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好完美》泼墨桃子

6、第6章

　　从电梯到楼下，并不是很难。因为只要上电梯就好。
　　以往我是直接上车，而且有雷婷扶着，这会儿是要做什么呢？
　　我抓着雨伞，不想表现的像个盲人一样。可是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撞到什么。
　　“其实，你可以用雨伞当盲人棒。”他说。
　　“我需要吗？”我切了一口气。
　　“需要啊。”他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我可以陪你的。”说着什么咔哒一声响，接着是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那，我问你啊，你要么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要么就靠这样走，我无所谓啊，你挑一个吧。”
　　“切，我可以什么都不靠的。”我说着，向前走就好了。怕什么，我记得这会儿刚好可以到大堂的。
　　向前几步走，恰逢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这次回家挑什么好？”
　　我机敏的停住了，有人。
　　等着他从前面过去，不料那个声音继续说，“当然是选昌盛鹿耳酒，爸爸妈妈最爱的养生酒。是的，过年回家，就选昌盛鹿耳酒。”

　　他在我旁边拍拍我，“是广告，不是人。”
　　我扬着下巴装淡定，“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欣赏一下这个广告不行吗？”
　　“行。”他的手牵过来，没有戳穿我，“你要是实在想欣赏，可以一边走一边听。”
　　虽然，我看不见，凭着想象可以感觉到他在前面走着，一只手伸的很长，将我牵在身后。
　　那一声啪嗒啪嗒的敲地的声音，还有手上传来的阵阵温热，让我有片刻的晃神。
　　多少年，再没有被男人这样牵过手，说实在的，春心还真的有点荡漾。当年，也就只有那个死鬼这样牵过我的手。

　　正想着，听到他在前面唠唠叨叨地说话。
　　“不要慌张，其实也不算看不见，只是变成了要用导盲杖去试探。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去观察红绿灯。”他说。
　　废话。谁不知道。

　　正想着，前面的鼻尖猛然撞到一堵肉墙。差点撞翻过去，被一股力道一拉，又拉回到一个怀里。
　　“你认真听了吗？”他没好笑地问我。
　　“听啊，当然听啊。你突然停下来我有什么办法。”我走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感。
　　“我是问你，有没有认真听见红绿灯的声音啊。”他说。

　　这下，我侧耳仔细听，才听到有叮叮叮警示灯的声音。
　　“呐，这就是要变灯了。”他说。
　　“我知道啊。”嘴硬的人当然不能落败。

　　等到绿灯，继续向前。
　　他还在继续跟我科普，“向前探路的时候，要敲击前面的地面。这时候你要仔细听前面的动静，如果前方的车辆过多，你要举起你手里的……”
　　说到这里，他愣了下。
　　我补充，“导盲杖？”
　　“恩，导盲杖。”我听见他声音有点苦涩，“这样车辆看见就会减速行驶。这是有法律管理条律的。”

　　“我知道，像这样！”我拿起手中雨伞，对着空中一指，“菠萝菠萝蜜！都给我停下！”
　　我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巫师，手举巫师魔法棒，让空间为我停驻下来，脸上不免一阵得意。
　　喊完以后，侧耳倾听，问郝完美，“完美，他们停下来了吗？”
　　旁边的人很沉默，有声音从旁走过，悄悄说，“神经病。”
　　“你这样，别人很难意识到你是个盲人。”郝完美的声音略带无奈，“别闹，正经点。”
　　这一声，我瞬间懵了。

　　“方文，来来来，亲一个，我急需要充电。”我一把跳到一个人身上。
　　“别闹，正经点。”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把我背在背上，“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看看你妈？”
　　“干嘛？想要见我妈，娶我妈？让我想想啊，有没有什么福利待遇，说来我听听啊。”哈哈大笑。
　　两条大长腿在他的腰间，荡悠来荡悠去。那时候的我，那一段回不去的年青时光，突然就伴着这句话涌现在眼前。

　　“怎么了？”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失神，问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
　　恰好此时，旁边两个人走过去，“妈妈，你看，那个阿姨穿的好奇怪啊。红配绿，丑的哭。”
　　“嘘。”小孩子的妈妈止住了她说话，走过我身旁，悄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似乎是有什么视线在我脸上定格了下，不再说话。
　　“妈妈，刚刚那个阿姨好丑！”他们走远了，小孩子还在喋喋不休，“像monster！哇~画的跟鬼一样。”
　　她妈妈也忍不住笑着说，“不要说了，小心别人听见。”

