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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荼蘼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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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常……要怎么医治才能好?”
瑶娘愣了愣,看见这小姑娘擦了擦脸,转眼就不哭了,转而挽起衣袖伸出手来:“我的灵力能不能还给他?”
瑶娘失笑,道:“你那点儿灵力,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又吩咐人去请红袖,“这个收器奸商,总算能做一件正经事了,叫她快来。”
这次她倒是没把竹十一当作闲杂人等请出去。
瑶娘叫人将殿内帐子都撤了,花无常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榻上,肤色青黄。
忽听见一阵牛车的铜铃声,竹十一不敢出声,悄悄回头去看,却不见牛车,只见许多的箱笼被一根拴着铃铛的红绳捆在一起,看起来好有数十只,比她在云泥观看到的还多。
红袖却丝毫不费力地拉着它们走进来,双手一抖,封住箱笼的符纸化作金光散去,那些灵器顿时冲出牢笼,殿内顿时充斥着各种灵力,几乎将殿内空间都填满了似的。
红袖作为收器人,收的多是有名的灵器,这些灵器自身就蕴含着灵力,寻常人能驾驭一件灵器已经不易,红袖竟然能同时驱使这么多灵器?
即便是灵力已经恢复竹十一,仍被室内许多灵器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瑶娘也不禁皱眉:“比起当年,你又多了七八件灵器吧?”
红袖笑道:“奴也不想拖着这些累赘,养器费神,可惜它们不好卖呀。”
瑶娘忽然问:“怎么不见银蟒?”
红袖捂着嘴乐,一指竹十一:“银蟒认主了。”
瑶娘也有些错愕,似乎想说什么,可红袖已经开始了,数十件灵器化作剑形,一把一把地钉在花无常身侧,将他团团围住。
红袖跳到其中一把剑的剑柄上牢牢站住,起手捻了一张符纸,上头画着竹十一从未见过的符文,红袖俯身将符纸按在花无常胸口,再抬手时已有灵力从花无常体内被源源不断地抽离出来了。
竹十一大惊,这是治病还是要抽干花无常的灵力?
“……那是什么?”
瑶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银蟒,还是开口道:“抽取灵力补器。只有他自身的灵力能够用来织补灵器,收器人也没别的办法。”
“补器”一说,竹十一也是知道的,内丹派以心养器,能够让灵器与灵力合一,发挥更大的功用,但是灵器受损,人也会受损,这时候就需要补器。
公子琴抚的五弦琴也曾破损,但为琴抚补器的人是千秋岭的老门主,竹十一在那儿住了几个月,就是为了等待补器完成。
可是……花无常竟然也需要补器?
竹十一忍不住问道:“荼蘼谷不是外丹派么?”
瑶娘嗤笑道:“以心养器难道还是内丹派的独创了?巫河死了这小二十年,内丹派居然鼓吹起这些歪理邪说来了。”
说着她就掐了一个内丹派的寒冰咒,一朵冰莲绽开,又被瑶娘另一手的猛火咒给融化了。
瑶娘看着竹十一震惊的表情,平静地道:“内丹派顽固守旧,这才成就了荼蘼谷。至于花无常……他为你种了共生契,想必我告诉你也无妨。他十年前受过重伤,那之后才开始养器。与其说是他以心养器,不如说是让他以器养身。那次重伤时,他的经脉就有枯竭之势,全靠百草剑,将藤蔓附着在经脉之上护着灵力运转。”
竹十一也不曾想,那么强势的花无常竟然一直都是个病人!
不用瑶娘再说,她也明白了,花无常为了迅速击杀崆峒蜈主,动用了百草剑,所以无法再阻止经脉枯竭,他用百草剑,是实实在在地在搏命。
补器的红袖却越来越不从容。
“还有心闲聊?这小兔崽子灵力不够了!”红袖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瑶娘也是一愣,问:“我输灵力给你可行?”
红袖回头狠狠瞪了瑶娘一眼,道:“你当补器是补衣服呢?要他自己的灵力才行!”
竹十一却上前一步,道:“我的呢?”
“小姑娘别添乱,你的灵力……”红袖一抬手要挥退竹十一,却在触到她手臂的瞬间顿住了,“共生契?倒是可以试试。”
红袖道:“我从未从活人身上抽取灵力补器,你不怕疼吧?”
