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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旧人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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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南忽然出现,一反常态地没惹来程才的讨厌。程才有他自己的认人理论,他说他看人准,他觉得是好人的就是好人,他觉得不好的,一定阻止程真和他来往。
这个沈仲南才露面两次,程才就已经认定人家是个好人。
“你忘了你第一次看见人家差点把人揍了。”程真揶揄道。
“所以我今天一个劲儿拍马屁。再说那天晚上天都黑了,也看不清个数。今天一见面,你看人家那气质,那一身贵气,还有一身正气——”
“——等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一身正气?”
“直觉啊,姐,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跟我们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这也算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有钱有身份的人。原来电视里讲的是真的,跟那些胡同窜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难得程才认可什么人,程真见缝插针地念了一句:“那你就努努力,争取有个好工作,往上游走一走。”
“姐,你天天翻译的那些大老板都这样儿么?”
程真想了想,“什么样儿的都有。好相处的不好相处的,有修养的,没修养的,都有。”
“姐,你现在也算是天天接触高端人群了,我看,你就在这里挑一个男朋友吧。”
“我?”
“嗯。”
“门不当户不对。”
“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凭本事吃饭的,你有今天完全是自己的努力。你比那些不干正事的富二代强多了吧。”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不踏实。跟那样的人在一起,感觉像一只鸟掉水里了。我们这种人还是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圈子里待着吧。”
程才沉默了。
他很能理解这种感觉。他们经历过太多生活的艰难,命运的捉弄,可能是习惯了艰难困苦,对于美好事物的来临竟有种无福消受的感觉。好像,那并不属于他们。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头,他的姐姐程真正在用干毛巾帮他擦碗。她有些瘦,很少穿领口大的衣服,因为领口太大,会藏不住她后背上的疤痕。
那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恐怖的爪牙,粘在他姐姐的后背上。每每看见它们,程才都会握紧拳头,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他姐,他会跟他们拼命。
“姐。”
“嗯?”
程才忽然往她脖子上摸了一下,“疼吗?”
程真看向他,笑了一下,继续擦干手中的碗盘,“都多久的事了,早就不疼了。”
“姐,要是再有人欺负你,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怕我会杀了他。”
“好了。”程真听得心惊,“别再说这种话。听我的,以后别再跟人家打架了,能忍就忍一忍,又不会掉块肉。”
“怎么不会?你后背上的都是什么?”
“程才,我宁可我疼死,宁可一身伤,我也不愿意看见你误入歧途,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又没说我要去做坏事。我的意思是,现在开始,有我保护你。”
“好,以后你好好的,顺利毕业,有份安稳工作。我就知足了。”
“说的好像我天天给你惹麻烦一样。”
“对了,那天你把那些人撵走,后来呢,找你麻烦没有?”
“没有!他们不敢来了。”
“他们就没……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程真试探道。
“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说不出来话!”
看来赔偿的事他还不知道,也好,瞒一天是一天。等事情慢慢过去就好了。
*
氲了一室蒸汽,镜子里已看不清人。
程真抹了一把镜子,把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一转身,她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上面满是疮疤,一道一道,从往事里伸出诡异的爪牙,抓在她的皮肤上,刻进她的骨髓里。镜子里的人忽然越来越不像她,过往片段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程真赶忙离开镜子,站进流水下,从头到脚地冲刷自己。可是,还是有一些声音,四面八方而来,一遍一遍如同咒语,在耳边盘旋不散。
“小婊-子,一声不吭地背地里跟我耍阴的!”
“跟我抢男人,给我打!”
“跪下来求我,我就放过你弟弟。”
“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还这么趾高气昂的,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厚脸皮?”
“程真,你要是真拿了她的钱还是早点承认吧,不然闹到学校领导那里就不好了。”
“程真,你宿舍里的人一起举报你偷钱,你到底拿了没有?你跟老师说实话。”
……
砰!
