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心》鱼出

27、第二十七章

　　陌血一回身就见到闻梓紧抱着苏言，苏言亦回报着他，虽然心知苏言不过是开心能见到闻梓，可心知还是很不舒服。

　　苏言听着闻梓的话，愣愣的点了点头：“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了，你放心”苏言说着，才想起闻梓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傻子，从他怀中退出来：“看到我真的很开心。”

　　闻梓受记忆影响，心一跳，她察觉后退了一步，看着李硕白冷冷道：“都快死了，就不想留点遗言？”

　　李硕白对上闻梓的眼睛，又移开。

　　他知道闻梓话里的意思。

　　稍微犹豫，与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就引着他们一道走了出去。

　　李家最偏凉的院房前，李硕白站于台阶前久久未上去。

　　放眼而去，房子周围杂草乱生，一扇窗都已破烂不堪，风一吹，窗纸摆动几下，毫无人气，该是荒废许久了。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李硕白眉一蹙，撩袍走上台阶，双手往前伸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略微有些破败的门。

　　进了房中，面空荡荡无一物，一眼就看了个尽，虽然破败了些，倒还是干净，可却还是有些灰尘味。

　　虽然一眼就能看个明白，李硕白似不可置信般绕着房中转了一圈，最后定定站在一边，哑声喊了一句‘父亲’，却是没得到回应，李硕白不甘心，继续喊道：“父亲大人。”

　　没得到任何回应，李硕白实在想不通自己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走了回来看着陌血歉疚道：“让你们白跑一趟，说来惭愧，我已半年未见过家父的面，也不知道家父去哪里了，不如我们先行回去吧。”

　　陌血点了点头，表示无碍，便想领着苏言出去。

　　闻梓一步上前，看着前方空空的地方冷冷一笑：“小小隐身诀也敢在本座面前使用，不知天高地厚。”说着手虚空一抓，一道魔气就向前方射去。

　　‘砰’的一声脆响，闻梓的魔气撞上前方结界，而那结界便开始若隐若现的闪动起来，须臾，房正中，结界全然显露出来，结界里面，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头，穿着道袍，盘膝而坐，正闭目养息。

　　此人，便正是李硕白的父亲，李慕容。

　　李慕容本是隐了身全神吸收着日月灵气，哪曾想结界一震，悠悠睁开眼，看着面前根本不认识的人，也算是修行了几年，自然看出眼前几人也不是凡人，不然又怎的能识破他的隐身法术，心中一震，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把眼神定在李硕白身上，语气不耐烦的道：“说过不准来打扰为父的清修，不准踏进这房子一步，你倒是个好孝子，违逆为父，还带了那么多无关的人来。”话说完，乍看之下，并无多生气，可每一个字都说得冷漠无情。

　　李硕白并无恼怒，从小父亲好像就是一直这样对自己，也就无所谓了。父亲几年前突然开始想要修行得到成神仙，性格也比以前更加古怪冷淡，对他也更加冷漠，可他一直觉得父亲对他再不好，也终究是他的父亲，便该孝顺。

　　李硕白觉自己做错了，头一低，堪堪维持着翩翩公子的风度道：“硕白不孝，惹父亲生气了，只是·······”说着话语一停，看向李慕容，见自己父亲冷眼皱眉，慌低下头继续道：“只是府中出了点事，想求教于父亲。”

　　李慕容不语，悠悠起身，收了隐身结界，走到李硕白身前，抬手就是一掌，直击李硕白的心口处，语气冷漠不屑：“一点小事都要来打扰为父，为父养你何用？”

　　李慕容虽用力不深，可李慕白便也只是个平常人，连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硬生生被击飞几丈远，跌落在地，方起身，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看着李硕白吐血，李慕容只是淡漠的转身，冷声道：“滚出去。”

　　陌血快步走至李硕白身边，伸手扶住他问道：“李公子觉怎样？可有伤重。”

　　李硕白悠悠推开陌血的手，手捂着心口道：“无碍，有劳苏兄······”话还未说话，一张口，一口血再次吐了出来，可见伤的不轻。

　　一旁沐桃桃见李硕白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赶紧走了过来，急切问道：“李硕白，你怎么样？你可千万别死，虽然你笨了点，可本猴爷很喜欢你，觉得你不错，你可千万别死”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狠狠瞪着李慕容，厉声道：“你凭什么打伤他，不让他来就不让他来，有什么稀奇的，我们还不愿意来。这里脏死了，脏死了”说着瘪瘪嘴，垫着脚尖走了几步，似真的脏般。

　　李慕容回头，盯着沐桃桃，一双眼睛凌冽淡漠：“凭什么？我既是他父亲，给了他一条命，想打想骂还用你管？倒是你，一个小猴妖，在我李家作何？莫不是想要吸了他的元神修炼？”李慕容说着一手已经凝气想要打向沐桃桃。

