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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捕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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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石妖聊完后,肖安找到一条他认为结实而又好看的线将鹅卵石缠绕起来,挂在胸前,出门开始捕捉供今天晚上吃的猎物。
现在是夏季,天气闷热,新鲜的肉总是保存不了多久,不过半天便会发馊发臭,他便总是每到该吃饭时便出门狩猎一次。他不介意吃些坏肉,他害怕的是因此生病,全身没了力气,到时连找东西吃都成了奢侈。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似乎只能等死的绝望,从此对肉是否新鲜便格外看重起来。
说起来也是可笑,他不知道为什么活,却总是想活着,那样绝望的时候也想过不如死了吧,可终究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也不知从哪听过这样一句话,活着,便有希望,所以为了希望,苟延残喘也要活着。他活了下来,现在他的希望,大约也是来了吧。
一个石妖。
一个和他一样不容于世的妖怪。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过去,他也不想知道她的过去,他们终归都从过去中挣扎着活到了现在,现在以及未来,他想,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会让他们一直在一起。
那感觉就像,风沙呼啸的荒漠里,他绝望着,却又期待着,踽踽独行地向着希望走着,一转身倏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和他一样的独行者。
从此他知道,他不再是独自一个被遗忘在世界之外的人了,于是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也像是从天边跑到他身边来了。
肖安小心地在山林中潜行,尽量不弄出声音以引起其他生物的注意,他昨天设了一个陷阱,现在他想看看这陷阱是否为他捕到了猎物。
今天似乎很幸运,他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陷阱里已有一只肥大的野鸡在那里扑腾,他将猎物打晕,提起猎物离开的途中,一只野狗却骤然从右边向他扑过来,他迅速闪身,避了出去。
肖笑看得胆战心惊,小孩明显不欲纠缠,提着猎物想快速离开,野狗却紧追不舍,嘴里涎水横流。
野狗是群居性动物,肖安快速思索着,周围很有可能潜伏着其他野狗,不能过多纠缠。
想了想,把手中野鸡向另一个方向抛去,野狗却停也不停,径直向他冲来。
看来它的目标是他了,肖安眸中闪起一抹冷光,尽管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的脸上也是丝毫没有慌乱。
肖笑只能看到镜中的画面在剧烈晃动着,突然,画面转了个方向,野狗丑陋的脸猛然占据了整个画面。
肖笑紧张地看着,不自觉地屏气,直到野狗不甘心地倒下时,肖笑才惊觉她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喘气了,缺氧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小时候电视机坏时呲呲乱响的白点屏幕。她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气,良久才平复下来。
肖安身上红了一片,分不清是野狗的血亦或是他身上的,幸运的是,看来这只野狗是落单了。他提起先前被他抛下的野鸡,来到他印象中离这最近的一处水洼,将野鸡放在一边,开始清洗起身上被野狗抓到的伤口。
那伤口,在小孩细弱的手臂上,显得狰狞无比,红色的肉外翻,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白色的骨头。
肖笑刚缓过神时,便又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冲击到,差点呕吐出来,这时她的脸色,看起来倒是比刚刚战斗过一番的肖安还要白了。
这,不疼么,肖笑呆呆地看着,尽管不适,却没有移开视线。见小孩清洗了一下后,将一些草药嚼碎抹在伤口上,撕下一块衣服上的布草草包扎了起来。
肖笑不敢想像,一个个位数岁数的小孩,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森林中生活半年的,就算是妖怪,那也明显是个还没长大的幼生妖怪,怎么就被一个人,不对,一个妖留在了这里?那些大妖,又怎么忍心?
肖笑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这样一来,心头的不适感反倒好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倒是没碰见什么猛兽,就只是处理了一条想偷袭的蛇罢了。
肖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仿佛失了言语,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看着小孩忙前忙后,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硬生生走出了一条路。肖笑看得出,在小孩的布置下,山洞虽然简陋,相比起来却也是个很安全的场所了。
等到晚上,小孩用一只手迅速地吃着饭时,在经历了一个下午的沉默后,肖笑再次出声。
“你这半年,都是这么过的?”声音酸涩。
肖安顿了顿,石妖的语气,他在一个女人一边忙着给儿子做饭一边轻声呵斥时感受到过,在一个男人一边给脏狗洗澡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时感受到过,在他见过的许多人上都感受到过,却独独没有,在自己身上感受到过。
于是他心中似乎也有点酸涩起来了,这让他的鼻头有点发堵,他回答道,“不常,碰见野狗的,大型野兽,不多。”
“嗯,”肖笑知道了答案,却仍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前明明是个挺健谈的人,现在对着一个小孩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肖笑自嘲地笑。
对肖安来说,这样的安静才是正常,他也不再说话,于是这整个山洞,除了碗筷碰撞和吞咽的声响,除了外面不时传来的鸟鸣,风吹,树响,间或一些野兽的嚎叫等声音外,也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肖安想。他似乎能听见另一个妖呼吸的声音,清清浅浅的,萦绕在他的耳旁。
晚上,肖安双手交叠,笔直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他听到石妖跟他说,晚安。
他睁开眼睛,将鹅卵石举到眼前。
小孩没说话,可肖笑却似乎能从那双晶亮的眼眸中读出疑问。
“这是问候语,”肖笑温柔地笑着,想起今天一天看到的小孩经历,疼惜之情在心中泛滥。这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还深陷囫囵的境遇,原本自己只是想观察情况的初衷,细细地对小孩解释起来。
“就是说希望小安晚上有个好梦,睡得安稳。”
肖安认真地听着,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漂浮,等女声停止后,他直直地看向鹅卵石,郑重地回道,“晚安。”
“嗯,睡吧,”肖笑眼中有点酸涩。
小孩的脸慢慢地消失在了画面中,之后画面微微晃动了一下,恢复了平静。
等确认小孩已经入睡后,肖笑从椅子上起身,舒展了下身体,全身噼噼啪啪地发出一阵响声。她在的这个地方,外面天也已经黑了,但还不至于看不清路。
先休息一下吧,肖笑叹了一口气,先保证有充足的精力再说,明天再想想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地方也不迟。
想了想,肖笑径直向二楼走去,根据经验,卧室一般都在二楼。
她猜对了。
但是,肖笑欲哭无泪,卧室你身为卧室的尊严呢!没有被褥的卧室还能被称为卧室么!
只见卧室里,一个竹制的床架子光/裸地躺在那儿,肖笑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抖抖索索地打开衣柜,然后,希望变成了果然如此的绝望。
衣柜里,同样空空如也。
卧室如此,大厅如此,不用猜肖笑也能知道,这件竹屋估计除了一些最基本的家具,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
不过,或许其他地方会有些东西呢,肖笑不抱希望地想着,决定还是四处找一下。
然而事实告诉肖笑,这并没有什么用。
最终肖笑还是委委屈屈地在硬得不打一丝折扣的床板上睡了。
再然后,肖笑委委屈屈地,凄凄惨惨戚戚地,在硬邦邦的床上,被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