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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晓彤——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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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彤——3
“凌小姐,您腿上的伤口虽不长但比较深,不过现在已经缝合妥当了,破伤风的疫苗也已经注射过,这一个礼拜里您只要注意休息,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医生帮她处理完伤口便站在她的床边用一种礼貌而刻板的语气对她如此道。
大概是楚钧怕她会尴尬吧,并没有让长驻在别墅的那个姓宋的男医生来给她看腿上的伤,而是请了一位女医生来。极陌生的一张脸,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里有着那么一丝不加掩饰蔑然,她明白的,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有谁猜不到她的身份?既然能猜到她的身份,自然是谁都可以鄙夷她蔑视她的。
“出去!”
她低着头还没来得及向医生说句谢谢,门就被霍地推开了,男人用那特有的厚重嗓音喝令医生离开。
很快男人便替代了医生的位置站在了她的床边,她觉得不安,下意识里就去摸脖子上的“天心”,那熟悉而微凉的触感总算让她鼓起了那么一丝勇气,她抬起头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对男人道:
“敬哥,你回来啦……”
男人的脸色阴沉并不应她,只是俯身掀开她的裙裾,坚韧有力的手指触到她腿上那扎眼的白纱布。
“怎么弄的?”冷冷的口气,让她察觉了一丝不善。
她求过楚钧的,她求过楚钧不要告诉男人今天的事情,她能肯定男人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不会轻饶过她,更可能要为难袁承翊,男人会怎么对他们,她都不敢去想。可是楚钧会为了她而欺瞒男人吗?她实在拿不准。
“今天我……,我不小心撞的。”她口里虽说着,却到底还是底气不足地低下了头。
男人的手霍地便重了,新缝的伤口一定是又裂开了,她疼得冷冷地嘶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事情肯定是糟了,她本就不该奢望楚钧能为了她而欺瞒男人的。下一秒男人的手已经捏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了头,她看见男人细长的眼微眯着,那里面的光化成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一瞬间冻结了她的五脏六腑。
“你这次处心积虑去K大就是为了见那个姓袁的小子?”
男人那冷彻的目光让她知道,谎言此时已经再也不能掩盖任何东西,相反的反而可能使本就糟糕的事情向更糟的方向发展,她嗫嚅了一下,低声道:
“是。”
男人的唇角抽动了一下,哑声又问:
“他睡过你?”
男人的言词犀利得像刀,目光锐利得像箭,狠狠扎来,扎得她鲜血淋漓,她试图偏开目光,却被男人又紧上了一分的手劲给拉了回来,她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根项链是他送你的?这些时间里你每次摸这吊坠的时候就是在想他,是不是?”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经意间她又一次握紧了脖子上的“天心”,她匆忙撒手:
“我……”
她知道她应该答不是,这是一个男人不能戳穿的谎言,可是话到唇边她还是迟疑了,她能在嘴上骗男人,可是她能骗自己的心吗?每次她触到那枚坚硬且微凉的宝石时,她都会那么清晰地回忆起那个人将这根项链戴上她颈脖时的低声细语旦旦誓言。这些年来每当她不安、恐惧、痛苦得觉得自己再也捱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透过这枚“天心”去思念那个人,然后她又会重拾生活下去的勇气。
“该死!”她已经无需再说什么了,她的迟疑已经让男人得出了自己的答案,男人厉声咒骂了一句,猛地一抬手。
男人是要毫不留情地给她一巴掌是吧?她知道男人的气力奇大,要是结结实实地给她一巴掌,就算打不死她,也绝对够她受的了。下意识里她闭紧了眼,全身都瑟缩起来,可她等了很久很久,却没等到男人的巴掌,她诚惶诚恐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男人却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只有临窗的那一侧黑暗中火光一闪,一点如豆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起来。她惊恐地看着那个光点忽明忽暗,以极快的速度闪烁着,和男人长时间的相处让她本能地明白男人此时此刻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只要再有一点点的外力就可以让男人彻底失去控制,那喷薄而出的怒焰一定会将她焚化殆尽。
时间过去了许久,那光点明灭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变得极长极缓慢,不自觉间她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细长而缓慢,最终那个光点熄灭而去,她也如个临上刑场的犯人般彻底屏住了呼吸。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你现在就滚去找那个姓袁的小子,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日落前你们两个统统给我滚出这个城市,彻底滚出我的视线,要是明天日落后还让我看见你们在这座城市里,你们就别怪我了……”男人的声音暗哑缓慢,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男人的反应和她臆想中的情况实在想去太远,以至于她足足愣了大半分钟才咀嚼出男人话语中的可怕含义。她再也顾不得腿上新缝合的伤口还在那里尖锐的刺痛,猛地下床趿鞋,尽力环住了男人的腰身,哀声道:
“敬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和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男人身上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充满了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扯住她的腕将她狠狠甩开,声音冰冷地道:
“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变着法子要到K大去跟他鬼混?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戴着他送你的项链?丫头,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别再逼我!”