　　我脸上挂着笑，带着墨镜昂着脖子目视前方。
　　淡定淡定，不要慌。
　　我和自己说。
　　千万不要掉眼泪，你年纪不小了，这样很丢人的。

　　“小妹妹。”旁边的男人突然发声，那边走动的两个人也定住了脚步，“你妈妈大概平时不给你看杂志，红配绿最近的春季流行色，很多明星都这么穿的。”
　　他一本正经地对着前面的方向说，“而且这个阿姨脸上的妆容也是当季最新款的烟熏复古妆，你要是不懂流行，平时就要多和你妈没事看看秀场。知道吗？”
　　他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倒是把我逗笑了。
　　他站在那边继续说，“是不是没去过秀场？没去过也没事，可以多看看杂志，多看看ipad，不要总用ipad看动画片啊，看动画片看多了不懂道理的。”
　　“不说话吗？”他继续问。
　　我心里好笑，听声音人家都走远了，他对着空气在说什么啊。
　　“小朋友，没有时尚品味，你要多读书。多读书很好啊，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还能有教养啊。我要你跟我女朋友道歉。”他接着说。
　　我拉了拉他的手，笑得直不起腰来，“神经病啊。人早就走远了，演什么呀。”
　　“一？”他凑过来，离我很近，“笑啦？笑了就好。刚才还怕你哭呢。”
　　“你哭我都不会哭。我跟你说，我老公去世我都没哭。”我松开他的手，抓着雨伞在地面探路。

　　是这样画圈对吗？
　　他过来，“哎呀，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后面，我很紧张的。”
　　说着，伸手把我的手放在他肩膀上。
　　“你有过老公啊？”他问我。
　　“有啊。很帅很有钱呢。”我说，“我妈没和你说吗？”
　　“没说啊，我很亏哎。”他在前面走，“不然你和我说说他？”
　　“听故事啊？收费的。”我说。
　　“说说看，说不定我付的起呢。”
　　“做梦，本大爷今天不卖。看你的路啊，老乡。”我用手指戳戳他的手心。
　　他笑了一声，握住我的手。
　　车水马龙，这一刻，我俩都没说话。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此刻流动，我说不清，也不想弄清。
　　在模模糊糊里，我看着面前的黑暗，想象着旁边的人的脸庞，用一种莫名的心思勾勒他的五官。

　　闭起双眼我最挂念谁？
　　拥不拥有我会记住谁？
　　时间会走，方文，有一天，我也会和别人牵手啊。
　　我心中讽刺，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最中意你这个骗子。死鬼，我都看不见这个世界了，为什么还会看见你？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是会在别人的身上找你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掩耳盗铃的人往往胆子大一点。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我松开郝完美的手，抓着雨伞在前面画圈走路。
　　试图走的快一点，离开现在的氛围。

　　“喂，你去哪里？”他试图拉着我。
　　“怕什么，大家会让着我的。我是瞎子啊。”我手舞足蹈地挥挥手，顺便吸吸鼻子，让酸意不变成眼泪掉下来。
　　“你看啊，我向前走，大家让着我，我走到哪里都是路。我不怕的。”我走的很快，雨伞在地上迅速地画着圈，边走边敲……
　　“小心啊！”
　　“不会啦。”我说，然后头猛然撞到什么，一阵头晕，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他扶着我，“盲人棒是探路，还是要小心眼前的东西的。可能会有东西打到脸上的。来，还可以站起来吗？”
　　我撑着身体，自己站起身。
　　尽量倔强地向前，实际鼻梁好痛啊。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

　　“微微。”他一把拉住我，“你不要急啊，可以慢慢来的。”
　　“什么慢慢来啊。”我说着擦擦鼻子，“呐，我搞的定的。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啊，我不想逛了。”说完，我往回走。
　　正走着，旁边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林紫微？”

　　我心中一颤，这个声音是……
　　“你怎么搞成这样？”他说着，有什么风从我的眼前经过。
　　糟，我心道不妙。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我站定，身子往后一躲，“闻成，见面就这样，不是很好吧？”
　　正说着，我下意识地将郝完美往身边一拉，拐住他的袖子。

　　冤家路窄，为什么这时候恰好碰到他？

　　我心里一紧，拉住郝完美向身边一抓，心里底气足一点，“怎么，今天~有空出来逛街？”
　　闻成向前一步，郝完美侧身过来。
　　“闻成？久仰大名。”郝完美伸手过来。

　　本来要栖身过来的闻成语气奇怪地问，“你是……”
　　“我是微微男朋友。”郝完美说。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拆穿，更何况还走的这么近，我微笑着说，“我陪他逛街，体验下他的生活。”
　　闻成很久没说话了，语气变得很奇怪，嘀咕了一声什么。

