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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菊开彼岸(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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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市丸银?”虎撤勇音惊讶地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麻袋,看起来好象有点不好意思。
银对勇音笑笑,他知道这位和蔼开朗成绩一流的女生是乱菊的好友。“请多指教!”他礼貌地说。
“进来吧!不要在楼道里站着!”勇音热情地招呼银进屋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
“多谢!”银接过水杯,心里暗暗为乱菊有这样体贴的朋友感到高兴:“勇音小姐是个不错的人呢!乱菊能和她住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你先坐,等我一下!”勇音边说边进了阳台,一会她就搬出了两大箱酒瓶子酒罐子,还有一些旧书旧衣服什么的,她把这些东西统统摆在市丸银的面前,然后同情而友善地看着银说:“话说你也不容易啊!就这么多了!你看够吗?”
“哎?”银纳闷,他不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问到:“勇音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来收废品的吗?我们这里有好多!那些酒瓶都是乱菊的。反正以后你需要废品就尽管来我们宿舍,我们宿舍别的东西不多,就是垃圾多……哎!市丸同学你别走啊!”
“你的麻袋忘记拿了啦……市丸同学!”
市丸银努力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离开了松本乱菊的宿舍。
“生活不错啊!还有酒喝!”几百年来的修为的忍耐力此刻终于发挥了它强大的力量,他压抑住了想找什么人狂砍一番的冲动,但过分压抑的副作用却使得他的嘴角看起来就象是初期中风患者那样隐隐抽动着。
尽管他市丸银并不是那种希望乱菊会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终日郁郁地以泪洗面的无耻臭男人,但“她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很好”这件事却让他的心里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挫败感。
他们分开有多少年了?答案也许是很久或不很久。时间在他一马平川地驰骋之中诡异地延展,记忆混乱颠倒。恍惚间他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依赖着他的不胜酒力的女孩,可现在却突然发现,她不是了。
往事不堪回首,更禁不起抬头。
她现在也可以开怀大笑地与其他人推杯换盏了。她和什么人喝?喝多少?这些问题不停地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导致他的面孔布满了异样的杀气。
周围的行人见他这副样子都不约而同地躲到大树后面去。
“乱菊快看!市丸他怎么那样啊?好可怕。”伊势七绪捅捅乱菊的胳膊让她看。
“可怕?”乱菊朝银张望了两眼,不解地看着七绪说:“没有啊!我觉得蛮好啊!”
“是是!你就没觉得他不好过!”七绪贬她一句。她们回到了宿舍。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啊?”乱菊踢踢地板上的麻袋问勇音,“有收废品的来过?”
“不知道。”勇音回答,“那麻袋是市丸银的。”
“哎?怎么不早说!”乱菊冲过去开始扒翻那个麻袋,严肃的七绪在旁边提醒:“我说你这样不好吧!那又不是你的东西。”
“要你管!”乱菊不搭理,三下五除二把那麻袋掀了个底朝天,结果哗啦一声,雪花一样的情书铺了满地。
满屋子的人全都傻眼了。勇音弯下腰拣起其中的一封信,发现信封上还印着精致的玫瑰。
“看不出来啊!”她羡慕地说道,“这个市丸银还挺浪漫的。”
乱菊不声不响地蹲下身,开始把这些情书一堆一堆地往麻袋里塞。都塞完了,她提起麻袋往阳台一扔,然后冷冷地说:“浪漫个屁!那些情书要是有一封是他写的,我从此跟他姓!姓市丸!”
“我不同意你这么说。”勇音摇摇头反对道,“那些情书要不是他写的,他怎么会费死劲地提来咱们宿舍呢!八成是我把他当作是收废品的,所以他生气跑掉了。我倒觉得他是很喜欢乱菊你的呢!”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乱菊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可嘴角却明显有了笑意。
“单纯!”七绪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市丸银是你的男朋友吧!”
“才不是!”乱菊立刻否认,“七绪你别打断勇音的话!勇音你接着说。”
“说什么?”
“你打哪看出市丸银那家伙喜欢我的?”
勇音皱眉头想了一会说:“这个……我忘了!”
“那你倒是快想啊!”乱菊掐住勇音的脖子一顿摇晃。
“勇音别理她!不然半夜又要鬼叫银啊银的!我们可不想总是被你的‘银叫’弄得失眠。”
“你们都欺负我!”乱菊气呼呼地把身子向床摔去,整个地板“哐啷”地一震,床板发出吱吱嘎嘎的悲壮响声。
勇音笑嘻嘻地对七绪说:“我要是那床板我死也瞑目了。”
七绪不以为然地摇头说得了吧!那床板都被她那么摔成漏勺了我要是那床板半夜我准得嚎啕大哭。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逗乱菊开口,可是她只顾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冒充刚成年的鸵鸟。此刻她心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和他之间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呢?算什么?
“喂!乱菊!怎么不说话?睡着了?”七绪见她不讲话,索性走到她的床边掀开她盖在头上的枕头说:“要睡就好好睡,你也不怕憋死。”
“我没睡!”乱菊一把抢回枕头仰面朝天地躺下。
“你和那个市丸到底算是什么回事啊!”
