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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常记日暮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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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堂里,金碧辉煌气派不凡,各处四散的人群三三两两的都是些寒暄应酬,可说到真心谈笑,却是半个也无。因此,两人一进酒店就无声的吸引了许多目光。正在角落打电话的一个俊挺男子捕捉到两个人的出现,嘴角带着一丝冷意微微上扬,随意结束了电话,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鱼贯而出的人流散尽,两人随着等候的人群踏入了电梯。按下自己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并没有交谈,可周身依旧散发着那种名为和谐的气息。
电梯很宽敞,金属的墙壁上印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印着灯光,泛出清晰的冷光。电梯很宽敞,却有人放着宽敞的空间不用,偏偏挪到了纪亚言的身边。纪亚言不经意的抬眼,却正正对上男子冰冷而别具深意的眼神。脑中突的一跳,本能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个男人,是个麻烦。而且是他惹不起的那一种。
寂静的空间里手机的声音忽然响起,男子却不接,任由“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在等待,耐心的如同守候的猎人。
这年头没有公德心的人真是愈来愈多了……华丽的和弦声顽强的响着,严均天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却正正落入猎人的圈套。
是他!严均水!
男人,严均水,这才接了电话,“雪颜,我到了,准备开门巴。”
“各答”一声轻响合上手机,严均水微微一笑,端正的容颜却有阴暗的味道。“堂哥,好久不见,要不要上去和我们一起喝杯茶?”坏心眼的在“我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整好以遐等着对方的回应。
严均天微微变了颜色,却很快一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倒是要谢谢你替我照顾雪颜。”不甘示弱在“替我”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两个人心怀叵测的相视而笑,端的是兄友弟恭,看得纪亚言在一旁冷颤。
等等……雪颜?
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严均天那夜的梦呓和自己无心间见到的女子……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麻烦……心底苦笑着一叹。
幸而电梯的速度不慢,在两个人再度交火之前终于“叮”的一声开门了,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清楚看见了两个人之间劈啪作响的电流。
高压电,误触者死!
眼前的电梯门慢慢合拢,纪亚言只觉得头皮发麻。
严均天并没有发话,连最简单的责备都没有没有一句,他只是沉默的站着,安静的看着电梯显示器上数字一个一个往上跳,纪亚言却觉得这窄小空间中的每一个空气分子都灌了铅,压的他动弹不得。
令人难堪的沉默一直延续了一路,厚重的地毯吸去了最后一丝足音,精心挑选的西式壁灯撒下昏黄的灯光,照在眼前男人身上却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这个男人……生气了……巴……纪亚言不确定的揣测着,严均天是个完美的上司,从来不将任何私事牵入,可是这一次……他不敢确定了……更何况,牵扯上那位堂少爷,恐怕也就不只是私事……
可是他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样子……难道就这样算了?
只是随便一想,纪亚言自己都忍不住摇头。
一路忐忑,眼前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却是他的房间。
“总裁……”
纪亚言站在自己房门前有些不知所以,严均天只是简单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却分明写着不耐烦。
不敢多话,纪亚言掏出房卡、开门,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反观严均天,一进门就顺手把公文包搁在了桌上,自在的象进了自己的地盘。
纪亚言背靠着门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完美上司,实在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严均天没回头,直直走到了窗台前,仿佛窗外的风景有多么的美丽。正当纪亚言以为他不会开口,忽听得一个声音道:“你早知道了。”
难堪的一滞,纪亚言还是点头认了,“是。”
严均天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第一天认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一直到浓郁的烟草味充满了整个房间,他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总裁……”纪亚言叫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被这沉默压的几乎窒息,才呼救般的出了声。
总裁……
严均天垂下了眼睛,不愿看他。这个时候他倒要感谢这个人的固执……还是叫总裁的好,他只是总裁,他也只是总裁助理,事情还是这样的简单。
“纪亚言,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不知者不过,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如果不是……”严均天顿了顿,没有把话说下去。
如果不是,他是不是就得准备卷铺盖走人了?纪亚言苦笑一声,他是需要钱,可睁眼说瞎话,他还做不到。更何况,想起刚刚严均天避闪的眼神,纪亚言的心思有些不自知的微妙。
斟酌了一下,纪亚言说的不咸不淡,“我只是想让总裁少操点心。”
“哼,你倒是尽心。”严均天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刺得纪亚言心头一紧。
“总裁过奖,不过是做下属的本份。”
“本份?”严均天冷笑一声,“论公,均水早已不在公司任职,他此次私占公司财产早该上报,论私,他与我我是堂兄弟,我们之间的事又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管?纪亚言你算是什么身份尽的这个本份?”
刀锋一样的字句,劈头盖脸的扔过来,刀刀见血。纪亚言一时倒懵了,神差鬼使的反问了自己一句,我这算是尽的哪门子心?当时拍板让人把消息扣下,左思右量的不过是免得横生枝节,哪里想到他这一拦本身就是横生枝节?再者,话虽说的虚,理却是实的。不敢说没有一点为自己打算,可他做人下属的,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上面省心才在下面操了这许多心,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全心打算满腹筹谋,可便是心比比干多一窍又有何用?别人不领情,你在那里掏心挖肺也不过徒惹笑话。更何况这严均天,他虽尽着本分是当作上司来操心,可别人几次三番的示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心地上还是想着交这个朋友,只是碍於机会,可眼下……纪亚言一时只觉得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钻进去。唇角一时抿的死紧,面上颜色也渐渐变了。
严均天见纪亚言白了脸,却仰着头也不躲闪,站在那里笔挺的不像个活物倒矗着像块石头,一时心略软了软。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底下人行事的难处?纪亚言又是新进的――这也是他挑他的一个原因――很多事情只是一知半解,小心太过也是难免。说到底,是他迁怒了。可被人蒙住眼睛的滋味却实在令人痛恨,况且也太危险,尤其那个蒙你眼睛的人竟是你打算今后倚靠的左膀右臂。这件事,忍不得,可眼下这个情形,他也晓得自己话重了。
狠狠抽一口烟,严均天缓了缓面色。
“刚刚你如果推个干净,大家不是两便?”
“这种事情还不值得我睁眼说瞎话。”纪亚言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说话的时候却很平静。
不值得?
这个说法倒有些意思。
“如果换了别人多半会趁着这个机会,特地表白表白……”
纪亚言原本只打着沉默受责的心思,一听这话,却难得动了真气。这个严均天,究竟把他看成了什么人?
“表白什么?用了的心思别人不领也就算了,没有再特地凑上去让人踩两脚的。更何况,说当时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是男人,不至于这点担当都没有。”
没料到引出来这么一大段夹枪带棒段的话,严均天诧异的挑了挑眉,眼角却不着痕迹的有了一丝笑意。这个人原来也不是没有脾气。
“好,那你到说说怎么个担当法?”
眼一睁,纪亚言热血一涌,真想拍桌子大喊:要杀要剐随你便就是了!可他毕竟是纪亚言,是那个深谙世务的社会男子,只得按耐了冲上头的血气,沉声道:“辞职、调任,不论哪一种我都没二话。”
严均天定定的看了他半天,颇有些另眼相看的味道,半晌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明天去总务处报道吧。”
纪亚言说的轻巧,心里却多少还是存在饶幸的心思,眼下听说从总裁室到总务处,虽然都是“总”字辈的,却是云泥之别。好你个严均天,果然够狠。一时肝火上升得眼前又是晕眩的发黑,纪亚言拉不下那个脸、更心知严均天这种铁面出了名的求了也没有,简单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便用沉默的送客。
严均天倒也配合,干脆的走到了门口,却忽然听到背后“碰”的一声重物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