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68、第四十八个童话

　　碧玺王国。
　　这是他的教父、他的恩师在赞扬了他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出色战斗力后为他指出的方向。
　　“你会遇到你想遇到的。”终点对他说道，“你会看见你想看见的，你会学到你想学到的。”
　　扎克利不疑有他，痛快地踏上了前往这遥远国度的旅途。
　　其实终点没必要说那么多话，在青年的心中，他早已决定要遵循这位坏脾气导师的一切命令，以此来报答他给予他的一切。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情感若是说出口，定然是要被终点嘲笑的。
　　从范伦丁夫妇所在的小镇到碧玺王国有足足半个月的路程，行至半路的时候，扎克利看见了一个老人，他的身上穿着剑客间流行的服装样式，上面印着某个贵族的家徽，然而这位值得尊敬的老武士此刻却做出了一件对于剑客而言绝对丢脸的事情。
　　他的头顶着一棵老树，不停地啜泣着。
　　扎克利有些好奇，剑客大都是几位心高气傲的，而这一性格特点随着他们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明显，侍奉贵族的剑士更加是这样的。他们收敛情绪的能力可能只比他们的剑术稍稍差一些，哪怕是遭遇了人世间最大的不幸他们也更习惯用剑来解决。
　　是什么样的遭遇能够击垮一个这样的老剑客呢？
　　扎克利走上前去，想要关心一二，然而老剑客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他用最快的速度站直了身子，嗖地拔出剑，剑尖指着扎克利的喉咙。
　　“退后，不然就送命。”他简短有力地说道。
　　扎克利举起双手做起了示弱的举动，他向后退了两步，说道：“非常抱歉先生，我以为这里并不是某位贵族的私人领地。”
　　老剑客大约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然而他在此刻又找回了自己对颜面的在乎之心，于是仍旧举着剑，说道：“但是一个剑士值得拥有片刻的安宁。”
　　“我能有幸与您共享这安宁吗？”扎克利顺着老人的话说道，“看在我带的酒的份上。”
　　幸好他在上一个休息地——一座以酿酒出名的村庄——买了足够多的好酒。
　　老人看出这是个台阶，他顺着走了下来，他将剑收了回去，故作冷漠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请你把酒拿出来吧。”
　　扎克利依言照做。
　　酒喝得多了，话难免也就多了。
　　老人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的烦恼，扎克利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他一开始只是随便听听，可慢慢地竟然被老人所说的故事吸引住了。
　　老人的名字是苏丹，原本是当地大贵族家的侍卫长，他年轻的时候无比风光，可是再高的剑技也比不过岁月的侵蚀和后辈的崛起。苏丹当然还是有能力的，这从他拔剑的速度之快便能够看出来了，然而因为他不再像过去那么能够在一瞬间打倒六个对手了，他的主人对他感到失望了。
　　一天，老苏丹无意中听说他的主人想要将他赶走，把位子腾给另一个他所欣赏的年轻剑士。
　　老苏丹的高超剑术是他牺牲学习其他的技艺的时间得来的，他年纪那么大，不会有人愿意雇佣他的，而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没有留下什么积蓄。一旦贵族真的这么做了，留给这位可怜老人的只有静静等待寿命终结这一条路可以走。
　　“也许我可以和那年轻人较量一次，证明我还有用。”老苏丹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偏偏那一天有一只野猫闯进了贵族的禁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那位贵族深信野猫向来是种和巫术紧密相关的动物，因而立刻命令手下卫队将这小东西赶走。
　　老苏丹太想立功了，反而因为这只猫闪了腰，哪怕他很快就能好起来，但要想在这段时间和那年轻人动手几乎是天方夜谭。
　　在这个时候他的一个老朋友找上了门，那是一个曾经被他抓到的小偷，当年老苏丹很欣赏这人的义气就将他放走了，后来这人又在老苏丹抗击敌人的过程中帮助了他，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
　　那个小偷给老苏丹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他将会挑那年轻人看守塔楼的日子去将在塔楼下玩耍的贵族的小儿子带走，然后老苏丹立刻去追击他，半路上他会故作惊慌地把孩子放下来，这样老苏丹就能立功了。
　　老苏丹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将来可能会有的凄惨生活，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
　　一切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着，老苏丹带着孩子回来后，他得到了久违了的极高的礼遇，贵族赐予了他几位丰厚的赏赐，并且在众人面前表达了对他这位侍卫长的重视。
　　“这不是很好吗？”听到这里，扎克利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是在为了欺骗贵族感到不安吗？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先不念旧情的人是他啊。”
　　“我并不是这么迂腐的人，我所困扰的是后来的事。”老苏丹说道，“我的那位朋友见我度过了难关也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他的一个朋友得了病，需要贵族家中的一株名贵药草救治，他打算将药草偷出来，希望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让你感到很为难吗？”扎克利问道。
　　“我难道不应该为难吗？”老苏丹说道，“那可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侍卫长，如果我帮助小偷偷主人家的东西，我的灵魂将无法安宁。可如果我不能够偿还友人的恩情，我的精神也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这是个很难的抉择。”扎克利说道。
　　“再难我也必须做出选择。”老苏丹说道，“也许我可以让他再等一等，日后我若是立了什么功劳，就可以向主人求药了，到时候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助他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重重地拍了一下扎克利的肩，感激道：“多亏和你聊了聊，我觉得很有启发。”
　　扎克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觉得老苏丹的朋友听见这个答复后应该不会很高兴。
　　可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而且在说完了刚才那一句话后，老苏丹便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扎克利并没有因为老苏丹的离开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他本质上是一个很关心别人，或者说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他自己也不会承认），他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假使说他处于老苏丹的位置上他会做怎样的选择。他没有什么太过要好的朋友，因而仅仅是从恩义方面来斟酌，结果考虑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答案。
　　说到底那位朋友所提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如果他要的是什么金银珠宝，或许这道题会简单一些。
　　当他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有些事情怎么选都是错的，所以提前思考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意义。
　　当他离开了这位贵族的领地之后，某一天，他在一座酒馆中遇见了一个行为极为豪放的男人，而他之所以能够吸引他的目光是因为这个男人正在给一个穿着黑袍再明显不过的女巫手中塞钱。
　　“这一次真是感谢你啊，我也知道你们的规矩，这些钱不成敬意。”
　　这显然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但扎克利对女巫有偏见，难免就要多留意一些。
　　“不管是治好那个人的病，还是让你看清那位侍卫长是不是值得你结交的朋友，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女巫说道，“我不需要金钱。”
　　她的目光和声音都很冷淡，在这样的神情中，男人讪讪地将钱收了回去。
　　“阁下，若是我今后还有什么疑难……”
　　“我仍旧有需要。”女巫说道，“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向我求助。”
　　听到这里，扎克利想他知道女巫是谁了。
　　传说中用不偏离正道的方式实现别人的愿望获取美貌的女巫——格兰迪姆。
　　同时也是目前已知的，实力最为强大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