“谁知道!我也说不清。”
“哎?怎么会说不清呢?”勇音也凑过来,“要是实在说不清可以从头说呀!说不定我们帮你理一理,哎!这事情就清楚了呢!”
她俩这副十三点的德行着实把乱菊吓了一跳,心说亏得总队长平时还说她俩是真央学院女生的典范呢!哼!他老人家要是看到她们现在这副对我的八卦垂涎三尺的禽兽模样准会心脏病发作然后不治身亡。
她往后缩缩身子,惊恐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聊天!还能干什么!”她俩一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两瓶好酒,用无比亲切友善的语气对着乱菊:“来!咱们边喝边说——”
……
空了的酒瓶在地板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就歪倒在了墙边的一角。瓶口还有残留的乙醇类液体,一滴,两滴……仿佛资深怨妇经年的眼泪一般,滑落的是沧桑和无奈。
“总之……最后我和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乱菊打了个哈欠,翻身沉沉地睡去。勇音和七绪两个人面面相觑,深沉表情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同情。
“乱菊她……好可怜。”勇音边说边帮乱菊盖好了被子。她们各自回到床上,七绪望着床外的月亮呆呆地出了一会神,突然恨恨地低声说到:“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我也是。”勇音点头。
乱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却不迭地咒骂着同住的这两个混蛋:“白痴啊你们!干嘛要说出来!”
静谧的房间里传来了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乱菊翻个身,情形得目光炯炯。深夜里的天花板在她头顶寂寞地悬挂着,被寂寞涂抹成黯淡的深蓝色。
时光飞逝。突然有一天总队长就宣布说——他们可以毕业了。
七绪在房间里一边帮乱菊整理死霸装一边絮叨:“连你都能毕业没天理啊没天理了……没天理……没天理……你吸气啊!再吸气!再吸!”
乱菊听得好不耐烦,她边努力吸气边忿忿说道:“什么没天理啊!你说什么叫天理……哎!我说你是要勒死我啊!别束了别束了我的腰要被你勒成两截了!”
“谁让你自己肉多!”七绪直起腰拍拍手,左右端详端详后问勇音:“你看可以么?”
勇音看了之后摇摇头:“我觉得嘛……好看是好看,不过……她穿成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总队长向来老古板的很。”
听了这话乱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大声抱怨:“这能怪我吗?他们给的就是这个尺寸!亏他们还有脸说是量身定做的!八成是做到我这的时候没布了吧!”
“行了乱菊!”七绪走过来拍拍她肩膀,看起来是要安慰她。她说:“他们这么做也是有用意的。像你这种不良学生也能毕业,你想想是为什么?”
“为什么?”乱菊不爽地看着七绪问。
“这很明显。”七绪推推眼镜严肃的说:“他知道你的优点在哪里。我的分析是他打算把你分到一个专门打架的队伍里比如说十一番队,然后就让你冲在前头杀虚。这样的话后面的男性死神一定会更加忘我的投入战斗。如此一来我们的工作效率就会大大提高了。”
“不愧是七绪!”勇音听完立刻鼓起掌来,不等乱菊说话她就一把扯起七绪说咱们快走吧!毕业典礼要开始了你是优秀学员代表千万不要迟到呀!说完,她们两个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了。
“你们……你们!!!!”嗤啦一声,乱菊腋下的衣服被扯开一道口子。
……
毕业典礼开始了。
说是庆祝,其实沉闷得很。既然成为死神,庄重是第一要务。更何况还有一些前辈的队长副队长前来训示。大家百无聊赖又不敢聊天睡觉,只好一个个地摆出不苟言笑的精英面孔,目的是能让总队长他老人家感到欣慰,从而能早点离开这个已经蠢蠢欲动的会场。但天不遂人愿,由于本届毕业的学员里有一个人竟然没有穿死霸装而是穿得迷你裙,这样总队长他老人家十分生气以至于他含沙射影地对此事唠叨了一个半小时。
“都怪你!”七绪和勇音一起用眼光谴责乱菊。乱菊坐在角落里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能怪我吗?她心想。
乱菊冷冷地望向对面。市丸银就坐在那里。作为只用了一年就毕业的天才学生,他是不与他们同列的。乱菊仔细地打量着他——京乐队长在不远处不停地抽烟。烟雾把银的样子衬得有点模糊。
“什么嘛!他不象我当初觉得的那么帅嘛!”乱菊有些负气地想,“为什么自己会被他拣到!我那时一定是命运不济流年不利来着。要不是遇到他我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别人都嘲笑地质问我连个被子都叠不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没办法说出口。总之都是市丸银那混蛋的错!”想到这里她抓起一瓶酒,狠狠地灌了一口。
“七绪!乱菊又在喝酒了!”勇音忽然大叫一声。
“你要死!我又不会喝醉!”乱菊掩住勇音的嘴骂道。
勇音的声音很大,许多人望向这边。
“拿来!”七绪还是那么严肃。
“为什么!今天是毕业典礼哎!你们总不能这样恶毒吧!”乱菊小声嘟囔着。
“你听着,松本。”七绪凑近她,很认真地说,“今天这个场合,你更不能出丑你知道吗?市丸他在这里呢。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
“请务必保持冷静。”勇音接口说道。
“哈!你们在说什么啊!”乱菊张大眼睛无辜地说道。
“好吧好吧!拿去。”她把酒瓶子递给了她俩。
终于,这些对新一任死神们“寄予厚望”的队长们总算是发表完演说了。礼堂的大门刚刚被关上,整个会场就爆发出哄地一声,活象是被轰炸了似的。有喝酒的有划拳的有跳舞的有向心上人表白的还有去找夙敌单挑的……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乱菊托着下巴发呆,对周围期期艾艾与她搭讪的一干男性死神视而不见。七绪和勇音看到这副情形只觉得好笑,这个家伙果然还是惦记那个市丸银吧!