　　沐桃桃只是一愣，一跺脚，道：“呸，什么吸他的元神修炼。本猴爷虽然是妖，可心地善良，是个好妖，何况他还救了我，我也知道感恩，哪像你，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四个字好像戳到了李慕容，李慕容脸一沉：“别以为你们有法力我就怕了你们，我也不是白白修行几年，滚出李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李慕容话才说完，一直站在旁边的闻梓冷然咧了咧嘴，拍手道：“一掌就差点要了那小子的命，果然是无情无义之人，不然又怎么会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拿他做阵引呢。这样看来你倒也不是白白修行，命无百年，修为却是百年有余。你修为增涨如此之快，不知这功劳，是该归给这阵法还是你那快丧命的蠢儿子呢？”

　　李慕容似被踩了尾巴般，神色一变，声音提高不少：“你是什么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也休要胡言乱言。”说得底气十足，可却是不敢正眼看李硕白。

　　李硕白捂心口，脸上是痛苦的表情，不明的看着闻梓，今夜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说自己快死了，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什么阵法？什么阵引？

　　“胡言乱语吗”闻梓踱步至李硕白身前，对李慕容道：“若非你设聚灵阵，你修为能增长这么快？可聚灵阵却是非得至亲之人，且心思纯良的魂魄做引。想必，你还有其他亲人的吧？不过本座倒觉得李公子也算得上个心思纯良，孝顺之人，眼下这三年限也快到了，不知道你看着自己儿子魂魄被吸，永无轮回，而自己修为猛增，会不会觉得畅快许多？不过本座却觉得你便也是成不了仙的。”说着一笑，带着满满的嘲讽。

　　李硕白听完闻梓的话，已是一脸惨白，虽然他不知道聚灵阵为何，不知道阵引又为何，可却是听明白了，自己快死了，死了之后，连魂魄都没有，更不会有来生，不会有轮回，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多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就算他以前对自己冷言冷语，自己不在乎，可为什么却是想要他死，且死的灰飞烟灭。

　　千言万语堵在心中，李硕白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神悲伤，脸色死灰，看着李硕白张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又有什么可问的？抽出手，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看着李硕白的动作，李慕容神色一冷，手一挥，在李硕白踏出去之前把用法力把门封了起来。

　　李硕白回身看着李慕容凄然一笑：“父亲大人便是现在就想要我去死吗？”

　　李慕容恼羞成怒，冷哼：“怎么？做父亲的想要儿子去死，也算尽了孝道。难道你不愿意为了为父去死？何况，你死了为父就能做神仙。两全其美之事，何乐不为？”

　　李慕白也不想去争辩，也不想挣扎，死便死了。

　　自己最亲的人都想要他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双腿无力往地上一跪，头抵在地上：“硕白愿尽此孝道。”话尽也不抬头，额头触着地，眼中的泪水直直落下，滴在地上。

　　李慕容一笑：“好儿子，既然如此，你答应为父，一定要好好活着，再几个月，只要几个月，为父就能功成，以后为父定然不会忘记你的。”

　　李慕容的笑语似一把尖刀，指刺李硕白的心窝子，刺进去不说，还用力左右摇摆，不停的剜着。

　　男儿眼中泪，落地为心酸。

　　闻梓统领着魔界千万年，便也是没见过如此不顾情义之人，况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一挥，李慕容在门上布下的法力消散无影，只听闻梓冷冷道：“人界情有暖，然，冷也不过人心。”

　　李慕容见闻梓轻而易举就破了自己的法力，心知他的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他又怎么知道，闻梓的无边修为岂是他一个小小凡人能比的？

　　可为了壮胆，却还是傲然扬州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不过是顺应天地罢了。”

　　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看着李硕白跪地，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道：“李硕白，你不要难过了，他不值得，也不配”说着伸手就去拉李硕白，想要扶她他起来。

　　沐桃桃听着苏言的话附和道：“苏言说的对，他根本就不配，你起来。”

　　李硕白身子一颤，缓缓抬头看着苏言，淡淡一笑：“有你的关心，我就算是了也无悔了。硕白此生不能娶你为妻，来世······”

　　呵，来世，李硕白无奈一笑，哪还有什么来世。

　　他心中一堵，一口血喷涌而出，尽数喷在了苏言灰白的裙子上。

　　苏言愣愣的看着裙上的血，呆愣，李硕白虚弱的想要替她擦拭，她制止了。虽然与李硕白相处的时间很短，可她觉得李硕白应该算是人界里面最好的人吧！

　　她知道他喜欢自己，他也不曾隐藏过。

　　虽然这份喜欢她承不了。

　　可她不想他死去。

　　起身把李硕白护在身后，与李慕容面对面直视：“李硕白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他的耻辱，今天，你别想动他，我也不会让你等到阵法大成之时。”