　　我奇怪，想要探身过去再听，又怕意图太明显。
　　不能让他知道我眼盲了，不然会被他po到网上去，到时候我会很被动。脑子转了几下，我靠在郝完美身上，“好了，不说了，我们回家啊。”
　　郝完美伸手拉住我，他的手很冰。
　　“好。”他说。
　　“下次再聊。”我对着闻成的方向笑了笑。
　　这一次，没有用雨伞敲击地面，只是顺着郝完美，任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向前。

　　直到电梯的方向，确定四处没有人，终于叹了口气。
　　吓死我了。
　　“不怕。”旁边的男人抓着我的手，“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当然不敢动我，这只笑面虎。”我说，我怕的是被他抓到把柄，捅出去。

　　闻成这个人，手段很是厉害。
　　娱乐圈出了名的金牌推手，不管是谁，只要他看的上，经过他的包装，都能推出一个好流量。
　　可惜的是，他跟我刚好干的是相反的事情，他负责包装谎言，我负责拆穿谎言。我们很多次撞到过，要么是他拿钱买我的消息，不买的话，就是我放消息拆他的明星人设。
　　这一次成于思的事情，最大的顺利就是我趁着他去米兰看秀还来不及公关反应，迅速发布出来。热点炒够，消息一放，赢得就是一个时间点卡的够完美。

　　我不知道他会后面怎么给我使绊子。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眼盲的事情，绝对不能给他知道。

　　“对了，你认识闻成？”刚刚幸亏郝完美反应够快。
　　“不认识。”他说着电梯开了，步伐走的很快，差点没把我拖摔着。
　　“小心点啊，男朋友。”我嚷嚷。
　　“是啊，女朋友。”他反应过来，走的慢些了。
　　我想了下，转过身，对着方向很认真地说，“郝完美，我们才刚认识，你可能不是很懂我，我有个习惯，应该说是怪癖。”
　　“什么？”
　　“我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别人撒谎。所以，男朋友的事情......"我想了下，“以后不要再说了。”
　　“好啊。”他答的很利索，“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你男朋友。”
　　我说出来了，心里很轻松，也很高兴他能理解我。向前走着，打开房门。
　　“我是你老公啊。”他回我一句。
　　......谁给你这样的自信，我对着空气翻白眼，“喂。”
　　“喂，说不定是呢，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他说着，进了屋子，引我在沙发上坐下。

　　“我觉得，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去盲人学校吧。”似乎是转移话题，他说。
　　我吸了吸鼻子，对着他的方向，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我跟你说，我林紫微，是不可能去盲人学校学习的。”
　　说完，顺着旁边的墙壁站起来，走到洗手间的方向。

　　憋不住了，刚才一路都憋着尿意。
　　这会儿终于可以释放了。
　　冲进门，还没有多想，边走边解裤子，脚下一滑，有摔一跤。这一次，还是直接头撞在什么硬硬的物体上。
　　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鼻子里又流出来。

　　他的脚步声靠近我，把我扶起来。
　　“你跑什么？”
　　“你走开啊。”我说，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欲哭无泪。
　　然而已经迟了，他的手恰好放在我的屁股上……
　　是啊，因为我着急上厕所，所以边走边脱，现在我的状态是很自然原生态的下身。

　　他的手碰到我的皮肤，缩了回去。
　　气氛一时很尴尬。
　　我头皮有点发麻，轻咳了一声，“郝先生，我知道我皮肤很光滑，你可以不要沉醉那么久吗？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尿出来了。”
　　他立即站起来，“对不起，我出去。”
　　我叹了口气，“等等。”
　　他站定，一片沉默中，我开口，“劳烦你，扶我上一下厕所，我腰闪了。”
　　我的脸很烫，我的屁股很凉，我忍住尴尬，声音尽量平静。

　　等他将我扶着上马桶，他声音有点嘶哑，“我出去一下。”
　　我沉着脸一本正经地答他，“好。”
　　听到他的声音退出去，我终于释放出来，与此一同释放的还有我的紧张和尴尬~完蛋了，林紫微，你老脸丢光了。

　　终于结束以后，我按下冲马桶的键。
　　正要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沉默。
　　“微微？”他在门口唤我。
　　“恩。”
　　“要我……扶你起来吗？”他问我。
　　“最好……来一下。”我说。

　　待到他扶我上床以后，我把脸背对着墙。
　　“你确定不去上盲人学校吗？”沉默片刻，他再次确认。
　　“确认。”我说。

　　等他出去以后，我拨通雷婷电话说，“你给我安排一个盲人课程，迅速马上，明天就要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