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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小姐,外头日头大。”葡萄这回没顾得上欣赏美男子,心疼她家小姐,跟个赌徒废什么话。

      男子黑沉的眼珠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今早才见过她。

      “是你啊。”没了那早晨在客栈吃鱼的精神劲儿,他说话懒散颓废,彷佛刚才那个被小厮扔出来的人不是他似的,在钱小凤面前半点不觉尴尬。

      钱小凤觉得自个儿疯了才跟这样的赌鬼搭话。她忽然觉得赌坊管事或许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人合该把他打醒,扔出赌坊完事儿。步子绕过他就要进门去,忽而听见身后又飘来一句。

      “我渴了,你有水吗?”那语气,理所当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少爷。

      钱小凤滞了一下,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掀开帘子进了赌坊。

      这里仍旧是她不喜欢的烟味和汗味,嘈杂的声音仿佛要把她脑袋仁儿吵得炸开。葡萄见她摇摇欲坠,扶她到房里坐下,管事的也匆匆而至。

      “小姐可能有些中暑了。”梅子说。

      “这得看大夫才行。”管事道。

      钱小凤摆手说道:“这算什么呀。给我喝点儿水就行。”

      这点儿要求自然立刻被满足了。

      钱小凤喝了一口清茶,觉得舒服多了,对小葡萄勾勾手,道:“你给外边儿那人送一碗去,别让他死在赌坊门口。”

      小葡萄只当她心地善良,不曾多想,端了一碗就送了出去。

      钱小凤又晕晕乎乎地跟管事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管事都看不下去了,最后说道:“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时葡萄端着茶碗又走了回来,对她道:“小姐,那人已经走了。”

      钱小凤清醒了一些,想起傍晚还得查今日的帐,便接过葡萄手中的茶碗,仰头喝完,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打算回家休息一阵。

      她大概真的中暑了,晕晕乎乎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一觉醒来,竟发现自个儿睡到了半夜。守在门口的梅子听见她起身的声响,赶忙进屋与她解释:“管事们都来过的,我和葡萄叫了您两回您都没醒,吕掌柜说您太累了,明日一并查账也是一样的,大家便散了。”

      钱小凤想了想自个儿七年来过的什么日子。没有假期没有周末,赚了恁多钱,全不知怎的为自己花出去。算命的还说她是个富贵命,她怎么觉得这命格有些消受不起了?自个儿这么年轻,难道还过劳死了?听着就让人笑话。

      可是,她已经不年轻了。在现代,二十二岁,差不多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在周围人眼里还叫“年轻”。可她这是在古代,这个女子十来岁就生孩子的时代。钱小凤知道周围人怎么戳她脊梁骨呢:钱大姑娘再怎么样,还不是个没人要的辣货,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这岁数,要是不带上钱家一半家财当嫁妆,哪个正经人家哪个愿意要她?

      她想了一会儿,忽而一耳光抽在脸上,嘀咕道:“钱小凤你这是思chun了吧。”

      梅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姐?”

      这些事儿越想越烦,钱小凤也不想了,摸摸肚子,下床着衣。

      梅子体贴问道:“小姐想做什么?”

      “我饿了。” 这一日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这会儿饿得她心里发慌,准备垫垫肚子。

      “那我去唤厨娘······”

      钱小凤摆手道:“不必了,大家都歇了,我自个儿来。梅子,你也来帮我吧。”

      她想吃鱼。

      老鱼头五天为客栈送一回海鱼,这些年来,她统共没吃过几回。即便客栈掌柜每五日送来一条,也全落进了她“还在上学”的弟弟嘴里。

      几年前她还盼着他聪明,盼着他成器,到如今,钱程巳不惹事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钱小凤叫上梅子,主要是让她帮忙生火的。

      钱小凤虽然会下厨,但是古人的柴火她着实没法。

      早晨送来的海鱼,按照钱小凤的吩咐,晚餐时煮了几桌,家里人都尝了个鲜。现在还剩下十来条,是专留给家里少爷的,有的还活蹦乱跳,有的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没死透的,钱小凤倒真的不怎么嫌弃。从缸里捞了两条翻白肚的鱼,刮了鳞,涂上盐巴辣椒,在滚油里煎煮,掺水倒酒炖煮,闷出味儿了翻起来,淋上汤汁,撒上葱花,做成了一道简单的家常鱼菜。

      钱小凤招呼梅子坐下,两条鱼分成两个盘子装,还没开始动筷子,便听见熟悉的叫声。“姐,你竟然偷吃?”

      钱程巳趴在窗户边儿,半截儿身子在外,脑袋却已经钻了进来。他这几日都住在武馆,下夜后钱家大门落锁,钱小凤没听见那边儿动静,估摸着这小子又是爬墙过来的。

      “我在自个儿家里也叫偷吃吗?”钱小凤真想扯住这祖宗的耳朵。听这没大没小的,说的这什么话!

