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恶（新）》搞笑艺人

7、黑暗中的阴影

　　星夜密林，白狐山脚。

　　苍白月光透过林中树隙落下点点光斑，一抹黑色紧贴树丛草地飞快流动，仿佛来自地狱的阴影，无声无息穿行在林中。

　　如果有识货的武林人士在此，恐怕会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惊讶原因并不是阴影夜行的景象太过诡异，而是这种从古暗杀术脱胎而来的影步，正是近年来在江湖中崛起的神秘流派墨门的独特步法。

　　墨门其实并不能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门派，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个门派的存在。准确地说，墨门是武林中人对几十年来突然出现在江湖中的一群神秘高手的统称。

　　这些高手从不表露自己的师门，甚至连出身姓名都不可考，他们没有过去，也少有固定的居所，很多人彼此之间并无往来联系，只不过因为三个共同的特点被人们联想到一起：奇特武学前所未见，神出鬼没鲜少与人来往，以及身上必定有一处醒目的黑色物件。

　　这些人的武学，大多与失传已久的古暗杀术息息相关，再加上特有的黑色标志，使得江湖中人为他们起了墨门这一个独特的统称。

　　墨门一词传开后，竟也并没有遭到当事人的反驳。久而久之人们就开始用墨门中人称呼这批神秘高手了。

　　墨五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只是被人从小收养的孤儿。

　　墨五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排名的标准并不是年龄大小，而是依据武艺精湛程度。这个名次并不十分超前，但墨五却是被墨门内所有手足羡慕和嫉妒的公敌。

　　因为武功不是最厉害，长相不是最拔尖，头脑不是最聪明，性格不是最好的他，竟然万分幸运地被选为了公子的影卫！

　　——要知道，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公子可是他们所有人崇拜的偶像！

　　墨五一开始无法置信的心情和兄弟姐妹们如出一辙，受宠若惊的程度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不过，四天后，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四个月后，心力交瘁的他从众兄弟中性格最为火爆的莫火桶，变成了言语刻薄沉稳隐忍的面瘫男。

　　伍子胥一夜白头也不过如此！

　　四年后的现在，他更是萌生了一定要杀掉那个混蛋公子的大逆不道冲动！

　　三个月，他在皇都整整等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有等到突发奇想非要自己一个人沿着官道上京赶考的公子！

　　就算公子是用爬的，也应该已经爬到京城了！为什么至今还没有与他联系？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公子出了什么意外。如果这种怪物都能出意外挂掉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活人了。

　　要不是公子赶不上大考就会耽误那个“计划”，计划延误后他很可能被没人性的公子丢出去做挡箭牌，然后被长老们大卸八块，他才懒得管自己的主子死在哪里！

　　慢慢靠近树藤包围中的破落寺院，黑色暗影突然停止了流动，与此同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墨五从怀中取出巴掌大小的罗盘，确定上头指示方位正是此处没错后，他收起罗盘，重新融入黑暗。

　　寺院厢房内，宁采风正在画画。

　　豆黄的油灯仆仆跳动着，在墙壁上落下他的长影。

　　砚台里是许久舍不得用的墨汁，他手提画笔，面带微笑，细细勾勒着画像。

　　水墨画风注重写意，寥寥数笔，那个顽皮好动的白狐仙子跃然纸上。

　　宁采风满意地看着这幅画像，如果忽略手上抓着的那只老母鸡，画中女子倒是长得精灵可爱。

　　他正要再添上几笔点缀，桌子上的油灯突然大跳了一下，然后，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背后幽然响起：

　　“公子，属下来接您了。”

　　宁采风惊得右手一抖，在桌上落下大片墨点。

　　他手忙脚乱地转过身，用无比惊骇的表情望向半隐于黑暗之中的不速之客：“你你你……是人是鬼？”

　　白狐山素有山精水怪的传闻，他明明已经将厢房落了锁，面前这一身黑衣的男子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的？

　　虽然白狐姑娘说这山上没有害人的妖精，但看对方面露杀气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妖怪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墨五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但三年非人生活锻炼出来的良好修养及时制止了这个念头，他磨着牙齿，一字一句道：“大考就在半个月后，公子您不会是不想参加了吧？”

　　“什……什么？”宁采风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知道小生要进京赶考？小生并非不想考试，只是途中患上寒疫，盘缠用尽不得不暂居此处。还有，小生并不是你家公子，请问……”

　　还玩？？？

　　墨五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跳动起来。

　　闭上眼睛，以免自己忍不住以下犯上一拳揍上那张可恶的脸，墨五最后一次尝试道：“公子，请快随属下进京吧，千万不要误了考期。”

　　“可……可是小生不是你家公子啊。阁下认错人了吧？会不会是长得很像的人，小生……”
　　墨五忍不下去了！

　　他睁开双眼，下一秒钟就出现在距宁采风三步之外，右手闪电般出击！

　　黑色利刺在距离对方额头一厘米处顿住，无法前进分毫。

　　挡住这致命一击的是一支画笔，一支普普通通，被磨得有些褪色的竹管画笔。

　　喀咧。

　　笔管与利刺接触处忽然裂开，然后断为两截。

　　厢房里的油灯在交手瞬间就已被气劲熄灭，黑暗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墨五，你的速度更快了。”

　　墨五暗中翻了个白眼。废话，刚才那招他可是抱着真正想要杀人的心情出手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深知自己不是大公子对手的墨五还是乖乖收起了黑刺，向眼前人行礼道：“公子，您迟迟未到天龙城，属下担心您出事，所以……”

　　“用了君无命的追踪罗盘吗？哼，烦人的玩意。”

　　月光透过窗纸上的破洞泄漏进来，背对窗口的人影仿佛一柄出鞘神兵，锋芒毕露，冰冷决绝。
　　墨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第一万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做无畏的牺牲我要继续忍，口上催促道：“大考时间快到了，公子我们上路吧，免得坏了大计。”

　　“莫言的事和我无关。”充斥房间的锐气慢慢褪去，在完全消失之前，这个冰冷的声音最后补充道，“以后没事不要吵醒我，懂了么？”

　　墨五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公子又开始假扮进京赶考的文弱书生，在宁采风第五次惊慌失措的高喊“我不是你家公子啊”后，咬牙切齿地做出妥协：“其实说来话长，我是你表亲家里的护卫，主人担心你一人上京有什么危险，才特意派我前来保护。”

　　看公子上京赶考用的名字，就知道他这次一定是以《聊斋》里宁采臣作为原型，那么应该很好哄骗才对。

　　宁采风果然很快相信了墨五的说辞，但似乎还是有些顾虑：“什么？今晚就要赶路吗？”

　　“属下在林子外准备了马车，再不走怕真来不及了。”

　　宁采风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确实耽搁得有些久了，他磨搓着案上的画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好吧。不过我要先写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