男人的力气奇大,她被甩出去好几步,重重跪倒在地上,疼得她一个哆嗦,腿上的伤口肯定又流血了,可她都不敢看一眼。她瑟缩在角落里,不住地打着冷战,她不是早就知道吗?她是罪恶深重被上天诅咒的人,所有美好的东西,所有美好的人,她都不配去拥有,那些美好的东西一出现在她身边就会被她这个不祥的人所负累,甚至她都不能起那么一点点美好的念头,她就只是想看他一眼,远远地看他一眼,看看他这些年来过得好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念头,居然就会招致这样可怕的后果,不仅害了她自己,更要害了他……
“真的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早在三年多前他已经恨我入骨,而我只是一直觉得亏欠他,这次我就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看看他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我没想过他会发现我,更没想过和他有什么,今天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敬哥,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我不该有这个念头,我不该想要去上学,不该想要去看他,以后我哪也不去了,我会忘记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他!求您别赶我出这个城市,您知道的,我不能走的,我不能走的……”她牵着男人的裤腿,卑微而毫无廉耻地乞求男人。
“他恨你?你亏欠他?”男人总算没有再次甩开她,而是语调生冷地反问。
她嗫嚅了一下,究竟还是没有勇气再对男人说出一个字的谎言,只能埋低了头,极小声地道:
“三年半前,我遇到了他,我知道他家境富裕,就想着法子接近他勾引他,然后……,然后我就告他诱拐和□□……。他爸爸是个很体面的商人,急于想帮他摆平这件事,以免留下案底毁了他一辈子,所以我从他爸爸那里拿到了五十万……”
听了她的话男人静默了好一会,忽地一阵冷冷的笑声掠过她的头顶,那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小丫头,以往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好厉害的手段啊,初夜卖了个好价钱呢,底下场子里的雏儿们可卖不到你这个价钱呢。”
羞辱,赤裸裸地羞辱,而她只能听着,无言反驳。她早已绯红了双颊,下意识里又去摸脖子上的“天心”,可这个动作却似乎彻底激怒了男人,男人狠狠一把抓来,将她的颈脖上都抓出了数道血痕,那根细细的铂金项链毫不费力地便被扯断了。她眼看着那枚心形的蓝宝石仿佛天际划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白色彗尾狠狠撞在地上。
“不!”她不顾一切地飞身去夺,却被男人一把扣住了手腕,狠狠反剪过去。她立时便痛得脊背上都起了一阵冷汗。可她却依旧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于是男人又加重了三分力道,她都能清晰地听见她肩膀的骨骼咯咯作响,这下她终于是再也动不了分毫了,她只能远远看着,看着那枚“天心”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一件生冷坚硬的物事忽地被递入她的手中,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床头柜上男人惯用的一只烟缸,金属制的,雕刻着狰狞的骷髅,沉重而坚硬。她不明所以,转头望向男人,你男人的目光落到烟缸上,然后缓缓移向那枚“天心”。天呢!她一瞬间就知道了男人的用意。
“不!”她做不到的。她怎么能亲手毁了这些年来支撑着她的唯一支柱?她怎么能亲手毁了她和那个人之间仅存的唯一念想?她做不到的,她只是摇头。
男人撒了手,她力尽般地跪倒在地,男人自上而下地睨着她,语气恶劣地道:
“怎么了?小丫头,你刚不还说要忘掉那小子,彻彻底底地往掉他。怎么了?才一会功夫就心疼了?就舍不得了?那你就滚去找他啊!滚啊!”
当年为了保住这枚天心,她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可她明白今天她肯定是保不住她的“天心”了,她注定了要失去它,就像今天袁承翊说的,像她这样下贱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它。这枚“天心”于她,就像一个美丽的梦境对于一个孩子,早知道那一切的美好都是假的,都不是她可能拥有的,却依旧执拗地不愿醒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她用两只手努力地捧起那只烟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烟缸真有那么沉重,她用两只手来捧,居然还会颤抖。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直视“天心”那幽蓝色的光芒,然后猛一咬牙,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她都不敢停,她怕自己只要有一个微微的停顿,便再也鼓不起勇气,再也狠不下心。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共砸了多少下,等她完全脱了力时,那枚伴了她近三年的蓝宝石,只剩下一堆泛着微微蓝光的白色粉末,碎得是那么彻底,如同此刻她那同样被彻底碾碎的心。
男人揪起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拖起,重重按入床褥之间,随即压了上来,狠狠撕扯她的衣衫。那褥子很软,她陷在里面如同陷入了沼泽泥淖,越是挣扎却陷得越深,直到男人将她的右手,那只本能地想去摸脖子上项链的右手也狠狠锁死在她的头顶时,她已经再难动弹分毫。她不得不对上男人的眼睛了,此刻男人的眼睛离得是如此之近,她能那么清晰地看到男人眼里那狰狞的血丝,瞳孔中那危险的光。
“小丫头,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那你最好好好地遵守你的承诺,忘记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他,千万别逼我来帮你。”
她在那犀利的痛楚中闭上了眼,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这才是她这个被上天诅咒的罪人该得到的惩罚。耻辱与痛苦,绝望到没有任何希望,这才是她该有的一切,这才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