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37、第三十七章-孤独者

　　夜宿大漠，对赵青他们来说已不是第一次，所以两个小孩很快就安然入睡。赵青，不知道为什么，翻了几个身，还是毫无困意。

　　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几个清兵，手里竟出现了火器，这实在是无法预料的意外。如果说小说的情节可以因为她这个穿越者的出现而有所改变，那么这种象征了科技水准变化的道具又该怎么解释？

　　难道她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像《无限恐怖》一样，是幕后的“主神”为她设置的游戏关卡？因为她穿越次数多了，难度也相应地调高了？

　　问题是这都不给个提示的吗？……

　　自从穿到这边的雪山大漠，赵青已不止一次地尝试能不能再回到白猿山谷去。但她自管把竹枝舞成一朵花，石中玉也帮她想了无数靠谱的不靠谱的咒语，他们还是没有一次能够成行。

　　看起来，他们目前的任务，是要走完这本《书剑恩仇录》的剧情了。

　　但现在的剧情，也和赵青的所知有了太大区别。

　　她仍然被香香公主所说的那句话震撼着。她从来没有想到，香香公主，这个原书里极度渲染她的天真单纯的女孩，在内心中也有着一份保家卫国的情怀。

　　历史上清朝征回部，是为了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算是收复领土、打击分裂的战争，但小说里并不是。在小说里回部是偏安一隅的弱小部族，如果清廷不来犯，他们就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清军跑到这一片土地上来，本身就是侵略。

　　香香公主做得没有错，她当时考虑的不是同伴的安危，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要阻止侵略者在自己土地上的为所欲为。

　　赵青又翻了个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金大侠，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原本人家香妃进宫，还是个和亲的说法，乾隆对她也是很礼遇的，你非要给改成这样，多糟心！

　　想到这姑娘在书里最后的结局，赵青实在睡不着了，只得爬起来往火堆旁边走。

　　火是要彻夜生着的，陈家洛表示自己是唯一的成年男性，可以看守大半夜，等到凌晨再由赵青来替班。

　　听到赵青的脚步声时，陈家洛就转过脸来，一直看着她坐到火堆旁边，却没有说话。

　　“睡不着。”赵青简单地解释，“你先去睡吧，醒了来替我就成。”

　　陈家洛没有动，目光又转回火堆，顺势眯起眼来。

　　“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啊？”赵青的好奇心上来了，用胳膊肘捅捅他，“哎，那几个送信的清兵，你就那么放了？他们不是要去接那个谁……张召重的吗？”

　　张召重，本书中武功最高的反派，虽然最后挺窝囊的吧，但此时的陈家洛还远远打不过他。偏偏赵青还忘了，这人到回疆是干什么来的，总担心剧情又会有什么变故。

　　“张召重怕是来宣旨撤兵的，那就不宜阻拦他们。”

　　“咦？你又知道？”赵青满脸真实的惊诧。眼前这人说年轻，也得有二十五六岁了，总舵主也当这么久了，怎么还和香香公主一样天真无邪？

　　“皇帝……”陈家洛的神色动了动，但也许只是火光的跳动所致，他的语气似乎有一些含糊，“答应过，要从回疆撤兵。”

　　赵青立刻“嗤”的一声：“皇帝答应？答应你？你还真信了？我说你……”

　　陈家洛缓缓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质问，但目光仍然不看她，而是越过火堆，望进黑沉沉的夜里。

　　那里，一无所有。

　　“我不信又能怎么样？我截下那几个送信的，张召重就不会来了？”

　　“那……当初皇帝在你们掌握的时候……”

　　“他在我们掌握之时，尚能虚与委蛇，空口许诺，现在回了京城，我还能奈他何？难道要我当初就……杀了他？”

　　像是感受到深夜的寒冷，陈家洛的肩膀耸动了一下，赵青的肩膀也随之耸动了一下。

　　杀人这种事，无论何时何地，赵青还是不能习惯的。

　　而陈家洛……赵青这才想起来，在这本书里，他和乾隆皇帝是亲生的兄弟吧？

　　仔细想想，他好像还真没法把乾隆怎么样。

　　古代人，尤其市井小民，总有一种虚妄的幻想：世道不好，官场腐败，都是皇帝的错，是皇帝不好。杀了皇帝，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他们以为宗室和内阁都是吃素的。

