暗，除了主台上的蜡烛之外其它所有的油灯都极为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会灭掉。
　　“她迟迟不愿现身就是想拖到烛台熄灭，现在我们需要等的是灰婆把聘礼送过来。”
　　“找聘礼做什么。”
　　“其实是有很多办法把新娘请出来的，但仪式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可想而知那些个办法他们其实是都试过了的，只不过没有起到作用。阴婚的聘礼没有很多的讲究，只要一个新郎官生前的贴身之物就行了，可这东西却又是礼成的前提，很多新娘子其实并不想嫁，但只要拴上这东西了，不嫁都不行。”
　　鸡腿听得似懂非懂，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并不是非常集中，踏入这里之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离开，根本不想多待下去。
　　他看了眼林铭腰上的金铃，他已经许久没听到那东西的声音了，虽然每次听到的时候都会头疼欲裂，但他现在还挺想听的。
　　“阿铭，你摇金铃吧，我不怕头疼。”
　　林铭抬头瞪了对方一眼。
　　“现在还不行，她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以往每一次林铭都能感觉得到鸡腿的紧张和害怕，但这回显然有些特别的地方，对方的语气里除了惊慌之外竟然还夹杂着些许的忧虑。她突然想把对方的帷帽摘下来，她想看看对方的表情。
　　她安慰道：“对付她不难，只要有聘礼，什么事情都好说。”
　　灰婆这时候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林铭心里一紧，见对方手里没拿着东西，问道：“怎么样了。”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刚才还在盒子里的，我保证，我真的一直都有好好看管着。”
　　“是什么东西。”
　　“是周少爷一直带着的玉佩，怎么就找不到了。”
　　鸡腿知道那玉佩是今晚的关键所在，忙问道：“是不是被那个女鬼偷走了？”
　　林铭知道绝对不会是那样的情况，她很清楚那玉佩代表了什么。
　　“不会，礼成之前她是碰不了聘礼的，那对她造成的伤害不会比我的金铃弱。”
　　足以束缚新娘的东西有两样，一是烛台的光，二是聘礼，缺一不可。林铭想对方迟迟不愿现身一是为了等烛台灭掉，二是对方还不清楚聘礼不见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快点把东西找出来，烛台熄灭之后什么事都迟了。”
　　灰婆去找聘礼之后鸡腿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了有什么东西站到了林铭的身后，他伸手把林铭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回头就看到有一个男鬼正瞪大着眼睛看着林铭。
　　林铭比鸡腿发现的还要早一些，只是懒得搭理，见鸡腿紧张兮兮的，便解释道：“没事，他应该就是周少爷。”
　　她的言下之意是对方可以放开她了，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拽得更紧了，直到周少爷走远了之后才松手。
　　林铭不是没见过眼圈发黑的鬼，但像周少爷这么黑的也是少见，跟惨白的脸相称之后更是夸张，而且对方竟然还穿着一身的白衣。
　　“这少爷挺孤僻的啊，大喜之日连套衣服都不换上。”
　　怎么说也该有人给他烧了件喜服的，不穿上就是他的事儿了。
　　鸡腿没心思管衣服的事，问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
　　林铭满不在乎地答道：“可能是他觉得我能看得到他。”
　　有些鬼就是这样的，非但不怕道士，反而会因为有人能看得到他们而开心甚至是兴奋。
　　鸡腿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他那么看着你...”
　　林铭看了眼桌上的烛台，又看了眼地上的两个厚垫子，那是给新郎新娘跪拜用的。
　　“我有办法引出那姑娘了。”
　　鸡腿刚想听听是什么法子，林铭就走过去找灰婆商量了，他想跟上，却被对方用眼神定住了。
　　林铭的方法不难，但在场能做到的也只有她一个。她有办法引出那姑娘，但前提是有能让仪式顺利进行的方法，少了聘礼，她只能用自身去顶替了。
　　“灰婆，用我引她出来，这烛台要烧完了，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灰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林铭的意思，她不是没听过这方法，但谁都无法预料这方法对寄居的身体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的意思是...”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全这里的人，也能让拜堂顺利进行。”
　　林铭说完便向对方要了一张不大的镜子，转身走回了鸡腿的身边，把东西交给了对方。
　　“鸡腿，你拿着这面镜子，一会儿仪式都结束了之后你就用它照我的脸，听到了么。”
　　鸡腿觉得不对劲，有些慌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捣乱，你只要记得仪式之后用它照我的脸，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即使受了些伤也无伤大雅。”
　　鸡腿越听越不对劲，他转头看见灰婆又对周家老夫人说了什么，心里的那份惶恐越加庞大。
　　“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叫做受了伤也无伤大雅，你会受伤么？”
　　林铭在对方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虽然她知道对方不会疼。
　　“很快就结束了，真的，我保证，你只要记得结束之后照我的脸，灰婆到时候一定也能提醒你。”
　　鸡腿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对方盖上了红头巾，看到了对方跪在了周家老爷和老夫人面前。
　　一直坐在别处的周少爷也自动跪到了林铭的身边，俨然一副要开始拜堂的姿态。
　　鸡腿恨不得上前撕了跪在林铭身边的男鬼，他没看清林铭做了什么动作，她的红头巾突然掀了起来并且落到了地上。
　　站在里面的几个下人都瞪着眼睛捂住了嘴，像是怕叫出声音。鸡腿连忙向大厅里面挪了几步，在看到林铭正面的时候才彻底明白对方的安排。
　　他看到的根本不是林铭，而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姑娘。
　　红唇细眉，一双大得过分的双眼正瞪着坐在位子上的周家老爷和老夫人。
　　灰婆在这时候大声喊道：“一拜高堂。”
　　鸡腿心里有些抵触，他明明在新娘身上找不到任何林铭的影子，但他很清楚这就是林铭的身体，他不想林铭跟周少爷拜堂。
　　可接下来他却看到女鬼把头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连着四次，快到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阿铭！”
　　他想上前制止对方，却被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几个大汉拉住了，他们的力气很大，但他想挣脱的话也是很容易的事。只不过林铭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还起着一定的作用，他不敢擅自行动。
　　女鬼笑着慢慢挺直了上半身，鸡腿看到对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处很深的青印，还有显而易见的血丝。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的视线在这时候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闻到了甜的味道，甜到几乎能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他看到女鬼张开大嘴咬住了林铭的手臂，道袍烧伤了女鬼的嘴，林铭的血也有几滴落到了地上。
　　灰婆见状也意识到了不妥，但她很清楚女鬼不可能再有力气对林铭做些什么了，如今之计是尽快结束仪式，好让林铭解脱。可她才喊出下一句，就看到一个身影冲了过去，等到她要上前制止的时候，竟是被反过来狠咬了一口。
　　她这才知道林铭带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肩膀上的疼痛让她失声痛哭，也许他们这里的人终究免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