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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一·故人现——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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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天墉·潮海阙
时至寅时,正在自己房中闭目休息的天墉城现任掌门陵越真人却睁开眼,身体也慢慢坐起,凛目微扫四周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收回目光,轻瞌双目,有些疑惑地暗咐:这几日以来,总是会有如此心悸时刻,像是有何大事要发生,但是,天墉城内、城外皆无任何异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不详的预感笼罩住的陵越再没有睡意,只能盘膝纳气,任自己进入冥想修炼。
第二日一早在玉泱的打理下整好仪容便去了临天阁。
弟子们早早呈报上来的书简已经放好在书案,陵越刚坐下就有一杯清茶送上,向来者微微点头示意,弟子见过礼退下,一切准备就绪,陵越开始了一日的事务批阅。
其实大部分事务陵越都已放权交由长老们处理,实在需要掌门批示的才会呈上来,而弟子们下山历练的书简他会尽可能地看,以便知晓弟子们的能力。
以前陵越看这些书简都较为放松,毕竟弟子们去的都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一般并不会有不好的消息传回,只是这日却是不同,很是不同。
“……”看着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清汀镇’‘百里屠苏’‘即出天墉便不再回’这些字时他愣了很久,久到拿书简的左手虎口处传来酸痛感才惊觉自己竟用了大力握着书简,忙松了手,没想到书简却掉到了桌案上。
这是一卷由陵歧带领的四人小队报回来的简书,说他们在距此百里外的清汀镇遇上了百里屠苏,他曾亲自问了对方可会回天墉,对方的回答是‘不回’。
看到熟悉的名字让陵越忆得当年,那还是十年前,百里屠苏自出师门,自己曾不顾他意愿地与他订下执剑长老之约,然而三天后他便散魂,所以陵越心中明镜,早已知晓他不会再回来,只是执念太深,自己与芙渠仍是固守着这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承诺等着,原本早是知晓的结果,却未曾想到已经平静的心再次被面前的这卷简书给击了个正着。
看着下面威武长老遵请掌门批示的话,陵越叹了一声,吩咐外面道:“陵瑞,去请妙法长老来临天阁,就说有事相商。”
“是。”门外弟子应了一声便走了。
不多会儿,芙渠入得临天阁,对陵越见了礼问道:“掌门师兄,是有何事吩咐芙渠么?”因着陵越与芙渠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关系自是更亲近些,所以若是旁边无人,两人亦较为随意。
“嗯,你来看。”陵越将那卷简书递给了芙渠,弟子下山历练之事皆是由威武长老负责,这简书,芙渠应是未曾得见的,否则此时怕不是他请她来临天阁,而是该换她上临天阁来找他了。
果然,芙渠拿着简书先是有些疑惑,而后随着看到的内容越多,那原本漂亮的面容亦渐渐变得苍白。
“掌门师兄……这……”芙渠的声音有些发抖。
看着自己从小乖巧的师妹这副模样,陵越有些心疼,随后他道:“书简是今日才呈报上来的,应是昨日发生,我想去清汀镇看看此事是真是假,师妹可要随去?”
只愣了一下,芙渠便用力点头:“嗯!”
这是两人的执念,就算是陵越不说要去她也一定会去看看的,是真是假,总要自己亲自验证才能安心。
安排好一些事务,陵越与芙渠御剑来到清汀镇,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对于历经许多的两人来说算不得稀奇,而让他们吃了一惊的是到此处后不久便遇上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
当然,两人应是未发现他们的,这让陵越与芙渠证实百里屠苏确实还活着,只是其中到底有哪些经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视线中的这个人仍旧如以前一样有着出众的外貌,只是原本极少露出的笑容多了起来,表情也更丰富了些,内心默然之际,陵越与芙渠忽听得风晴雪的声音:“苏苏,如果,这几日中你的师兄和师妹亲自过来找你,你……会和他们回天墉城吗?”
此问一出,陵越与芙渠还以为自己已然被他们发现了,但观之两人神色又不似,仿佛这问只是随意间想起来的,再听了百里屠苏的回答,他们才明白。
“怎么?昨日遇到天墉城弟子的事,你还记着?”
“嗯,你毕竟出自天墉,我……”
“晴雪,我已说过了,我会好好陪着你,陪你的时候不会回去,即是师兄与师妹真的亲自过来问我……”顿了一下,答道:“我亦会如此回答,况且,现在师兄与师妹已任掌门与长老,怎会随意出天墉城,你莫瞎想了。”
风晴雪的脸红了红,就着对方拍上她脑袋的手道:“嗯。”随后,她借着百里屠苏未曾注意的间隙看了看某个地方,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咬了咬唇却是松了口气。
陵越看着面前自听见百里屠苏回答就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的芙渠,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抬起头,睁着一双无泪却红红的大眼勉强笑道:“掌门师兄,我们,回天墉城吧。”
“……”陵越心中一空,却也点了点头:“好,回天墉。”
自进了山门两人皆不再御剑,而是徒步往城内走去,陵越回想起来几个时辰前自己与芙渠还一心期待地去清汀镇便觉有些好笑,该想到的,这个结果,天墉城弟子从不敢写不实之事。
虽然天色已暗,陵越却未回潮海阙仍旧往临天阁方向而去,落在他身后的芙渠亦像是没有觉察般,跟着陵越一同进了临天阁。
一人远观窗外景色,一人近盯石砖颜色,时间悄悄流逝,陵越终是开口了:“师妹可是放弃了?”
仿佛正等着陵越的问题,芙渠看了过去道:“不放弃又能如何?”
陵越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知晓他的意思苦笑道:“芙渠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罢了。”
“那为何不过去找他问个明白?”
“师兄呢?师兄为何也未去问?”不答反问,却让陵越抿了唇,芙渠见他如此,扯扯嘴角道:“芙渠来说吧,因为我与掌门师兄都太了解屠苏师兄的性子了,他不是那种为了讨女孩子欢心就不顾自己意愿说话的人,他说的话,皆是自己心中真实所想,他说不回天墉,便是真的不愿回来,即是当他的面问了,回答亦是一样,芙渠说得可对?”
点点头,陵越肯定了芙渠的话,是的,百里屠苏向来依心而活,否则,以前就不会有‘离经叛道’一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芙渠突然问道:“掌门师兄,你呢?也能……放下了么?”
陵越淡笑道:“如你所说,不放下还能如何?”
“师兄不会不甘?”
“他做事向来有主张,即是他决定的,那便再无我们可插手的余地,我与他定下的执剑长老之约,便就此作罢吧。”
许是已经平静了些,芙渠问道:“掌门师兄打算重立执剑长老了吗?”
陵越一笑,虽并未回答却摇了摇头,现下来看,倒真不知这摇头是何意了。半晌,似下了某个决心才对芙渠道:“师妹,可愿与师兄定下‘放下心中执念’的约定?”
芙渠愣了,然而眼神中几经变幻,却终是停在了坚定上,她点点头:“好,师兄,芙渠便与师兄定下这‘放下心中执念’的约定!”
师兄妹相视一笑,压在心中二十年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真真的。
“师兄,紫胤师伯曾言,执念一生,生万恶,我们,可能换来海阔天空?”
“……也许吧。”
那个与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修道的孩子已经离开了,现在的这个青年有着自己的知己、恋人和生活,再执著于过去便是对两方的束缚,既然已经有了选择,那何不尊重他的选择?陵越与芙渠在这一刻决定,放下心中执念,放开百里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