浴室的镜子被一个大瓶浴液砸碎了。玻璃碴子飞得到处都是,程真恍然回神,裹上围巾弯腰去捡。
程才闯了进来,“怎么了?——你走开!”
程真退到一旁,“刚才有一只苍蝇,我想拍死它,劲儿使大了。”
“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
“我也不知道。”
程才默默把玻璃碴子收好,回头问她,“扎着手没?”
“没有。”
他不信,拉过她的胳膊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遍。没有异常。
“后腰呢?”
“真没扎着。”
“你去把衣服穿好。”
“看把你紧张的,真没事。”
“算我求你了姐,去把衣服穿好。”程才拧着眉毛,很是坚持。
程真只好妥协,“行,我这就去。”
程真回房间换了一套睡衣,随后便来程才房间交差。
程才命令道,“转过去。”
程真转过身。
“衣服撩上去。”
“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
“你是我姐,有什么不方便!快点!”
程真只好照做。
撩起衣襟儿,只露到后腰。她知道程才想找什么,给他看,让他安心就是了。
“看完了吗?”
程真听见一声叹息。她转过身,程才眼神很是严厉,“别再干伤害自己的事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还不放心?”
说的也是,他有些紧张过度了。
“那你跟我保证,永远不再伤害自己。”
“行,我保证。”
程真竖起三根手指,像模像样地发了誓,程才终于放她去睡了。
这一夜,程真做了一夜的噩梦,醒过来时整个头都有些沉。
“程才,我去上班了。早餐在桌子上,你记得吃啊!”临走前,程真例行念了一遍。
“嗯,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嗯。”
程真上班去了。程才早就醒了,但是没起,在被窝里刷手机。
程才有个微信群,里头净是一些狐朋狗友,平时没什么人说话,今天忽然有个爆炸性的消息,早上六点钟就发过来了。从那时开始,程才就睡不着了。但是他又不敢忽然起早,姐姐问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说。
群里说:“同学们,那天我遇见江深泽了!!!”
虽然是早上六点钟,但立刻有人回应,“他不是在日本吗?”
“回来了呗。”
“怎么,日本鬼子的钱不好拿啊?回来干啥?”
“国内的钱好赚呗,现在外国人都跑咱这儿来赚钱。”
“他当年脑袋削尖往外跑,这就回来了?”
“什么叫脑袋削尖?”
“我不方便说,反正他这个人心机重得要命。以前在孤儿院就阴森森的。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也正常,人家现在是有钱人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有钱的和没钱的。我敢保证,咱们孤儿院的人,他现在一个都没联系,就算大街上看见都会装作不认识的。”
“那我还真幸运,被他搭理了。”
“???真假?”
“真的,还聊了几句,请我喝了咖啡,挺和气的。然后当天晚上我就精神过头儿,一夜没睡着。”
“你跟人家还有共同话题?也是值得兴奋兴奋。”
“闲聊呗。”
之后两人就没再继续,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到什么不能公开的内容,私聊去了。
程才默默得看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等程真走了,他才起床。
刷牙的时候,他想起了江深泽的那张脸,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妈的,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程才希望江深泽默默地来,默默地走,最好别出什么动静,也最好别让程真知道。
*
省城CBD嘉利大厦三层举行了一场互联网金融创新大会。沈仲南是受邀企业代表,程真是这场大会的同声传译,搭档翻译是华杰公司的一位师兄,楚杰。两人搭档多次,默契自如,这场翻译也是很成功的。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人的精神高度紧张,最后都有些累了。
主办方对同传箱子里的两位翻译点名表示了感谢,程真与楚杰同与会嘉宾一起鼓掌。今天这场会,气氛和谐,一切顺利。
摘掉耳机时,两人身上都出了些汗。楚杰说:“三个人的活儿两个人干,累成狗啊!一起吃个饭去。”
“我一会儿得去趟理工大学。”
“找你弟弟?”
“是啊!”
“对了,刚才第二排有个男的一直往这边看,那肯定不是看我。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