　　陌血走过去，面对李慕容，与苏言并肩，把李硕白护在了身后，神情淡然：“你行下如此逆天之事，还妄图成仙得道？你若真想成仙，收了这阵法，一心向善修行，你若不收，休怪我诛杀了你，以证天道。”

　　苏言见苏陌血往哪一站，侧首望着他，浅浅一笑。

　　沐桃桃见状，李硕白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怎么能不管，况且那个废物都敢于站出去，自己一个有法力的妖怎么能落后，心里对陌血的看法也有了转变。

　　她水袖一挥，也站了过去，看着李慕容道：“对，我们是不会让你再伤害李硕白的。”

　　闻梓轻笑，踱步走到旁边，远离了许多，才道：“本座便是不参与的。不过，那小妖修为也太低下了，小心被赔了命进去。还有陌血，你如今修为全无，可要当心了。”

　　说完好整以暇的观望了起来，他不否认，他是故意这般说的。

　　看不起李慕容是真，大不了最后他给李慕容一个痛快，解了阵法，可未必见得他就想要陌血好，现在的苏血，怎么可能是李慕容的对手，那就让李慕容死之前，让他给陌血点痛苦回忆吧。

　　李慕容虽有百年修为，却是因为阵法所吸，犹如硬塞进体内的，尚未完全融化，便看不出他们修为的深浅。

　　刚才见他们挺身而出，还有几分害怕，现在听闻梓这样一说，笑容更深：“我到要看看你们想要怎么诛杀我。”说着双手一旋，凝了一个大大的法力球，抬手就扔向陌血三人站着的地方。

　　陌血无修为，苏言修为被封，就算不被封，也很低下，就只能靠沐桃桃，好不容易以妖力结了个结界，护住他们三人与身后的李硕白，那法力球便砸在了上面，结界列了开来。

　　法力球趁机而入，重重砸在了他们身上。

　　陌血身形一动，步子退了一步，稳住身形，优雅站立，平顺了心息，好一会才道：“就算我诛杀不了你，便也不会退让。”

　　他不知道闻梓为何那么说，可他心里对闻梓却是有几分相信，他相信，若是他死了，闻梓也定会除了李慕容。

　　没理没据，他就是那样坚信。

　　李慕容见一球击中，再次凝了一个就打出来。

　　沐桃桃方才也被法力球一部分打到，一时来不及结成结界。

　　眼看就要再次打中陌血，方才眼睁睁看着陌血被打中一次的苏言侧身挡在了陌血身前，脚尖高高的踮起，想要帮陌血挡住。

　　苏血心中一急，就要拉开苏言，可那法力球的速度远远快于他的速度，他的手才触到苏言的手臂，李慕容的法力球就重重的打在了苏言的后背上。

　　苏言向前倒，陌血慌忙接住她，低头就见苏言后背一个血窟窿，血流不止，方才打在他身上的已被沐桃桃的结界抵挡了不少，且分散了一部分打到了沐桃桃，可这一次，却是无障碍的全打在了，而苏言只是杨着小脸，看着陌血：“你没事吧。”

　　沐桃桃也看着苏言后背，大声道：“你个不要命的小妖怪，他值得你舍命护着吗？”

　　陌血的心一颤，她护自己。

　　是，自己值得她护吗？

　　曾经，嗔魔界，她也是如此，护在自己身前，挡了嗔魔兽的攻击，不管自己生死。

　　现在又是这样，然，如今的她已被道祖封印，连自我愈合的能力都没有。

　　苏言的血染了陌血一手，可陌血呆住了，愣住了，不知所措了，也害怕了，害怕苏言死去，不会再任性想要陪着自己去任何地方，再也不会拉着自己的袖子，柔柔喊着自己名字，甜甜对自己笑。

　　闻梓显然也没料到苏言会挡在陌血身前，凝了魔气成绳，把李慕容捆绑动弹不得，便想起了苏言滴在他死前脸上的泪，心中一酸，几步上前，查看苏言的伤，血洞大而深，已能看到白骨，血流不止。

　　闻梓只好以魔气凝住她的血让她不再流，渡了些许魔修道她体内，以修补伤口。

　　魔修进入她的体内，苏言已被封印，完全不能融合，魔气止住了血，可伤口还是触目惊心。

　　闻梓转身，一挥手，被绑着的李慕容高高悬起在半空，闻梓看着他冷冷一笑。

　　李慕容无力的挣扎，恐惧的看着闻梓，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