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4 大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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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靳家头一天还在办喜事，这后一天红灯笼就换成了白的，靳家大宅的匾上也围起了白色的幡子。靳家的老太太过世，这是比靳大少娶亲还要大的大事儿，尤其是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新妇才过门就碰上丧事，这个晦气劲儿大概想不让人说三道四也是不可能的了。最要紧的是，这老夫人要是本来就剩半拉子气儿，那也好说的过去，可镇上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耳聪目明四肢健全的，走路那都能带着风儿，突然就这么进土了，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从靳家里头传了出来。说这老太太啊她不是好死的，身上要伤没伤，可这表情却是骇人的紧，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活活给吓死的。这消息没风没影儿的，也没人知道个真切，可架不住老百姓就信这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涿鹿镇本也就不大，很快乡里乡亲都已经传遍了，有说靳家这新妇那氏是命里带煞的，不祥；也有说她就是个妖孽，是她把老太太给吓死的；更有说那李佳是狐妖，她这是来给谢月季报仇来的。
说那氏是妖孽，那也不全是镇民们闲得无聊臆想出来的。涿鹿镇的历史那是可以追到上古的，相传黄帝大战蚩尤的关键一役就是在这里，史称“涿鹿之战”，所以这个镇呢就一直被叫作涿鹿镇。那历史久了，神神鬼鬼的事儿也就不稀罕了。镇上有妖，谁都知道。
就在两年前，靳家就出过一桩事情。靳家的三爷娶了一房媳妇儿，叫谢月季。谢月季在镇上也算是有名，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是歌舞坊的头牌。谢月季还有一个姐姐，叫谢蔷薇，姐妹二人在很小的时候因为饥荒流离失所，逃到了这涿鹿镇，被靳二爷收留了，安置在了靳家的歌舞坊里。月季和蔷薇，一个会唱，一个能舞，昔日也算是名噪一时了。后来呢，靳三爷和月季也不知道怎的就两情相悦了，三爷非要把这月季娶回家，这娶就娶吧，可非要让她做正室。老夫人自是不同意的，且不说月季出身低微，还沦落过风尘，这等女子若是做个妾室那也就罢了，可要做靳家的大妇，百年后还要入靳家的宗祠，那是万万不能的。三爷为这事儿好一通的闹，最后来了一招奉子成婚，才把婚事给办了下来。
可这好景不长，两人成婚没多久，老太太请了一个捉妖师上门。捉妖师一见到靳谢氏，便亮出了法器，与那靳谢氏就斗起了法来。靳谢氏的道行不浅，可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还是败在了捉妖师的法器之下，很快便因为伤重死了。谁也未料到，这靳谢氏竟会是一只狐妖。
狐妖之死，大多数人虽未见得真章，可事儿是真的，总堵不住悠悠之口。那捉妖师叫陈坤，自那日以后，镇上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神一样的人物，说他是涿鹿镇的金字招牌都不为过。如今老夫人这么个死法，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两年前的这一茬，靳家的大少奶奶啊很快就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言可畏，说的就是这个。
这个金牌捉妖师呢，这会儿正手里拿着瓜子儿，一边磕一边晃在集市上，不时还有几个乡亲跟他打招呼。他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惯来是不修边幅。这如今是已经到了民国，许多人都已经剪了辫子，他倒也剪了，却像是自个儿在家拿剪子随意咔嚓了一刀，乱糟糟的就顶在头上。穿的是粗麻料子的衣裳，下巴上还都是胡茬子，要不是腰带上挂着的那好几个画着咒的袋子和身上背着的一把桃木剑，说他是马贼一准有人信。
陈坤这是打算往靳家去的。靳老夫人这事儿透着蹊跷，他觉着已经能闻着这事儿里的腥味了，一准有问题。
他这正想着事儿，一个抬头，一个晃眼的，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人群正围着几个玩杂耍的，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应该是路过镇上歇脚的卖艺人。不过陈坤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杂耍的，而是混在人群里一个看杂耍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孩子，一个这个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女孩子。
陈坤扒拉开人群，旁人见了是他也没说什么就退开了。他默默的走到那女孩子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看吗？”
