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mosa伊洛歌》前尘之远

6、盛衰在须臾

　　－盛衰在须臾

　　拥有Jiro、Aaron、Calvin、Chun的Fahrenheit，用最短的时间成为最炙手可热的男子偶像团体，所到之处，人潮汹涌，但凡登台，掌声雷动。

　　这是频繁通告的间隙，晚上，他们在排练室做额外的“自习”。

　　Chun发现Calvin坐在角落里，一些阴影落在他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很长时间，他都坐在那里，不知为什么让Chun想到快乐王子忧伤的雕像。

　　“嘿，在想什么，当心坐太久变成21世纪活化石。”
　　“我在想伍迪•艾伦说过的话：今年，我是一颗明星。但明年呢？会是一个黑洞吗？”
　　Chun有点吃惊，Calvin那张一向快活的脸，此刻充满迷惑。
　　“我挺喜欢亚瑟•王这个角色，别把他变成你隐藏自己的面具。”
　　Calvin脸红起来，有点委屈：
　　“为什么本尊的真情流露会变成对角色的模仿和对自我的隐藏呢？”
　　“那么我想，这个时候，也许你需要一个倾倒真情的字纸篓。”

　　Calvin转过脸，看着排练室的天窗，窗外月光幽微，隐隐可见浮云缭乱。他保持这姿势，样子有些出神：
　　“从选择加入Fahrenheit，在这个团体里，歌唱、舞蹈、剧集、参加现场节目，那种排练、演出，再排练、再演出的过程，成为生活的大部。我用所有能想到和想不到的方式承担我的任务和角色，我没想过会有什么是不能胜任的，实际上，我也做到了。但是，为什么关于Fahrenheit的赞扬声中，我总感到许多人的闪烁其词，他们在说，Calvin，他是Fahrenheit里尴尬的存在，他不合适？”

　　“尴尬的存在？这个认知会不会有点敏感而过于严重。我猜那些让你不安的媒体话外音，其实只是在表达你是Fahrenheit里难于归类的存在吧？”
　　Chun沉吟一阵：
　　“严格说来，Fahrenheit的经历，比起绝大多数同行，可能太优越了，别人奋斗多年才得来的东西，我们在一瞬间拥有。而你，在这个团体里，似乎尤其单纯——有灵气，却又天真，聪明，同时执拗。你的演艺之路，灌注了良好家境与教育的优秀，以及不可避免的娇嫩。这单纯的经历是你的束缚，但也赋予你另外的自由。”
　　Calvin仔细听着，呈现出两个成熟男子对话时应有的稳重和严肃。

　　“我一直想，喜欢演艺事业的你，Fahrenheit现在的定位和走向，或许不会是你内心最诚实的渴望。然而谁能说，肤浅、庸俗后的汗水和妥协，一定没有酝酿着深刻与高尚的可能？难道才能与思想兼备，一定不是从迎合市民口味开始？那个怎么说来着，珍珠一开始也不过是蚌壳里的一粒砂子。”
　　“将艺人催生为艺术家的东西有很多。生活、情感、理想，要承受挫折和打击，要接纳痛苦、抵抗无聊、克服困顿，甚至还要对前途有所利用和设计，这些都太重要，并且几乎完全依赖个人达成。但，不是现在。”

　　Calvin温柔的笑了，疲惫和困惑一洗而空，他因为这笑容重新得回了生动：
　　“现在，我只想踏踏实实走下去，别的，不想考虑太多。”
　　“就是。”Chun挥舞手臂，“别去揣摩他人评价后的挑剔或指责，没有人，没有事物，能够满足世上全部的期待和想像。为什么不轻装上阵，用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去做喜爱的事呢？”
　　他用一句耳语结束了说教，低沉却又清晰：“我想说，现阶段，做个游离于定义的偶像，没什么不好。”

