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王有个傻媳妇儿》一裔

4、男儿行远方

　　柳轻寒打人的闹剧总算是落幕了，不过身为故事主人公的轻寒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甚至很快也忘记了柳老爷打自己的事儿，该吃吃该睡睡，不长胖也不烦恼，漂亮但依然傻着。

　　不过这件事还是对轻寒造成了一些影响的，也不知是哪个婆子多嘴，江城中渐渐人人都知道了轻寒有些傻的事情，大人还能管住自己的嘴，但小孩子可就不行了，“柳府横、柳府阔，柳府生了个傻娃娃。”孩子们还编了这么个童谣。

　　其实孩子哪懂什么傻不傻，不过就是有一个人反应更慢些罢了。可偏偏就是孩子，等阶观念竟是这么明确又毫不掩饰，轻寒出去过几次，每每都被打了一身伤回来，柳赟问她是什么人干的，她却也说不出来。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多好多个，里面好多人都是轻寒从未见过的，似乎是从大老远跑了过来，只为了能踢上轻寒一脚。

　　柳家是个生意人家，在江城中稍有些地位，却也奈何不了孩子。柳赟见夫人脸色难看，也清楚若是再有一次，难保她不会对这些孩子出手，前思后想柳赟还是招了轻寒过来问道，
　　“寒儿，如果从今天起爹爹不许你再去和小朋友玩了，你会生爹爹的气吗？”
　　柳轻寒哪儿听得懂，摇了摇头便笑着跑开了。

　　柳赟也知道这样其实是他对不起轻寒，可是若要他的女儿出去受欺负，那他宁可在府中养她一辈子便好。这一次，他不理会夫人的劝言、坚持行事。

　　轻寒对于不能再出门这件事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少记几张脸和几个人名罢了，天空与花朵依然是自己的同伴，即使平时与那些同龄的孩子出去，轻寒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静静得等着。
　　玩捉迷藏时，从来没有孩子让轻寒当过鬼，因为她太笨了，总是谁也找不到。

　　轻寒家几乎没有往来的亲戚，整个家中似乎只有柳老爷、柳夫人、二老爷和这四个孩子，轻寒也不去上学、也不找人玩耍，渐渐得竟再也不出这柳府大门，彻彻底底成了个养在深闺中的贵家小姐。

　　自从妹妹不再到外面去后，轻寒的三个哥哥却似乎成熟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四处惹祸了，三哥域洺开始学习画画，原来那么好动的孩子真的静下来却能在爹爹的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说从那天起，他要试着变成妹妹的眼睛，妹妹看不到的地方他都会去替她记录下来。

　　白驹过隙，这之后，三兄弟无论去什么地方，只要是见到了好看的、有趣的，便都会画下来带回给妹妹看，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还会特意去些危险的地方，只为了能让这不出门的妹妹能够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轻寒到底看不看得懂，因为每次她都只是拿着那纸微微一笑，随后便将纸抱走了，谁也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或许是扔了吧。

　　三兄弟的年龄渐渐涨上去了，暗自的心思也越来越多了。大哥域凛的梦想是快意江湖的人生，二哥域风文采斐然又胸怀大志，原本只是兴致使然，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举人，老三域洺虽说没有两个哥哥那样的理想，但却对画作产生了难舍难割的感情。
　　也许一开始他只是想画给妹妹看这个世界，但是现在画画本身已经成了他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听说京城里云集了这世界上最知名的画师墨客，他想去那儿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兄弟间的默契，盛历年四十九年正月，三兄弟决定向柳老爷与柳夫人坦白自己将要远行。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有一事相求。”饭桌上，大哥域凛第一个放下了碗筷郑重说道。
　　“哦？这么巧，我刚刚才和三弟说，有事要禀报父亲、母亲大人呢。”二哥域风看了眼三弟域洺跟着说道，眼神中尽是兴奋。
　　“呵”，域洺笑着抬起头看着柳夫人说道，“那母亲大人不妨猜猜，这大哥之言所为何事呀？”

　　域洺揶揄的笑着，柳夫人自然是个明白人，大喜笑道，“怎么，域凛可是看上哪家千金了？”想想下月域凛便及弱冠了，当是可娶亲的年龄了。
　　见三弟这儿带着母亲一起挖苦自己，域凛可是哭笑不得，急忙解释道，“母亲大人哪儿的话，孩儿是想说……”

　　“等等等等，寒儿听，讲给寒儿听。”一直闷头吃饭的轻寒也不知又是起了哪门子兴致，硬是吵闹着拉住大哥的手、缠着他偷偷告诉自己，域凛笑了笑只好附在轻寒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轻寒听得似懂非懂的样子，又接着走到了另两个哥哥面前。域风域洺二人也觉得有趣，想考考这妹妹是不是有些进步，能不能分得清三人各有何事，一一讲完后，轻寒回到位子上，小脸却突然挂不住了，呜呜咽咽竟哭了起来。