那女孩大概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这一肩膀拍的，差点把她的三魂七魄都给拍散了。但见她僵硬的转过头来，从嘴里挤出一声来，“哥……”
这女孩正是陈师傅的嫡亲的妹子，顾小邪。他们兄妹自幼就是父母双亡，哥哥随的母姓，妹妹随的父姓。为什么起这名儿呢，是因为这丫头出生的时候特别邪门，天降流火还砸中了家里的院子，顾家人都觉得挺稀奇的，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儿。小邪是陈坤一手给拉扯大的，对这哥哥是又爱又敬的，两年前陈坤又捉了谢月季这只狐妖扬名立万，小邪就更是对哥哥崇拜不已，一心就想跟着他学捉妖。可也不知道怎的，陈坤就是不肯教，好话说尽，撒娇闹腾，威逼利诱，总之怎么就是不教。
“我，我就是路过的……”
“哦~~路过啊？怎么个路过法啊？”
顾小邪本还要继续扯谎的，可见那陈坤一脸的似笑非笑，显见的就是已经被识破了，这戏总不能一个人唱，索性也就只好坦白了。
“今天老师讲的东西我都会了，待那儿也没用啊，就出来走走……有这时间，不如跟哥哥去捉妖啊，耗在学堂里多浪费啊，哥你说对不对？”
“对！”这一番言论简直是要把陈坤给气死了，他把顾小邪拉出人群，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对你个头啊，你哥我辛辛苦苦赚点钱供你上学为的什么啊？不就想让你过个好日子，学点真本事，将来呢再嫁个好人家。你瞅瞅你都在干啥呢，不好好念书，天天惦记着捉妖，妖是那么好捉的吗？你这脑袋瓜里天天都想什么呢？”
“我有好好念书啊，我每次考试都拿好成绩，只不过先生讲的太慢，拖拖踏踏的，怎么还怪我啦？”
“少来，成绩好就可以逃课了？你本事那么大那你做先生好了。”
“哎呦，哥……你别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好不好？你说的不烦，我听着也烦死了，你瞅瞅，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大道理她说不过，这撒泼耍赖，她哥可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她不太明白，陈坤为什么总是不待见她在外面溜达，好像除了家里和学堂，她只要出现在别的地方，陈坤就会很不高兴很紧张的样子。
陈坤见状，也是无奈，软了口气说，“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觉得捉妖好玩是吧？见过妖么？就算没见过，我受的伤你总是见过的吧？我一大男人就算了，你一小姑娘要身上落了疤，这以后你还指望哪家人家敢要你啊？打算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还是怎么的？”
“嫁不出去就不嫁咯，反正不知道嫁的是人是妖。”顾小邪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打量起陈坤来，忽然黏了上来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样子，“哎，好哥哥，亲哥哥，那个靳家老太死了的事儿你知道了吧？你是不是要去靳家呀？带我一起去看看呀？”
“看什么看，这热闹你也想凑啊？”这妹子是他陈坤自己带大的，她在想什么他自然清楚不过，这里面有门道是板上钉钉的，可这热闹却不是可以让她去凑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呀，哥，你看吧，这靳家大少爷和哥你也是好兄弟吧？靳家往日里对咱们也不错呀，老太太这么就去了，咱总得去看看，去吊个唁吧？对不对？”
陈坤冷眼瞧着她做戏，一点都不为所动，他把自个儿的手臂解救了出来，然后反手就拽了她的手腕子，“别跟我这儿说有的没的了，跟我回家去，靳家的事儿你别瞎掺和，听见没？仔细我扒你的皮！”
“哥！哎哟，哥哥！”
“欸，陈师傅！陈师傅，留步，留步！”
就在陈坤拉着顾小邪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小仆风风火火的挤过人群追了上来。陈坤也听着声了，自然就回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那小仆人跑的着急，就在到他俩跟前的时候还冷不防的给绊了一跤，扑通一下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唷我的祖宗欸！谁把扁担搁大街上啊！”
顾小邪见状就笑了，“噗，小六子，你这是干嘛呢？遭贼了呀？”
来追陈坤的是济世堂的小六子，陈坤兄妹自是认得。小六子一抬头瞅见顾小邪，也是有些尴尬。这小邪姑娘生的好看，又是陈坤的亲妹子，倾慕她的人啊那是从城东可以排到城西的，说是镇花也不为过，这小六子呢也是其中一个。
“呃，顾……顾……”
“顾什么顾？姑奶奶啊？追着我做什么呢？”陈坤上前了一步把小六子给扶了起来，“有什么事儿，直接说事儿。”
“哦，哦…那个，欸，我要说什么来着？”小六子起来以后两只眼睛还锁在顾小邪的脸上，被陈坤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是“身负重任”的，可见着心仪的姑娘脑子就容易卡住，愣是半天没想起来，完了一拍脑袋才说，“啊，对了，小姐请你现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4 大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