　　之后。
　　“咳咳，我们这是在说什么。话题太严肃啦，就快要悖离我们的风格。Come on，Calvin，请按下情绪转换的快捷键。”
　　Calvin笑了，清白，甜美，毫无城府：
　　“那么我想要告诉你，在你刚才侃侃而谈的时候，Jiro吃掉了你为宵夜准备的零食。”
　　Chun发出了一声漫长的惨叫。

　　他们伸长双腿，看Jiro在C弦上和音符奋战。
　　听着他时而笨拙时而灵活的奏出旋律单音，偶尔炫耀似的卖弄出泛音，Chun吐了吐舌头，用胳膊肘捅捅快要睡着的Calvin：
　　“别打瞌睡，既然没有东西吃了，不如我们聊聊天，我想起一个关于摇滚的笑话。”
　　“？似乎讲冷笑话应该是我的专利，而且，你撞痛了我的肋骨了啦。”
　　“别岔开话题，听我说，有这么一种金属摇滚乐队的归类，说Limp Bizkit应当是副食业金属，The Doors则隶属家居装潢业金属，瞧瞧，是不是相当怪趣的行业划分法？”
　　“……虽然这其实完全不隶属于笑话的范畴，你也丝毫不具备讲冷笑话的天赋，但话题本身倒是很有意思，以此逻辑，涅磐就是宗教金属咯。”
　　“啊，honey，你真上道，继续继续，很显然，QUEEN是宫廷金属。”
　　“哈，要说宫廷金属，怎可少了Kaiser Chiefs？另外，Modest Mouse岂不就是动物保护主义金属。”
　　“The Auteurs，当之无愧的电影业金属。”
　　“Radiohead，毫无疑问，传媒金属。”
　　“那么Rolling Stone是什么，地质金属吗？”
　　“或许是哲学金属也说不定，在旋律的反复里充实丰满出新的听觉轰炸，就像西西弗斯推着似乎是同一块严格说又不是同一块石头那样。”

　　当关于金属的话题似乎可以无休止进行下去的时候，他们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热烈的讨论惊动了在一旁默记的Aaron，他看上去有些乌云盖顶、满脸黑线。
　　“Aaron，要不要加入我们？”
　　“还是免了，你们嘀嘀咕咕莫名其妙的样子好像两个家庭妇女。”
　　还有半句形容在Aaron的嗓子眼打转：
　　“而你们旁若无人自得其乐的神色就好像坐在贴着Just Married告示牌的四轮跑车上。”

　　Chun的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他冲着Calvin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朝Aaron深深鞠躬，一段始料未及的歌声响彻排练室，情真意切，天花乱坠：
　　“How I wish,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 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 year after year……”
　　“喂喂，本人只是因为腿伤处于休养期，既没有离队也没有精神错乱，不要把这种伤感得一塌糊涂又牛头不对马嘴的歌献给我啦。而且你们的声音摇滚起来真的很可怕。”
　　荒腔走板的两名歌者相视大笑：
　　“让有关Rocker的胡闹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口号令Jiro倍感兴奋，他在一段尖锐的快指solo后用手掌和匹克炮制出一段和弦序列的轰炸，配合他的是Calvin和Chun锣鼓喧天偶尔还有破音的歌声。

　　“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抽空过来摸鱼的Danson发现自己置身震耳欲聋的噪音工厂，在Aaron耳边咆哮着发问。
　　Aaron用超过90分贝的声音大吼回去：
　　“郑重向你介绍：继Jiro之后，Fahrenheit里现在多添了两个未成年成员！”

　　那天午夜，Calvin与Chun在Jiro的琴声里唱着东倒西歪的歌，说着天马行空的话，一个人的胳膊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他们脸庞发光，笑容明亮，浑身上下是掩饰不住的快乐飞扬，还有沉默偶尔的扩张。
　　闪光灯下享受耀眼和孤独的青年们，比知己要模糊，比嬉笑要严肃的拥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