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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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春日，山花娇艳，熏风如醉。
我离开上官府已近半年，那里，毕竟是我在这个异时空唯一的家，我思念雅夫人、思念青鸾、思念上官璃，更思念那双清冷如冰的眼眸。但思念不能回头。就算有喜欢的感觉，却没有喜欢的理由。
自打重回韦南，我便较少参与战事。一方面是因为局势渐明，二来，韦南人多事杂，我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给家人带来麻烦。“琪儿，三思而后行。”说话的人似乎在远处静静看着我。而我，已经离他太远了。
南宫忙于最后布局，身为宁王之子，未来的太子，他身上责任重大。每次当他忙里偷闲来看我时，我有时会忍不住心疼他眼中浓浓的疲倦。
“琪儿，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很闷？要不我找两个丫头来陪你？”南宫总是问。
我摇摇头，也许是军中生活让我收敛了很多，我不会再那么任性而为。“就这样好了，别担心我。”
“快结束了，琪儿。”南宫眼睛穿越过我看向远方，“等到结束以后，你……”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我在想啊，你还是尽量保全严子松的部队吧，都是北齐百姓，尽量少些伤亡，这样战后重建也方便一些。”
南宫看着我，皱皱眉。
我看着他：“怎么啦？我说的不对？”
“不是。”南宫征阅粗声粗气的回答：“你说的很对，我正在着手策反严子松余部这件事。但是琪儿，”南宫看着我，“你这样要躲到几时？”
我一愣，南宫征阅伸手一揽，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这力道一带，直接倒在南宫怀里。我大急，正要反抗，南宫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和暧昧的暗哑：“别动，我就抱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南宫的怀抱有着清新的木樨花香味和……久违的温暖。
南宫的下巴轻轻摩擦着我的头发，哑声说：“以往打江山，是为爹，现在，也是为你。”
我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我清晰的知道，南宫的怀抱未必是我能够停留的港湾，可是，孤独的我却忍不住贪恋他带来的这一时温暖。
隔了几日，南宫征阅又来看我，一张帅气的脸虽然疲惫，却掩藏不住的神采飞扬。
“琪儿，大总攻定在明日。”南宫道，“严子松的路终于到头了。”
我点点头，问道：“你也要去吗？”
南宫笑道：“我自然是要去的。爹和孟凡在雍池，我和白云飞宋钢在韦南，两面一起夹击。严子松也知自己到了穷途末路，大概是不愿意落在异姓别族手里，把重兵都放在瑞封抵挡南纪，再加上前些时日的策反也颇有成果，明日一举拿下京师应当不成问题。”
南宫的笑容明亮，琥珀色眼眸中光华闪动，薄唇紧抿微扬，自然而然流露出一段王者气度。我看着他，不由幻想这样一幅面容，若是将来黄袍加身，该是怎样的尊贵威严。
“叭”的一声，我脑袋上吃了一个爆栗子。
“看什么呢？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南宫凑近我，脸上显出一丝捉狭的表情。
我一把推开他：“谁色授魂与了？！”
南宫笑道：“我色授魂与了，好吧？”
我默：“不是我说你，你的品味真的越来越差了……”
“跟你一起待久了，没办法。”南宫微微一笑，又悠悠道：“琪儿，这战争结束后，我们叫上兄弟们，一起去看看洪先生吧。”
我瞥他一眼，道：“你不怕小杜酒后乱性一刀砍过来？”
南宫大笑，道：“小杜不是这样的的人。”看着我，又展颜一笑，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孩气，“洪先生若是看到我们在一起，也会高兴的吧？”
翌日，南宫征阅与袁孟凡、白云飞等全面发动反击。严子松部队早无抵抗斗志，溃不成军，大部分将士主动投诚。当南宫一行杀入皇宫时，严子松孤身一人手持墨黑银杯，见到宁王等人不过一声惨笑，只说了一句：“败在南宫世家的手下，总比做异族亡魂好。”毒酒入喉，七窍流血，南宫征阅上前看时，严子松却低声断续道：“皇帝……也不过如此。”事后南宫征阅告诉我这幕场景，我只有唏嘘，那个位置，的确也没什么好。争来争去，荒唐二十年，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闹剧，而且还是悲剧。
宁王称帝，改国号为“昭熙”。南宫征阅是为太子，罗大军师、袁孟凡、白云飞、宋钢等一干人俱有封赏，不提。
南宫这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来看我时也是眉飞色舞，琥珀色的眼眸光彩夺目，王者之气愈盛。
“见过太子。”我笑道。
“你跟我客气什么？”南宫大笑着一把握住我的手，“琪儿，陪我一辈子吧。”
我恼羞成怒的把手抽出来：“不要动不动拿这个开玩笑！”
“不是玩笑，”南宫敛了笑意，那双眸子颜色深了几分，“我说过，这江山也是为你打的。”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江山，这聘礼好大。
“我是认真的。”南宫正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南宫的眼睛，我便忽然想到了上官豫隐忍的神情。
“你将来会娶多少个妃子？”我笑得一脸天真。
“不知道，也许七八个，也许十来个。”南宫的回答十分诚实。
“你要我跟一群女子争宠？”
“没有人能争得过你。”
“可是……我不想与人争。”
“你别逼我。”南宫沉默了很久，低低的说了一句。
“不是我逼你，”我叹口气，“你生来就是这个身份，要你从一而终，不要说你爹，就连你那些谋臣兄弟也不会答应。”
“你……”南宫一愣。
“罗相家的次女还待字闺中吧？袁孟凡的妹妹袁孟裳和你娘在一起十来年了吧？”我笑笑，“白云飞呢？他有没有妹妹？”
南宫沉默着。
我低下头，说这些话很伤人，真的，我知道很伤人。
