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正空，苍天泪》漠风

126、夜谈

　　冷凌风尘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她睁开没有温暖的双眸，然而，在聚焦罗咋那张俊美无俦温文尔雅的俊脸上时，素来清冷孤寂的寒潭也不由染上了光彩，眸子深处是任何人均无法觉察的温柔与眷恋。只是，那份光彩在她觉察到他即将醒来之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翻身坐起，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眸对上苍茫夜色，再次失了焦距。她又陷入那种外人不可进入的境界，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蜷缩在角落里，拒绝来自各方的声音，无论敌友。
　　郁苍沐醒来时正好撞见她将自己掩埋，心口一揪，没有多想直接揽她入怀，脸贴在她冰凉但柔软的长发上，嗅着那只属于她的淡雅清香。
　　“你用的是何香料？”他轻声问，淡淡的鼻息喷在玉颈上，有些瘙痒。
　　“天生，雪樱。”简明扼要但清冷的话语。
　　绝风和无尘有着同样的体香！郁苍沐微微一怔，忽略适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声音。
　　——她喜欢雪樱花？
　　——那是她的本命花。
　　“你的体温好低。”他说道，不由把她往怀里更深处抱紧。
　　天生低温。冷凌风尘心叹却未答，愈加沉寂的双眸低垂着，眼帘半合。
　　“你是否觉得我很烦？”
　　“不。”
　　“你为何如此寡言？”
　　“懒。”
　　“呵……”郁苍沐不由失笑，“跟我聊聊，如何？我想知道多一些关于你的事。”
　　“好……尽量。”冷凌风尘有些迟疑但还是应允了，因为是他。
　　听闻此言，郁苍沐微微一笑，愈发搂紧怀中的人儿，若非知她性情，单闻此言不知该有多受打击。
　　“那从头开始好了。”郁苍沐身子挪转，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子，怀抱佳人，嗅着清香，轻语，“二十五年前，是文丞武相带你出庄？”
　　“是的。”若不是为她，可能父母就不会过世，也不会……
　　“伯父伯母很爱你，让最信得过的左右手保证你的周全，而自己则与山庄共存亡。”男子轻捋女子的银丝。
　　“……”我却因此失去了最亲的人，我宁可以命换取他们的平安。
　　“文丞武相一手带大你？”
　　“不，周岁未满他等过世。”
　　“那……”
　　“绝无受命托孤，寻花乐。”
　　“绝无……”三个未满周岁的孩童至幻境寻人？是他们本是太大还是自己异想天开弄错了什么？
　　“你们找了多久？”
　　“三月。”绝贪玩，否则一月内可寻毕。
　　“你师承何方？”
　　“武学家传，五律自通，其余吾师。”
　　“何时拜师？”
　　“二十二年前，师游龙国，偶遇。”
　　“隐林同花乐是师兄妹，那同你？”
　　“同门。”
　　“你与花乐同时拜师？”
　　“非，他二人早有渊源。”
　　“绝无陪同你学艺？”
　　“不，珑莱不收外人。”
　　“那他们？”
　　“二十二年前，屠城后的烟雨城，除官兵，仅余我师徒三人。”
　　“烟雨城被屠城？发生了何事？”
　　“倾国之乱。”因我而起，死伤无数……
　　“二十二年前，江湖人士为一个幼孩掀起巨浪，烟雨城因此一夜空城，而后敌国乘虚而入，导致倾国之乱。你，就是那个孩子？”
　　“没错，我是罪人。”
　　“不！”郁苍沐加大力度搂紧冷凌风尘，“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是这个世道病了。你是无辜的。”
　　有罪？年仅三岁的幼孩有何罪过？平常的孩子尚在父母怀中撒娇不知世间险恶丑陋，而她，在她出生那刻便面对家破人亡的残酷事实。有苦难言，有家归不得！相貌天生，她怎可控制？又怎能胡乱给她扣上一顶“罪人”的帽子？
　　年仅三岁的孩童，被迫面向满城鲜血，究竟是谁的错！
　　贪婪的错！
　　“没弄疼你吧。”猛一回神，郁苍沐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沉寂的黑瞳对视上他的海洋，愈加深不可测——“痛穴已废。”
　　“何苦呢？”郁苍沐心里一揪，发涩。
　　“心太痛。”眼帘垂下，话音有些虚渺，“可是，痛穴废后心还痛。”
　　此话方落，郁苍沐感到有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牢牢抱紧怀中的女子，脸埋在丝滑的银丝中，泪落无痕……
　　“风尘，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