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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朱梅被移植到一个大花盆里,摆放在林逋的卧房,但朱梅成了一棵梅花树之后,似乎不大喜欢太温暖的密闭空间,在这屋子里呆了不过一两天,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屋子不透气不说,还因为炭火熏了满屋子的烟尘。
      林逋每天都会被父亲叫去询问课业,朱梅只好等他回来把自己搬出去透透气。
      雪后的太阳很明媚,又是年前,虽然山路仍然不大好走,却仍然有很多人前来上香还愿。朱梅虽然是在后面的厢房里呆着,却也能听见前头的佛殿很热闹。她有些羡慕之余,又开始警醒起来,提醒自己千万别弄出声音。从小和尚静禅身上,她已经完全明白一株会说话的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形象了。不过总算那小和尚没说谎,这里真是一处远近闻名的寺庙。
      等了一会儿,林逋总算回来了,没有被问完功课后的一脸沮丧或是兴致勃勃,满脸平静地推门进来。朱梅心下腹诽,才多大的小屁孩,就要将自己弄得这么深沉。
      “我想出去透透气,你这屋里太闷了。”
      林逋却有些犹豫,这几天寺院里多了很多香客,一些贵族家的女眷占了许多院落。人多杂乱,若不小心将朱梅折了弯了,岂不后悔。
      于是他只开了窗子,又将炭火熄了。
      拿了本书歪在床上,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朱梅聊天。不禁问到她婚礼的事,那日回来时,她讲了一些却没讲清楚。
      朱梅无奈地说:“也许那人是个断袖吧。”
      林逋愣了愣,随即一笑,这姑娘真是快人快语。他于是问:“你从来没说过你的名字呢,我以后不能就只叫你小梅树吧?”
      朱梅若还是个姑娘,此时脸一定垮了下来,闷闷地说:“我叫朱梅。”这名字真不好,朱梅朱梅,她如今可算是真成了株红梅了。
      林逋将书挡在脸上闷闷地笑起来。
      除了不能走动不能吃美食还不能随便说话被人听到之外,朱梅变成梅树之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快活,每天都有林逋和小和尚过来给她解闷,偶尔还能出去放放风,在某些方面只怕比做一个人更舒服些。不必洗碗做饭,不必洗衣擦地,也不必去听朋友们安慰她两条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的话。
      “哎,你每天读书,是要去参加科举考试吗?”见林逋每天都将本书拿在手里,明明是出来游览的,还这么勤奋。
      “那是自然,男儿当建功立业。”
      林逋神采飞扬,说话的语气少有的掷地有声。
      朱梅被他吓了一跳,脑子里却想到高中时候的同学们发愤苦读,一手握拳满脸苦大仇深恶狠狠地发誓一定考个好成绩。在朱梅的概念里,这样说话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小屁孩了。
      门突然被狠狠撞开了,小和尚静禅惊惶地冲进来拉着林逋往外走:“林先生不好了。”
      小和尚这个模样,把林逋外加一株梅花都吓住了。
      “我爹怎么了?”林逋跟着他往外跑,不由也紧张起来。
      “林先生突然发了病,现在在师父那里。”
      “我才从父亲那里回来,怎么突然发了病?”
      两个人走远了,朱梅就没听见后面的话。
      她见过林逋的父亲,看起来健健康康的,至多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若放了当代,也算是能迷倒众多小姑娘的成熟型男一枚,心里就也没几分担心。
      谁知道事情会发生得这样快。
      林逋晚上不曾回来,第二日也不曾回来,一连几日,朱梅都没见着他,连小和尚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一直到七日之后,林逋才神色疲惫地回来,将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朱梅被他的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才七天不见,竟然整个人都瘦了不只一圈,形销骨立这个词用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林逋缓过气来跟朱梅讲这几日的事情,又已过了几天。
      这一天,已是年三十,小和尚早两天就跑来帮着把屋子上下扫干净,糊了窗纸贴了窗花,又说什么“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请了林逋和寺里的和尚们一起守岁。林逋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到了傍晚,果然搬着朱梅的大花盆去跟他们吃茶聊天。
      一个老和尚走过来,手里托着只大碗,里边装了数颗汤圆,他却不跟林逋讲话,反而席地坐在了朱梅的旁边,一边吃着汤圆,一边与朱梅拉家常。
      “这边的日子还习惯吧?”
      “若非他搬着你进来,我差点没认出来,原来竟是棵不知道开春能不能发芽的小树叉。”
      “本来不该与你说话的,不过反正没什么关系,你早晚也会忘了今天的事。”
      朱梅听见,却是脑袋里轰的一声,这边的日子还习惯吧?这边是哪边,与这边相对的又是哪边?她一时头皮有些发麻,背心发凉——如果一棵树有这些构造的话——这个老和尚是什么人?
      林逋凑过来:“师父,你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你耳朵有毛病了吧。”那老和尚瞪了林逋一眼,囫囵个地将汤圆逐个吞下去,满足地起身溜达到了别处。
      朱梅犹自震惊着,便听得林逋说:“我小时候就见过那位师父,他时常到各地庙里挂单,有一次他说我十六岁这年的年前如果到孤山寺来,会遇到很多事情。结果,我遇见了你。而后,我父亲却在这里离世。”
      林逋很落寞。
      “众人都说我天纵奇才,不过十余岁就通读经史百家,却不知若非父亲教导,我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我从小跟着父亲到各地游览,名胜古迹见过不知凡几,每到一处必然有父亲躬亲讲解,若是这样都还不能知晓这些事情,那就是榆木疙瘩了。”
      朱梅不知道怎么劝解,又想到自己的婚礼变成那副模样,人也死了,爸妈白发送黑发,不知道变成怎么样了。
      两个人简直是相顾垂怜,只可惜是一个少年郎陪着一株梅花树。
      朱梅突然说:“你父亲有没有什么愿望你可以帮他实现的?”
      “自然是进士及第。”
      朱梅想也是,古人除了这个恐怕没什么值得拿出来的愿望了,总不能希望自己儿子能成为养猪专业户或者花农吧,不被教训不求上进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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