这些从士兵们口中听来的三言两语，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打败了对面的人。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又一场权利与利益的博弈，对此，他无法选择。
他没有解释，这些，都不需要解释。
抛却江山只为美人一笑的，那都是不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江山，不会明白这家国的份量有多沉重。我陪着南宫走过了这黎明前的最后一段，所以我知道，这是用多少血肉白骨多少豪情悲歌垒成的河山，容不得儿女私情去践踏。
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容不下男女之爱。
比如，南宫的江山。
比如，上官豫和我。
“大哥，谢了。”我轻轻的说，忽然想使劲揉揉他的脑袋，就像在现代时揉家里那只小白猫咪咪，可是，手举起来，又放下去。
南宫昆终夺大统，一时北齐南纪的战火也暂时平息了下来，我估摸着赵翼也在权衡是战是和。战的话，北齐复邦伊始，国力空虚，百废待兴，但军队斗志高涨，士气空前，这仗并不好打；和的话，前期投入皆成泡影，没准还落下个好高骛远纸上谈兵的笑柄，实在进退两难。
而自上次一番谈话后，南宫征阅仍是尽量每隔几天便过来看我，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只是沉默的坐着，一杯茶，听我吹完一两支曲子，笑一笑，走人。
虽然是江山已定，但他脸上神色却是越来越见疲乏，北齐民生潦倒，南纪动静未明，这内忧外患，比战时更磨人些。有两次，我看他听着曲子，狭长的眼睛便渐渐合上，而即便是合着眼，眉间却依然紧紧蹙着。
我想过就此离开，但看他这样子，却又不忍心就这么离开。于是我开始凭记忆，参照现代政府管理模式，结合君主专制体制和北齐现状，尝试写了一些关于执政分权类的东西，洋洋洒洒，渐渐也写了不少。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南纪仍未退兵，只是在瑞封驻守，虎视眈眈。我知道这些时日消耗下来，北齐的粮草供给已是极度吃紧。南宫代父去了几处军防重地和民怨极苦处视察，回来后，他的笑容就像纸一样，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我很想帮他什么，但实在无能为力。北齐积贫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这一日，我又坐在庭中发呆，忽然眼前白影一晃，一个清朗的男子已站在面前。
“白将军居然翻墙？”我很是诧异，“外面门人居然敢不让你进府？”
“不，”白云飞微微一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找过你。”
我又愣了愣：“你来找我？”我和白云飞什么时候发展出如此飞檐走壁的友谊？我怎么不知道？
“进屋再说，方便吗？”白云飞一边问，一边已向书房走去。
我郁闷，这哪像是要我回答的架势？！
好在身上还是一身男装，算不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北齐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白云飞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切入点气势就很宏大。
“不是很清楚，”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你知道这段时间我很少出去，大哥也很少跟我说。”
白云飞叹口气，半晌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继续啊，我等着呢？”
白云飞看我一眼，道：“现在内忧外患，时局……的确非常艰难。”
“嗯，然后呢？”
白云飞眉间一蹙，道：“这段时日，陛下一直派人与南纪秘密接触，尽力达成停战协议，避免再与南纪交战。”
我默然。示弱，这确然是眼下所能选择的最好一条路。
白云飞的声音很低：“……谈判数次，南纪终于同意双方结成友盟，条件是，北齐向南纪每年进贡钱银马匹丝帛若干，还有，北齐太子……”
南宫征阅？我猛一抬眼，白云飞迅速移开了视线。
“怎么？”
白云飞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道：“迎娶南纪皇帝次女，乐宁公主为太子妃。”
我只觉得手猛的一抖，“陛下同意了？”
白云飞沉默的点头。
“大哥呢？他知道了吗？”
白云飞又轻轻点了下头。
“他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白云飞轻声道，“所以我来找你，劝劝他，他心里不好过。”
我顿了顿，忽然想笑。
“你要我劝他什么？他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他已经认可了啊，你还需要我劝什么？”
“他……”
白云飞话没说完，房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撞开，南宫征阅面色沉沉的站在门口。
“出去！”
我从没见过南宫用这种绝对上位者的语气说话，但白云飞什么也没说，侧身走开，临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好走，不送。
房门被白云飞又带上了。南宫征阅与我站在屋里，一下子显得房间的空间格外逼仄。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于是相对沉默。
好半天，我觉得，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才张了张嘴，南宫却已经先开口。
“你说得没错。”
我看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我不能立你为太子妃，甚至第二、第三、第四都轮不到你；我更不能专宠一人，我要让她们都有我的孩子，还要让她们的孩子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南宫看向我，“你……我以为我能给你很多，原来，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也给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