她俩不忍心看她痴情得那个样子,都打发她说:“乱菊你发什么呆呢?想玩就玩去。你的宝贝酒还给你!快去快去吧!”
乱菊好像没听见她俩的话似的。“她是不是在扮演女性沉思者啊!”周围不少男性死神都这么想。不过沉思者好像是不穿衣服的……想到这里,竟然有好几个人同时喷起鼻血来了……这时就有医疗班热心人出现,他们立刻把这些伤者拖到了几角旮旯里——唉!场面更加混乱了。
对于这些,乱菊只作没看见。半晌,她好似自言自语似的说一句:“贵族呢!”脸上挂的笑容迷迷糊糊,看起来活象医书上写的那种神经病。
“说什么呢你?”她俩纳闷地看着她——这家伙傻了吧!
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乱菊拿起一瓶酒,走到朽木白哉的面前,灿烂地笑着打招呼:“朽木君,还记得我吗?”
“你是……松本小姐?”白哉回答。
“是我呢!今天大家都毕业了,庆祝一下,干一杯!”乱菊拿过两个杯子斟满酒,一杯递到白哉面前。
白哉点点头,接过酒杯,仰头喝干,然后,“我有事先走了。告辞。”
乱菊喝光杯中酒,微笑着和白哉道别:“再见。”
一种不好的预感窜上七绪的后背。她低声对勇音说:“完了!她又要做丢人事了!”
勇音也不大明白七绪所指的丢人事究竟为何事,但七绪的话刚说完,她们就惊恐地发现乱菊已经跳上了毕业礼堂的大桌子。
“喂!大家!”乱菊站在桌子上,她又斟满一杯酒然后举杯高声叫道:“毕业万岁!”
台下的人群一下子静默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乱菊,大约过了三秒之后,礼堂里爆发出了雷鸣般呼喊“万岁”的声音。
勇音和七绪,眼睛瞪得象灯泡那么大。天知道她今天穿的可是迷你裙啊!
“乱菊……她,她,她在干什么?”勇音结巴地问。
“疯子!真是丢人的东西……”七绪困扰地捂住额头。
乱菊跳下桌子,与许多人碰起杯来。事已至此,七绪知道抢救不及——算了,随她闹去吧!她只求能装做不认识她,赶快和她撇清关系就好了!
松本乱菊经过市丸银的身边。
“哎呀哎呀……乱菊的魅力可真是非凡!大贵族都给她面子呢!他对我们可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银坐在那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发着感慨。
“怎么?银吃醋了么?”乱菊回头看着他,放肆地挑衅地。
“哪里,我有这个福气吗?”银回答。
“要喝一杯吗?”她走到他面前问。
“两杯也可以。”
乱菊为他斟满酒,看他仰头喝干,又把自己的一杯斟满递给他。
“怎么?乱菊不喝的吗?”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不是说两杯也可以的吗?”她刁蛮地把酒杯推到他嘴边。他低下头喝光杯子里的酒,然后笑着说:“该你了。”
周围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两个说不清楚关系的男女,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喝酒!喝酒!”勇音也拿了个杯子向大家摇晃,但愿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才好。没想到原来大家也都巴不得自己的注意力能被其他东西吸引,于是每个人都去找好朋友推杯换盏。结果,到了最后,那天晚上的毕业典礼成了例届毕业典礼中产生醉鬼最多的一届。
那天晚上,乱菊又喝醉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曾经不停地把杯子推到银的面前,他们丢掉了一个又一个空了的酒瓶子。她用力地仰头看他,想在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些暗示的端倪,但是银只是那样微笑着,让人分不清是亲切还是隔膜。
她知道自己懦弱。她真生气。有些话,她无法言说,她就是说不出——她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光那些轰轰烈烈的液体,身体里的血被酒精撞击得翻滚。他的面孔,他上扬的眼角,他温和淡漠的表情,他绵软戏谑的声音都在她的脑海里化做一片浑浊的模糊。
“我猜我最后是败了。”揉揉痛得直跳的太阳穴,乱菊颓丧地想着。
“该告诉她吗?”勇音掩上门悄悄地问七绪,“昨天晚上……”
“算了!告诉她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看看她现在花痴的样子,你不害怕吗?”七绪皱眉说道。
乱菊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晚上,醉熏熏的市丸银抱着喝得烂醉的她,对周围的人说:“乱菊是我的女人,你们不要打她的主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