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归魏（上部）》司马宣夜

134、一三四、再调职？

　　我找到刘权的时候，他正坐在的檐廊下，凝视着雨中的花园。早春时节略显寒冷，花园中却已出现了些许绿意，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清新。远远走过去，我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消沉，明显到他都懒得去掩饰。直到注意到我的到来，他才流露出一丝轻松，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悦之，你回来了？”

　　“见过公子。”我行礼道，“听闻侍女告知，公子曾来寻过下官。外出办事耽搁，回来晚了，令公子白跑一趟。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哦，没、没什么，我没什么要吩咐你的，就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刘权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拘谨，丝毫没有自信。我在心里轻叹。他就是一直没有变成一个作威作福耍威风的人，别人才会觉得他这个“刘大公子”名不副实好欺负。

　　“公子有什么事，请尽管跟下官说。下官一定为公子尽力。”

　　“哦……那、那你先抬起头来吧，不要一直向我行礼……”

　　我应了一声，坐正了身子。刘权扯了几句寒暄的闲话，便对我道：“悦之，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父王今天给了我新的官职，叫我担任江阳郡太守，三天之内便要离开成都前去上任。我……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啊？江阳太守？为什么突然……”

　　我既惊讶又不解。江阳郡在成都的南边，距离不算太远，但是为什么突然让刘权过去当太守呢？他做得来吗？就算他做得来，他是刘备的长子，为什么要外放到都城以外的地方任职？难道真是青儿听到的流言那样，说他得罪了父亲汉中王？

　　“这道命令，是汉中王亲自下达的？就是今天吗？”

　　刘权沮丧地点点头：“我好像惹得父亲不高兴了……”

　　“公子做了什么令汉中王不悦之事吗？”

　　“我也没干什么呀。就是……就是写了一道折子……”

　　我一愣：“写折子？写了什么折子啊？”

　　“那个……你没听说吗？就是那个……劝进的折子啊！”

　　我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劝进”这件事，我稍微听到一点，通俗点说就是廷臣联名劝刘备登基当皇帝。自从过了年开始，这股风气就在暗暗地流动，最近更是有越来越表面化的趋势，看样子很快便会成为高涨的浪潮。但我没想到刘权竟然也去凑了这个热闹。他真的知道“劝进”的折子该怎么写吗？

　　“公子何必要去做这件事呢……”

　　我轻轻自语的话让刘权听到，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简雍大人叫我一定要写这个折子。文章其实是他做的，我只是誊写一遍罢了。没想到……没想到父王就生气了，要我离开成都去冷静冷静……”

　　我无奈道：“依下官看来，公子确实不该牵扯进此事之中。试想，公子是汉中王的儿子，又是长子。儿子劝父亲当皇帝，看在别人眼里，怎能不觉得公子居心可疑？即便是英明如汉中王，怕是也难免有此疑惑。”

　　“是吗？可文章明明是简雍大人写的……”

　　“这个……简雍大人也未免欠缺了些考虑……”

　　刘权低着头不予置评，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紧皱眉头沉默片刻，他又道：“可是父王即便生气，罚我在家闭门思过也是好的，为何却要叫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一郡的太守，多大的职责呀！我怎能胜任得了？”

　　“公子别慌。”我安慰道，“江阳郡离开成都也不是很远，马车走上两天也就到了。只是公子过去之后，不知原来的太守要如何与公子交接？”

　　“父王说叫他先辅佐我，说会写一份诏书叫我随身带着……”

　　“哦，原来是这样安排的……”

　　汉中王的这个安排，不能不说是有一点不合情理的。派了新的太守，却让原来的依然留任辅佐，那置新任官员于何地？即便觉得刘权没经验、没学问，也该从成都这边带着经验老道的辅佐者一起过去赴任才对，哪有之前的官员依旧留任的道理？

　　不过比起担心刘权，我更担心自己的去向，便问道：“这样一来，下官又该何去何从？是否要与公子同行？”

　　刘权摇头道：“父王没有提及。不过我想，你应该不用跟我一起去吧？你又不是听从我号令管辖的，本来就是留驻京城的武官嘛，没有道理要与我同去的。我想，晚些时候应该会有正式命令过来，但我却必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了……”

　　刘权说着长叹一声，我也只好安慰他一番，告辞离开。这件事来得实在有些突然，我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会受到影响。但刘权若是去了江阳，那我肯定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不知又会把我调到什么地方去。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果然来了命令，要我跟着刘权一起去江阳郡。官职和权限没变，依然是羽林校尉，负责刘权的贴身护卫，直接听命于他，并且没有调动江阳当地兵卒的权限。拿着这道命令，我再度傻眼。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我的安排竟然是跟着刘权一起被调出成都。这就意味着我以后要一直跟着他了？从原来直属于赵云统领的中军，变成直接听命于刘权的护卫，官职虽然没变，实际地位和职业前景却有天壤之别。刘权是个半路插进来的公子，本来就没有根基和背景，又因为得罪刘备而被发配外地。我在这个时候通过这道命令的形势成为他的直系下属，那不就意味着从今往后，我也被打入冷宫，变成了不受重视的人？我觉得这根本就说不通嘛！即便我实际上并不想在蜀汉谋求职业发展，我也觉得这道命令很奇怪、说不通。我一向低调为人，做事又勤快认真，所求不过是“平稳”二字，但这道突然外调的命令，却让我嗅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刘权十分过意不去，觉得是他拖累了我，一个劲向我表示歉意。他也替我鸣不平，觉得我本来是中军的校尉，接到这种外调命令颇有些莫名其妙，叫我去找人仔细问问，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的。我安慰他说不用了，叫他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跟他一起去江阳。他一个人去，我确实是不太放心的。再说，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离开成都去江阳，对我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江阳并非边境战区，守备力量肯定不比都城成都。要是一直待在江阳，不仅能够避开刘备东征，说不定更方便我离开蜀地。这样一想，倒也觉得“焉知非福”了。