竹十一抖了一下,旋即指甲扣住掌心,缓缓地摇了摇头。
红袖也不多问,细长的指甲从她的手腕划过,皮肤并没有划破,外表也没什么异样,可竹十一却觉得似有千根针同时刺入她的身上,经脉不能停止运转,则运转到每一处都是疼!
一瞬间,竹十一的头发都要被冷汗打湿了,她紧紧咬着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了,可面容却十分冷漠,好像不想叫人看出她怕疼来。
那把华丽的,花草缭绕的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竹十一的灵力修补起来了,藤蔓紧紧地绞在一起,红袖都捏了一把汗,怕灵力相斥,功夫白费。直到最终藤蔓重新缠绕着花无常,化作花草纹路附在他的身上了,红袖才松了一口气:“得了,暂时死不了了。”
“你可还好?”
竹十一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只恨不得红袖立即闭嘴。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红袖似乎也看出来她不大对劲,便也不烦她,走过去悄悄对瑶娘说:“你瞧着她,像不像一位故人?”
瑶娘问:“谁?”
红袖比了一个口型,瑶娘愣了愣,低头苦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么?”
红袖一哂:“我要是能放下,当年就该放下了。”
等竹十一缓过精神来,红袖又拉过她,笑眯眯地问:“一个月前就瞧你面善,银蟒选了你,可还适应?”
竹十一也不大习惯被人这么亲热地拉着,便抽出手,老老实实地道:“没有灵力的时候,也不大习惯。”
红袖奇道:“难道你现在就有很多灵力了?花无常那小子自身难保,还用共生契传给你许多灵力么?”
“是崆峒蜈主,用不离契吸我灵力的时候,不知怎么没有吸成,我的灵力反倒多了起来。”
听到蜈主两个字,瑶娘与红袖的脸色都带上了鄙夷,瑶娘冷哼了一声:“蜈主连不离契都学会了?那可是逐辛的邪术,他也不怕逐辛从封印里爬出来揍他一顿。”
红袖脸上的鄙夷更明显些,几乎是用鼻子哼哼:“那只臭虫,怎么与你们动手了?”
竹十一觉得解释起来有些费劲,于是简短地说:“他在试丹会上杀了不少人,花无常与他打斗的时候,他说他不是蜈主,是二十年前被蜈主放血的那个鬼童。听他话里的意思,蜈主似乎是他的父亲,已经被他杀了。”
红袖尖声笑道:“真是报应!他算计了一辈子,竟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了。”
瑶娘却问道:“那他有没有提到他的母亲?可还在江南养病么?”
“……养病?”竹十一愣了愣,“他说他的母亲替他死了,所以他才活下来杀了蜈主。”
听到这个消息,瑶娘却几乎站都站不住,抓了红袖一把才站稳了,声音有些讷讷:“……死了?”
红袖也不比她好多少:“你是说,莲莲已经死了?!”
不用问也知道,荷生的母亲,看来就是红袖口中的莲莲了。
还是瑶娘先回过神来,对竹十一道:“此间事了,等花无常醒了你再过来吧。”
竹十一见她们面有疲色,似乎不想与自己多说,又看了一眼花无常,转身离去了。
阴测测的内殿里,花无常还没有苏醒,脸色倒是恢复了不少,呼吸轻薄而规律。
瑶娘与红袖相顾无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袖妖娆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一直以为她只是不想见我们,没想到她早就死了。”
瑶娘叹了口气道:“还是当年阿笑说得对,也许莲莲是有苦衷才不肯见我们的。我当时想过她的许多苦衷,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死。我们四个人,如今终于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红袖却十分刻薄地笑了:“我知道你一贯瞧不上我,只怕也不想让我留下与你作伴吧?你们都喜欢阿笑,眼里头也只有阿笑!”
瑶娘板着脸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跟个死人争风吃醋?当初我们四个人一道把荼蘼谷支起架子来,那些年的情谊呢?”
红袖却仍旧冷冰冰地笑道:“我不懂你们这些大是大非,我的心只在风月情事上头。咱们的情谊再深厚,也抵不过阿笑当年的一句话。得了,本是来与你叙旧的,如今旧也叙完了,芳主也帮你医治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