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209、第七十个童话

　　“国王今天的心情比昨天好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种忧心忡忡的神情了。”由水滴凝聚而成漂亮镜子中，一名侍女正面无表情地轻轻地动着她的嘴唇，如果不是听力极其卓越之人，哪怕别人经过她的身边，大概也不能察觉到她正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看来他是彻底把我当成一个笨蛋了呢。”沙伦叹息道，“男人总是喜欢心存侥幸，辛苦你了呢，接下来也麻烦了。”说完这些后，她随手挥散了水镜，对着面前普通的梳妆镜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沙伦，你刚才那句话有一点过分了呢。”约翰在沙伦身后的床上说道。
　　“哪句话？”沙伦问道。
　　“你说男人总是心存侥幸，我可不是这样的。”约翰故作委屈地说道，他这样软绵绵的语气一下子让沙伦兴奋了起来，女巫放下了梳子，瞬移到了爱人的身边，与他面对面地侧卧着，用懒洋洋的声音问道：“怎么？我可爱的小约翰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约翰撩起了沙伦的一缕红发，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我对你一直是小心谨慎，不敢怠慢。”
　　沙伦很喜欢听这样的情话，她知道很多女巫都嘲笑她对一个男人的深情（在她们看来，能够和一个普通人交往五年还不腻已经是足够深情了），但她就是能够坦然地承认约翰对她的吸引力，她在他的身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定感。与格兰迪姆交好的那个叫迪蒙的恶魔曾经很认真地对她分析过她对约翰的情感其实是一种母性与愧疚心的混合产物，但和很多有效用的东西一样，只要不会产生害处，谁会关心它的组成成分呢？
　　“这一次我也会试着学学你的作风，我严谨的小约翰。”沙伦拿过了自己的头发，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又捏着发尾轻轻地扫在约翰的脸上，“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
　　约翰笑了笑，目光移到了女巫的手上。
　　一枚贝克戒指正散发着盈盈蓝光。
　　***********************************************************
　　“看来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再一次召集了自己的重臣莱昂和宠臣吉姆，红宝石王国国王的情绪有些亢奋，“或者更好，她这一次准备服软呢！为了一些不成器的后辈与一个王国的当权者翻脸实在是一桩不值得完成的交易。”
　　“我认为不能如此乐观，陛下。”莱昂说道，“这也许是她在做准备。”
　　“准备了那么久吗？你知道的，莱昂阁下，女巫沙伦从来没有什么耐心。”吉姆赶紧“提醒”道，“她只是一个风风火火又急躁的疯婆子，如果她打算复仇，那么她肯定一刻也慢不得。正如陛下所分析的那样，不管是不知道还是服软，总之她这次肯定不打算动手了。”
　　出于过往的习惯，莱昂还想再反驳几句，但当他瞧见国王对吉姆露出的满意神情后，将自己原本打算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他的这种沉默反而也激起了国王对他的好感。将沉默当成是尊重的国王拍了拍莱昂的肩膀，像是要通过这个工作安慰、鼓励这个身体已经开始迟钝、记忆有所衰退的老人一般，他似乎是觉得拍肩仍不能凸显他对老臣子的重视，于是又多说了两句道，“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凡事还是要更多地向积极阳光的方向看嘛。”
　　“我明白了。”莱昂低头说道。
　　国王再次满足地点了点头，吉姆趁隙戒备地看了莱昂一眼，在他看来，这个老家伙仿佛一夜之间开窍了，居然学会了以退为进这样的招数。他原本有心想要再加把劲把这个老头子从国王面前挤走，现在看来，还是需要更稳重一些。
　　“既然女巫没有动作，那么我们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国王搓着手掌说道，“我们需要囤积军队和金钱，如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联系那些神庙的人，他们对女巫趾高气昂的统治早就充满了不满了。不过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和沙伦缓和一下关系，麻痹她们一番！”
　　听到国王这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提议，莱昂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心想既然他能够想到这一招对付女巫，怎么就不觉得对方会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他呢？
　　他们没有查出女巫有什么异动，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女巫正在以极其隐秘的方式进行巨大谋划，她甚至有可能在他们安排的“监视者”中拥有了自己的拥护者。
　　可惜，自负迷住了国王那双曾经敏锐过的眼睛，让他看不见这一点。
　　***********************************************************
　　王宫中的首席厨师托比在回家的时候被家中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的妻子正在和一个男人亲热地说着话，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的反应就是愤怒。然而问题在于，那个和他妻子说话的男人……是他自己。
　　不是仅仅只有面容相似，那个人说话时的语气，常用的小手势、小习惯和他一模一样，他的妻子不能分辨是情有可原的。
　　身为厨子中最见过世面的那一类，托比没有立刻质问这个和自己仿佛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家伙是什么来历，他考虑到如果对方是某位大巫师，那么他的质问可能会将自己推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他的好日子还没有享受够，可不想这么轻易地就倒霉。
　　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的？
　　她的妻子、家里的帮佣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根本不在这里一样，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这位冒牌货先生用的好手段。
　　“你倒还真是沉得住气。”再将托比的妻子哄走又让仆人提早休息之后，冒牌货先生笑着站了起来，他向托比走来，一点也没有撞见正主的心虚。
　　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巫师的话，他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你猜我是谁呢？”冒牌货先生问道。
　　托比诚实地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想要看看冒牌货先生身上有没有破绽，目光却逐渐被对方手上戴的一枚贝克戒指吸引过去，这枚戒指的造型算不上多么别致，托比也不是那种对珠宝很感兴趣的人，比起那些不实用的闪亮亮的东西，他更喜欢一把锋利的菜刀。
　　但是那枚戒指不一样。
　　它似乎有一种极其可怕的魅力，让人不能把眼睛从它上面移开一会儿，托比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依旧难以抗拒。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经受了长久的阴雨折磨后终于来到了暖洋洋的阳光下一般，舒服得让人放弃所有的思考能力。
　　“您……您……”
　　“我是沙伦，你们的首席女巫，也是你们国王目前最想要铲除的敌人。”冒牌货冷冷地笑道。
　　托比吓得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精神状态下，他依旧紧紧地盯着那枚贝壳戒指。
　　“当然。”依旧没有脱去伪装的女巫低下身，凑到托比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是你要永远效忠的对象。”
　　出自颤抖了一下，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浪涛的声音，再然后……
　　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当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向沙伦传递与国王有关的情报了。
　　“女佣、厨子……”离开了厨师的家，回到了巫师塔的沙伦变回了原来的装扮，“下一个是谁呢？被重点盯着的肯定不行，地位不太重要，但又能发挥作用的人物……”
　　“不过也不一定需要是人啊……”
　　沙伦的目光落到了王国宫殿的树荫之中，那里栖息着无数的小精灵，而在不远处的花园里，不知道有多少地精在兴奋又低调地劳作着，若是再往远处张望一番，或许还能够找到一些对这里的美丽女子很感兴趣的妖精。
　　于是沙伦所思考的问题就从“选谁”变成了“选哪一个”。
　　估计她会思考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