      钱程巳白日里被练得浑身酸痛没法入睡,想着四下没人在武场练一练不至于丢脸,就可劲儿的打着木桩,打着打着身上出了汗,肚子也饿了,赶巧便闻到鱼香味儿。于是,他便翻墙过来了。

      “真香。小梅儿,分我一半儿。”钱程巳从窗台上爬进来,一屁股坐到梅子身边。

      小少爷不敢找他姐姐嘴碎,只想着怎么欺负他们这些下人。梅子腹诽。却也不敢不从。不料,钱小凤道:“梅子别管他,你回房里吃,吃好了早些睡。”

      梅子自然听她家小姐吩咐,端着鱼麻溜儿跑了,只剩下这姐弟俩。钱程巳知道这会儿只有讨好姐姐,便坐到她跟前,笑得傻兮兮的:“姐······”

      他穿的是武馆的粗布,这会儿坐得近了,钱小凤立马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儿。她伸手摸了摸钱程巳衣角,细眉微蹙,道:“怎的出了这么多汗?”

      钱程巳这一点跟他姐一样爱逞能,只说道:“我是臭男人嘛。”

      钱小凤被他逗笑,心情好了把盘中餐推了出去:“吃吧。”

      钱程巳知道姐姐手艺好,自个儿练了那么一会儿武也累了,当然不跟她客气,挑了一片儿鱼肉,就着白米饭狼吞虎咽。

      钱小凤托着下巴看他吃饭。侍候她家少爷七年,身上奴性见着他就一一凸显。

      她怕他吃快了噎着,怕他嘴里咸了便倒茶备着,怕他冷不防被鱼刺卡住便在自个儿碗里挑了刺再送上去。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自个儿都忘了。

      只记得打她一穿越过来就和这孩子相依为命,自这娃儿八岁还在玩儿泥巴起就,就开始拉扯他。

      刚穿越那会儿,她谁都不信,只有和巳儿呆在一块儿才稍安心。那时候她十天半月逢人下毒,吃食全是她先尝过才敢喂给小崽子吃。有一阵人贩子横行,她出门在外都会带上巳儿,就差找根绳子把他拴在身上。

      她待巳儿好,弟弟也护她。有一回他们到沾了些亲的婶娘家去,她对这些人惟利是图的嘴脸冷嘲热讽,把这泼妇逼急了,竟然放狗咬他们。那时候钱程巳第一回见到姐姐叫的比他还大声,脸色比她还白,小正太快速反应在地上捡起石头砸那恶狗。大约从那时起,钱小凤走上了这条宠弟不归路。

      钱程巳早习惯了姐姐昨天打他,今天喂食的戏码,只他十五岁了,好歹知道投桃报李,没把整条鱼独占,和姐姐分着吃。钱程巳一边吃一边恭维她:“姐姐,你做的鱼真好吃,好九没吃到你的鱼了。”

      钱小凤知他饭量大胃口好,让钱程巳先吃着,自己趁那灶里的火还没熄,又刮了两条鱼,熬成了汤,道:“我这几日忙,也没多余的功夫照看你,你在武馆好好的,别出去招祸。我把这两条煲成汤,镇在水缸里,可以喝上一两天。要是你在武馆累了,就回来喝一碗。”

      “好。”

      ······

      院子里温情脉脉,院外,入了夜的盘龙山脚吹起凉风,比起白日里的炎炎烈日,倒显得有点儿冷漠。就在钱家院墙外,坐了一个白色身影。

      钱家四邻都知道钱大姑娘厌狗,因钱家势大,故不敢拂她的意,四邻无人养狗。但若是周围人家养那么一两条狗,怕这整夜里,都要听见巷子里的狗对那白色的身影狂吠了。

      “好香啊······”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慢悠悠的透着一股幽怨,要让人听见了,一准得吓掉三魂七魄。

      次日清晨,钱小凤带着钱昊正式出门。

      葡萄暗地里跟梅子叫了好一回:“小姐怎么对这个新来的这么好啊,还他想做什么就任他挑选?”她早不像昨日那般神魂颠倒了,出门时见到扫地大娘的扫帚,都直想挥舞到那人脑袋上,赶他出钱家大门。

      他们在外奔波,钱家家仆也各司其职。砍柴的砍柴,喂鸡的喂鸡,买菜的买菜,扫地大娘专管大门里外和钱家周围的干净,东门绕西门,最后扫到暗巷里。

      这时节,花儿都开过了,地上满是落花,大娘不懂那风花雪月,一阵风带着她的扫帚往里走,渣滓和落花混在一起,扫到了人身上。

      昨夜换班的门房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就听见墙外有人“哎哟”一声,他辗转身子继续大睡。而门外的扫地大娘正跌在地上,扫帚滚到一边儿。

      “有有有······”清早的盘龙镇传来妇人最尖利的叫声,把镇口的守卫都惊了一个囫囵,“死人啦!”

      日光散在镇口石雕上,龙首仰天而望,怒张的大口里衔着龙珠。它这副尊容,已伫立在此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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