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69、第十二个童话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宫廷女巫的存在价值就是保护一个国家（当然重点是王族）免于受到巫术、魔法的破坏，当一个国家受到魔法的挑衅的时候，宫廷女巫有讨伐施术者的责任。伤害一个国家的王子，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是能够将这种行为从“挑衅”中开脱出来的理由。
　　“宫廷女巫履行职责是有条件的。”科拉慢慢地说道，很难想象刚才那么凶狠地闯进来的她现在会表现得这么有耐心，“不管怎么说，是那位王子先闯入了您得私人领地，以巫术的名义，就算是一个国王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如果蜜莉恩女士因为您对王子做的事来讨伐您，自然也会有别的急于保护自己利益的女巫来帮助您。蜜莉恩女士能够从那场宫廷女巫竞争中脱颖而出，请您相信以她的智慧绝不会做出这种可能会引起女巫内斗的事情。”
　　“你对女巫之间的一些规矩倒是挺了解的。”这座高塔的拥有者冷冷地说道，“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与我们之间的话题可没有什么关系。”科拉说道，显然女巫的话题让她有些不悦，但她忍住了自己的怒火，继续细致地说道，“承认这件事对您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您甚至不需要终止对那个男人的惩罚，说实话，我觉着这个没有私人领地意识的家伙简直是罪有应得。”
　　“你说得没错。”“罪有应得”这个词取悦了女巫，她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那个坏家伙死不足惜，让一个小孩子因他受过实在是太不值了。他真是个恶棍，光鲜亮丽的时候害了我的小莴苣，现在变成了一个流浪汉还要继续害别人。”
　　虽然觉得被套上这样罪名的那位王子有点冤，但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拯救那个女孩子。

　　高塔女巫是一个典型的行动派，在她被说服之后（这个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立刻就坐着她那辆由几只老鹰拉着的飞天马车降临到了小镇上，在落地时地上忽然长出了高高的乔木，稳稳地托住了她。
　　“我听说你们中有些人在寻找了那个愚蠢的穿披风的男人。”她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对着下面的士兵、百姓说道，神情倨傲得令人害怕，“还是快点放弃吧，那个家伙被荆棘刺瞎了眼，又被我扔进了荒漠中，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她虽然站得那么远，但她说的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些士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长官，又看了看被捆起来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正常的履行了我的权力，并且希望你们能在回去后这样对你们的国王说‘履行好你自己的职责，管好你那些蠢儿子吧，再有下次，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她的马车里，被老鹰们拉回了城堡。
　　只留下没有消失的乔木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副手询问着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长官。
　　他们不敢不转达女巫的警告，但如果女巫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手上的小女孩就是无辜的。
　　国王陛下在某些事上虽然……混账了一些，但绝不会纵容手下抓捕清白的人。
　　“还能怎么办？”他的长官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把人放了啊。”
　　在放人的时候他也没忘记狠狠地给了那个多嘴的村民一脚。
　　“下次小心点。”他恶狠狠地说道，“再敢胡说八道就要你好看。”
　　女孩当然不可能得到道歉，但能够活下去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不管她看上去有多么冷静，实际上……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她回到自己的家中，果不其然地瞧见那些客人们在等她。
　　还多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可怜？”女人弯下腰，摸了摸了女孩的脸，“长得真挺可爱的。”
　　女孩没有急着退开，只是试探性地问道：“女巫女士？”
　　女巫点了点头，拍了拍女孩的头，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和我学习魔法？”
　　这个提议来得如此突然，不管是被问的女孩还是旁观的亚撒他们，都纷纷愣住了。
　　“你不愿意？”女巫皱起眉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女巫是邪恶的存在？”
　　女孩慌忙摇头，这大概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她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地问道：“能不能学习魔法不是天生就能决定的吗？”
　　女巫被她的发言逗笑了，说道：“我既然这么问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天赋，其实每个人都有天赋，只不过有一些人可以自己激发，而有些人则需要别人或者说是魔药的挖掘。放心吧，虽然我不能把你栽培成第一流的法师，但至少可以教给你保护自己的力量。”
　　“那么，我非常乐意。”女孩又重新恢复了镇定，然后说道。

　　在女孩收拾东西的时候，亚撒看着高塔女巫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女巫看着他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旅行法师亚撒，安格斯盖尔的传人，夺走了黄宝石王国女巫法力的令人害怕的新秀。”
　　“您这样说真是让我惶恐。”亚撒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有些失礼的问题，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现在给出的回答一定是‘觉得失礼就不要问了’。不过我听说过你的好奇心，旅人法师，无论如何你都会纠结于真相的吧，那就问吧，在你将失礼的问题变成失礼的行为之前。”
　　“您是不是……”亚撒顿了顿说道，“已经放弃您的教女了呢？”
　　“我依然爱着她。”
　　“这是显而易见的避重就轻。”
　　“我的确有过错，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但这过错已经铸成了。”女巫淡淡地说道。
　　“您不愿意去道歉吗？”亚撒问道。
　　“我愿意做任何没有作用的事情。”女巫说道，直到此刻亚撒才意识到她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样偏执自我，“托那个蠢蛋王子的福，我到现在都能感受到我的教女对我的怨恨，我和她之间所有的温情都被仇恨覆盖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亚撒说道，“只要您找对方法……”
　　“我知道正确的方法。”女巫不耐烦地说道，“把她和王子找回来，为他们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并且真心实意地对他们道歉，把我的尊严摆在地上任他们踩踏，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冷笑了一声后说道，“她因为爱情忘却了我对她的感情，因为爱情重新回忆起我们的母女之情，我怎么知道有朝一日她不会再次背弃我？也许就因为她的丈夫说了我几句坏话，或许根本不需要她的丈夫言说，她自己就厌弃了我？我不是个喜欢分享的人，田里的小偷们可以为这一点作证，我可以为了她退一步，但两步、三步？简直是做梦。她就是个傻瓜，那个男人什么仪式都不给她就让她有了孩子，他说爱她，却连直面她母亲的勇气也没有，只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来，真是枉费他的王子身份，做出来的是最无耻、最卑鄙、最软弱的事情。而她呢？那样轻易地就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在我明确表示了对她地谅解，承诺只将惩罚施加在那个恶棍身上后居然用剪刀对准了我，我！把她养大的教母！我不会再原谅她了，绝对不会！”
　　亚撒不是很懂女巫的价值观和她们的固执自负，但科拉却有不同的想法。
　　“但是，人是会变的。”她说道，“她现在不能够明白您的苦心，但等她见到了足够多的事物，她就会明白您不是不会犯错的神明，她就能理解你对她的爱绝不是控制欲那么浅薄的东西。”
　　女巫愣了愣，含含糊糊地说道：“但愿吧。”
　　她并不是真的怨恨她的教女，只是在为背叛生气，在为被背叛后依旧挂念着教女安危的自己生气罢了。
　　不然，那位在沙漠中的姑娘是没办法存活那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