　　哦不对，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宗室和内阁，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他们不知道，在庞大的官本位系统之下，死了一个皇帝，几乎马上就可以再立一个出来。这部怪物一般的巨型国家机器，仍然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如既往地运作着，甚至可以做到无缝衔接。

　　从某种意义上说，皇帝，倒像是个象征性的符号了。

　　当然，这种情形或许有明一代更为多见，而清朝的皇帝，权责还是相当大、也起到相当重要作用的。

　　唯其如此，一旦皇帝暴亡，而权力系统又没有做好准备的话，引发的混乱将是难以想像的。

　　红花会也好，任何民间反政府组织也好，可都不像是能做好这种接替政权准备的人。

　　天下大乱，倒霉的还是普通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老百姓，只要有一线活路，便宁可受压榨盘剥、受欺凌侮辱，也不肯铤而走险，揭竿起义的原因。

　　没有纲领的起义，注定会以失败告终。有纲领的起义，纲领大多出自野望者之手，而为他的野望买单的，仍然是普通人。

　　红花会，他们的纲领是什么，他们的野望又是什么？

　　他们要谁来为这些买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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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青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就躺在火堆旁边睡着了，她本来披着的外氅，也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

　　她有点怔忡地坐起来，顿时“嘶”地打了个寒颤。陈家洛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接着睡吧，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我替你！你怎么也得睡一会儿，不然怎么赶路？”赵青自告奋勇，但陈家洛没有让出位子，只听任她回来和自己并肩而坐。

　　“我没什么。当年在天山上学艺，为了练功彻夜不眠的时候也有。”

　　赵青“哇”了一声：“你师父这么恐怖的！亏了你能跟他十年！”

　　陈家洛一笑：“这都是听徐七哥说的？——哦，阿青姑娘剑术精妙，世间罕见，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我么……我跟山里一只成精的老猿学的，你信不信？”赵青一时编不出来，索性把实话当成了敷衍。她听得出，陈家洛并不是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习武之人，随便找个话题，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

　　他想掩饰的，是之前提到徐天宏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不悦、和无奈。

　　赵青觉得还是给他宽宽心的好：“陈总舵主，其实……其实吧，我们真不是徐七爷派来监视你的……”

　　“嗯。”

　　赵青猛地站了起来：“哎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看看我！我是打小报告的那种人吗？再说了，徐天宏算哪根葱啊他能支使得动我？我……”

　　陈家洛半仰起头，眼里带了点笑意：“是，阿青姑娘为人直率，绝不会干那些阴谋勾当。”

　　“得了你少哄我！”赵青哼了一声，又坐下了，“我跟你说，我不是你们红花会的人，什么事我也不会掺和的，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倒是你都当总舵主了，他们那些人摆老资格压你，你不会怼他们？”

　　话一出口，赵青自己先惊讶了，自己什么时候站到陈家洛这边来了？还替他为了受红花会那帮人的挤兑打抱不平？

　　就因为他为大家在这里守了一夜吗？

　　陈家洛轻轻地笑出声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的事！众位兄长都是我义父的老部下，江湖中的粗汉子，性情是急一些，但对我从没有过歹意。”

　　赵青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是装傻呢还是真傻！他们借文泰来的事，把你架上总舵主的位子，叫你去打头阵，你难道不明白？这次来回疆，又让你一个人来！”

　　“这倒不是。”陈家洛仍然含着笑，却跳过了前一个问题，“我们本要一起来的，半路上听说关东六魔剩下的三个要找翠羽黄衫的麻烦，这是刻不容缓的事，只能仗着白马脚力快，先让一个人来送信。我是懂回语的，所以……”

　　赵青还是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解释：“那也不对！有派总舵主出来送信的吗？这一路上没危险的吗？不说那关东几魔的，清军进回疆你们不是早知道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折在回疆，他们是打算马上另立一位总舵主？

