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变却故人心》深海人鱼

2、玉碎（2）

　　承祯……

　　我悠悠睁开眼，四周一片雪白。

　　忽然，我的手被握住：“祯儿，你醒了？！”不敢相信的泪从那张憔悴得连带苍老了起来脸上滴落。

　　原来我没死。

　　梦里面不停呼唤着我的人，温暖地照顾着我的人原来是我的妈妈……

　　“妈——”喉咙很干，我不知自己该对她老人家说什么，心中是喜是悲，那滋味已难分清。

　　“别说话，人没事就好。”抹去泪，她站了起来，“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

　　她和爸爸定都知道了，我心下一酸，将泪意逼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凑在唇边的温开水。“妈，爸，也来了吗？”

　　“怎么能不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将杯放到一边，将我揽进怀里，哽道：“还好你没事，还好……”

　　“妈！”我心中堆彻已久的堡垒顿时化为沙砾四下散落一地，原本小心维护的美丽成了遍地伤痕……就算我再怎么遮掩，再怎么忽视，它还是在那里。

　　瞥见门口的身影，赶紧离开母亲温暖的怀抱双手胡乱地擦了擦脸，“爸爸。”

　　父亲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脸上却绽着笑：“丫头，醒了？”

　　“嗯。”我身上的伤好像不重啊，我趁机动了动身子。“我好像没什么事啊，爸，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妈妈顿了一下，“再住两天看看吧。”

　　“以你现在的心情可以出院吗？早上你家婆家公才来看过你，过一会儿可能还会再来。”爸爸直视的眼光令我心慌，定了定，我回道：“我想出院。”

　　“看来你没什么大碍嘛。”清亮的女音懒懒地响起，这次我却听得清楚那里面隐含着的嘲讽。

　　“槿树。”我看着这个我曾经以为最为相知了解的朋友，突然觉得这一切好荒唐。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爸爸妈妈说他们去吃午饭，体谅地将房间留给我们两个。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看来你都知道了。”脸上有着懒得掩饰的嘲弄。

　　“为什么？”当朋友当了这么久，我自认没有对不起她过。

　　“为什么开车撞你？”她挑高了精致的眉，“当然是讨厌你，恨不得你死掉喽。”

　　尽管有所准备，我心中免不了还是一痛，精神萎顿不少。“如果真恨不得杀了我，你应该撞大力一点。”

　　见我神色颓丧，她高兴地笑了：“无所谓，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好。”

　　我知道她的意思，最爱的丈夫背叛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想杀自己，知道了这些更能在精神上打击折磨我。我从来不知道性格开朗、有点八卦、有点精明的槿树是这种人。这朋友是难以继续做下去了，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接收到我无声询问的眼神，她耸耸肩说道：“我想你从来不知道我爱着赵显吧。”我惊诧地睁大了眼，她继续道：“从大学跟你做朋友就是为了接近他。”

　　我清楚记得，赵显跟她和第一次见面是两千年的国庆长假。在那个举国欢庆的时候槿树失恋了，同寝室的我不忍她孤单一人便邀她跟我们一起出去玩，顾虑她的心情，我和赵显并未显得太过亲热，处处照顾开导她……从那以后，我们才开始亲密起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如今想来都是她刻意而为……

　　“就为了这个？”

　　她盯着我的眼神锐利起来，眼光夹杂着嫉恨、蔑视、幸灾乐祸，说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父母眼中是乖巧可爱的孩子，师长眼中是优秀听话的学生，同学眼中是温和可亲的朋友，朋友眼中是善解人意的姐妹，公婆眼里是温驯孝顺的好媳妇，丈夫眼里是温柔体贴的好妻子……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吗？或许就是这样，赵显才会背叛你选择楚微吧，一个人太完美会让人产生压力，比起你来，我们渺小我们肮脏我们邪恶，呵呵，邪恶得想毁掉这美好。”

　　震憾吗？不。我已经麻木了。

　　我只是太天真。我一直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和保有我的一切，没有想过人心的复杂，但现在跟她说这个也没意思了。我深吸了口气说：“现在你不也没有得到赵显？”

　　“一切，都还没结束呢……”

　　她冷然一笑，转身走了。

　　是啊，一切都还没结束，我对生活已没有勇气，对所谓的朋友和爱人也没有了信心。我不恨楚微，或许她在整件事里是最单纯的一个，我相信槿树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在里面担任重要角色，就像她所说的，她也不可能没有后招。

　　三个女人，为了赵显一个男人，我们上演了怎样的一番恩怨情仇……

　　槿树她还不够了解我。

　　或许她很失望我没有要死要活，或许她以为我会难过得自杀……可我不会，我的内心深处有着很强的骄傲与自尊，那是我所做一切的动力，并非我天生地温驯乖巧，并非我天生地逆来顺受，就算伤得再深，我也不允许自己放弃生命，不允许自己伤害还爱着我的人。至少，至少我还有爱我的爸爸妈妈。

　　在感情上打击我？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看起来感情丰沛的人其实也是很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