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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六十六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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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走到了尽头的时候,一个人的灵魂,或者说容纳了一个人的思想的那部分会到哪里去呢?这实在是一个复杂而问题,人性的善恶已经为灵魂们定下了不少有差异的归处,若是有恶魔或者某些诅咒横插一脚,情况又会有更多的变化。
扎克利看着脚下泥泞的道路,只感到一阵茫然。他周围是黑色的山脉,脚边是无色的草木,足下的道路不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他茫然四顾,不知是否应该就这样走下去。他尝试着呼唤他的义父、他的师父,然而那接近万能的存在却没有回应他。
身后传来了奔跑的声音……更确切地说是求救声和喘息声让扎克利判断身后的人是在奔跑,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脚步声,不知道是他们自身的问题,还是这道路的问题,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出于仗义之心,扎克利转过头,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需要他的帮助。
那是一个耳朵比一般人要长一点的矮胖中年男人,他的面相看上去一团和气,当他看见扎克利的时候眼睛一亮,以与他的体型不相称的灵活动作一下子窜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好心的人,请您帮帮我,千万不要让后面的那些家伙追上来。”
扎克利正想要答应,却看见一条绳索直接套住了眼前“长耳朵”的脖子,可怜的受害人的尖叫声尚未响起,他便猛地向后飞去。扎克利皱了皱眉头,向着抛出绳索者的方向追了过去,想要看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终于抓住他了。”动手的是两个黑斗篷的人……姑且将他们称之为人吧,扎克利感到他们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游魂啊,不要在这道路上逗留太久,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较高的黑斗篷对扎克利说道。
“他不是恐惧,只是无措,外加想要管闲事。”另一个黑斗篷说道,他的手里拽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被五花大绑的“长耳朵”。十分幸运地,虽然造型不佳,但两个黑斗篷并非是不讲道理且就算有道理也不屑解释的傲慢狂徒,矮斗篷以惯于谆谆教导的长者的口吻慢慢地说道,“我们并非是仗势欺人的恶徒,也并非是善恶不分的执法兵器,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恶人长着一副讨喜的面容,世人没有看透内在的眼睛,因而往往被人蒙蔽。这个人,他用丰厚的财物和伪装出来的体贴骗到了新娘,又在婚后为一点点小事便动辄对她拳打脚踢。也许俗世认为这不过是寻常的小事,认为这是丈夫对妻子的合理管教,然而在公正的此世,我们无视所谓的夫妻关系、家庭关系的特殊性,究其本质,我们只看见了暴行,殴打自己的妻子和打骂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扎克利认同他的观点,他最后看了一眼“长耳朵”眼中的哀求,心想有些人果然是不配得到同情的,然后他便让开了路。
在两个黑斗篷离开后不久,扎克利整理了一下纷繁的心绪,心想自己与那些恶棍的战斗是否也会被算作是暴行呢?他感到有些担忧,但又想到哪怕再来一次他大概也会有同样的判断,他所做的是正确的事,哪怕不能得到此世律法的理解也是值得的。
他沿着泥路向前走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漆黑如墨的湖水,湖边围了很多人,他们都低着头看湖中自己的倒影。
“这的湖水能够检测一个人一生的罪行,如果过重的话就会被那些穿黑斗篷的人带走。”一个人走到扎克利身边解释道,“从这里开始,便是寻找最终归处的道路了。”
在这个时候,扎克利才有了自己已经被人杀了的真实感,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后,那里似乎还存留着一个狰狞的伤口。他苦笑了一声,有些担心夏佐接下来会怎么样,以他的能力恐怕没有办法躲过科拉的攻击。真奇怪,明明他和那个女巫是那样的水火不容,但他莫名地相信她会为他复仇。
在这种状态下,他才会坦然地承认他和科拉之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情谊,他们针锋相对,但彼此理解、互相尊重。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或许在几十年后,他能够坦然地与她拥抱,与她亲吻,在她面前为了那些难以接受的憾事像个孩子般哭泣。他感到科拉也是如此,尽管现在他们一见面就说不出什么好话。哦,若是夏佐和关德琳之间也有相似的感情,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值得理解的人之常情了。
“你在想喜爱的姑娘吗?”方才对他说话的人又问道。
扎克利没有回答,如果他现在还有□□的话,恐怕已经脸红了吧。
“这里是哪里?”扎克利问道。
“一个准备室。”那人语调轻快地说道,“在这里的灵魂焦躁无定,不知前路为何。比起那些已经寻到安歇之处的魂灵,他们更容易被俗世召唤。”
“安歇之处是需要寻找的吗?”扎克利有些惊讶地说道,“我以为……”
“你以为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地被安排好的吗?不,不是这样的。”那人笑道,“恶魔带走了一部分,过强的执念锁住了一部分,黑斗篷押走了罪大恶极的那部分,你还没有见过的那些白斗蓬有时候回来领走一些误入此地的善人,剩下的都是一些半吊子。”
“你也是吗?”扎克利问道。
“我这一生没做什么坏事,也没做什么好事,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不幸。”那人回答道,“离开俗世后会看明白很多事,所以我为我的不幸感到十分遗憾,对为我带来不幸的人越发感到痛恨,但我的个性……怎么说呢?有些许消极,因而我不会像那些急于复仇的亡灵一样逗留现世。”
“为你带来不幸的人在来到这里后也会有报应。”
“可那依旧是不公平的。”那人说道,“女巫告诉我,他在现世已经且将要继续享受常人所不能及的幸福满足。好了,年轻人,不要说我的事了,你很特别,魂灵大都会保留一些意识,但他们很少像你这样清醒又强大。”
“不一定。”扎克利有些怀疑这个说法,“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长耳朵的先生,他会恐惧,也懂得向别人求救。”
“那是求生的本能,而不是清醒。”对方解释道,“至少你愿意留在这里和我说那么久的话,而不是急着去看那湖水已经证明了我的结论,灵魂向往归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归处,这也是灵魂的本能。”
“这有什么用吗?”扎克利苦笑道。
“这意味着你也许能够离开这里。”对方语出惊人,扎克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可是……不会有人拦阻吗?”他问道。
“我说了这是个准备室。”对方笑道,“这意味着你还有回去的机会,只不过大部分人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哪怕我提醒了也没有办法。”
“那你呢?你怎么不回去?”扎克利问道。
“因为我的躯体已经化成灰烬了。”对方叹息道,“而且我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除了那一点点执念,我一无所有,现世对我而言还不如这里有趣……更何况,别人已经接受了我的离世,他们的生活秩序早已重建,我又何必去打扰他们呢?”
扎克利发现,这个人确实如他所言,是一个消极到极点的家伙。
“如果我成功地回去,我像你发誓,用我所有的荣誉、我所有的幸福、我生命再次走到尽头后的安宁起誓。”扎克利坚定地说道,“如果带给你不幸的人确实是不义之人,我将会揭穿他所有的罪行,夺走所有他本不应获得的幸福。”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回报……”
“我也不是为了回报你。”扎克利说道,“我只是为了我所追求的公平正义,告诉我,你的仇敌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人慢慢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我,那只是个与我无冤无仇的利欲熏心的劫匪……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也许对你的调查有帮助。”
扎克利点了点头,“您的名字是……”
“海尔。”那人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显然他很久都没有和别人做过自我介绍了,“我叫海尔·柯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