　　“要说懂回语，还非得你们那几位当家懂？非得送信的人懂？你们红花会经营那么多年，就算势力没到回疆，在甘肃总有堂口吧？甘肃这边的人总会和回疆接触吧？不拘哪个人骑白马过来，先跟这边堂口通了气，再派和翠羽黄衫部族有联系的人过去，这不是正理？还值得你这个大老板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阿青姑娘，你——”陈家洛终于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赵青，直看到她有点发毛才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赵青眨着眼，狡黠地一笑：“怎么？你怀疑我打着你们徐七爷的旗号，其实是个探子？”

　　陈家洛摇摇头：“姑娘见识卓群，不要说寻常人等，就是我红花会中的当家，也没几个能及得上。我快要以为你是九天玄女下凡，特地来点化我的了。”

　　赵青“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是宋公明喽？”

　　两人相视之下，都不禁会心而笑，之前心中的些许芥蒂，便也在这一笑中消失殆尽。

　　过了片刻，陈家洛才若有所思地收起笑容：“梁山好汉受了朝廷招安，却终究没落个好下场……我是不做宋公明的。”

　　赵青的心里陡然沉了沉：他怎么想到了这些？难道他也不信任皇帝？……

　　乾隆皇帝不可靠，这是原书里一再渲染的，甚至让香香公主以死作警，红花会众人才逃过一劫。

　　但是，就赵青看来，红花会这头的人，也未必就有多靠谱。自己刚才分析的，只是些事务上的细节，而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纲领……

　　他们是打算造反呢，还是不造反呢？造反的基础从何而来？不造反又该如何做？

　　这些事，他们是根本没想过，还是只把陈家洛蒙在鼓里？

　　夹在皇帝和红花会之间的陈家洛，却只有孤独的一个人……

　　赵青用力地甩着头，似乎想把这些沉重的思绪都甩到脑袋外面去，随即找了个轻松的话题来聊。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想赶紧来回疆，是不是？我听说你跟翠羽黄衫……”

　　“阿青姑娘！”陈家洛蓦地叫了一声，脸上好像也红了红，但马上又褪了下去，“翠羽黄衫是我们红花会的朋友，跟我私人并没有……”

　　“你敢说！那匕首不是她送你的？怎么那么多朋友，她单送你一个人？”

　　赵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极度害羞的年轻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其实他一直没闹清楚翠羽黄衫霍青桐的那个伙伴是男是女，不是因为矜持，而恰恰是因为害羞吧？

　　他暗中喜欢上的女孩子有一个那么亲密的朋友——穿男装的朋友，难道还让他去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够了陈家洛的表情，赵青笑嘻嘻地拍了拍手，打算提前把这个谜团揭露开来，也免得到时候当面见了，多少人都会尴尬。

　　“我说，你知道翠羽黄衫有个好朋友姓李，是武当派陆……陆老前辈的徒弟吧？”

　　赵青一时忘了武当派那个老头的名字，只好含混过去。

　　陈家洛的脸色又变了变，神情也有些僵硬。

　　“你既然知道，何必还来打趣我？”

　　一副“我都失恋了你还开我玩笑”的委屈模样。

　　——哎哟，酸哪，真是酸哪！

　　赵青实在忍不住笑，只得一边捂着嘴，一边拍拍他手臂：“那你也知道，她是浙江李提督的女儿吧？”

　　“什么？”

　　陈家洛看着赵青的表情，就像是听到她说“斯内普抱着哈利热情地称赞”……哦，不对，应该是“雍正连声夸乾隆有十七种花色的釉彩大瓶瓶烧制得好”。

　　赵青回报以一个嘴角向上的笑容：“李姑娘出门爱穿男装，方便调戏小姑娘。”

　　陈家洛被她的用词搞得无言以对，有点混乱地移开了目光：“是么……怪不得，她让我去问……可我……”

　　“你没好意思问嘛！所以我来告诉你啦！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赵青起完了哄，又凑过去当狗头军师，“这回你对翠羽黄衫没误会了，到了族里，就直接跟她提亲如何？”

　　“不行！”陈家洛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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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按：《孤独者》，鲁迅所著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