　　这一下子可急坏了柳家上下，这宝贝妹妹哭的唐突，愣是柳夫人如此聪慧过人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哭了好久，轻寒又忽然爬了起来，抹了抹脸看着哥哥问道，“哥哥不要寒儿了吗？京城是哪儿？很远吗？和顾奶奶去的地方一样远吗？”

　　顾奶奶是柳家的一个老人了，呆在柳家已经超过三十年，最早先是个厨娘，后来年纪大了又没有子嗣，柳赟便将她留在后院看着些年轻人，前年冬至前刚过世。
　　这是轻寒身边第一次有人死亡，最早的几日，轻寒只以为顾奶奶是又回了趟老家，但是当她好久都不回来时，轻寒终于觉得有些奇怪了，找到柳夫人问道，“母亲大人，顾奶奶去哪里了？”
　　柳夫人也很难向轻寒解释顾奶奶究竟为什么不再回来了，只好告诉她顾奶奶去了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轻寒你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走到那里。”

　　“那不能让奶奶在半路等轻寒一下吗？”轻寒抬起头来，依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奶奶会这样头也不回得去往这么远的地方。
　　“那个呀，应该不太可能吧。”柳夫人摸了摸轻寒的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怎么会呢”，一听这傻妹妹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层，三个哥哥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刚一开口又忽然停了下来，三人互相看了眼彼此，这才明白过来，三人要说的，竟会是这同一件事。

　　男儿闯荡四方原是件好事，可这柳家三子突然同时要离开，却先不说两亲需要照顾，单是这傻妹妹三人就放心不下。
　　家里有三个儿子，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三人原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意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可是现在，三人竟想到一块去了。

　　然而苦恼的并非仅是这三兄弟，柳赟与夫人刚一听“京城”二字，脸上均不由露出了一丝阴郁。
　　按理说这二人都是开明之人，兄弟虽会介怀，但他们二人却本应会支持，但是现下，不知怎的，柳家上下却都陷入了沉默。反倒是刚刚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轻寒，此时倒是放宽了心，或者是哭累了，竟然又大口大口的吃起白饭来。

　　那天的年夜饭除了轻寒谁都也没吃好。柳赟与夫人倒也没有在明面上表达反对，可回到屋后，柳夫人扶着柳赟坐下后，两人对坐窗前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老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原以为他们几个性子野，应该对于那些功名利禄不感兴趣的……”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柳夫人先开了口，不过柳赟却是抬头一笑，“你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看重那些虚妄之物？只是命里注定，躲也躲不开呀。”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想办法将他们留下来，或者去说个人家？”柳夫人寻思着说道，柳赟却依然是摇了摇头，“这江城太小，哪是他们这些少年郎留的住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了”，柳夫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柳赟却只是摇了摇头，将夫人扶至床边说道，“他们会走这是迟早的事了，出去闯闯未必是什么坏事。当年要是我老爹把我绑住，我又怎么能遇上你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老爷与柳夫人二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柳夫人这么厉害的人能被柳老爷俘获了心，除了因为他坚持不懈的追求和对自己的疼爱以外，柳夫人最欣赏还是他在大事前的担当与果断。

　　儿孙自有儿孙福，柳夫人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想去就快点行动，婆婆妈妈得像个什么男人，我和你们娘亲还没老到动不了呢。”第二天，当三子向柳赟禀报自己不去了时，柳赟大怒说道，一番话成功断了三人的退路。

　　临行之日，柳府门前只有柳夫人带着轻寒替三人送行，柳老爷那天一早就托口要去商行离开了。
　　几人站在府门前，一想自此一别许久才能相见，聊是三个顽劣之子却依旧悲上心头。

　　“母亲大人，你要照顾好爹爹，他这人脾气急、爱生气，您有什么事儿也就顺着他点儿。”
　　“母亲大人，轻寒就暂且由您和爹爹照顾了；轻寒你也乖些，千万别惹母亲大人生气。”
　　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交代着，柳夫人却只是笑笑，“你们不在我就省了不少心了，轻寒可比你们乖上不少，柳府有我在，哪还会有什么问题。”

　　“哥，我不走了，我要留下照顾轻寒。”几人就这么说着说着，也不知是怎的，域洺忽然说什么都不肯走了，任是柳夫人和两个哥哥怎么劝都是不理。
　　扔下包袱便要往府里冲，背后却突然传来了轻寒脆脆的声音：

　　“哥哥，我想看京城的牡丹花。”

　　柳夫人和轻寒的哥哥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会想到这么说的，不过也正因为她的这句话，三兄弟最终还是结伴上路了。
　　临行前，大哥域凛转身又看了柳夫人一眼，“母亲大人，您自己也要多保重，天冷多穿些，别总是逞强。”
　　“嗯”，柳夫人点了点头，三兄弟翻身上马，终于还是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